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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道;“那倒不一定,据我所知董卓手下的大将张济就从不饮酒,但他的枪法素称威震西羌,厉害无比,不知道叔父可曾听说过。”
淳于琼冷哼了一声,骂道;“张济匹夫,不值得一提,枪法也自平平,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神奇。我已经说过了,不会饮酒的绝对没有真本事,都是一般惺惺作态的废物罢了。”
我替他满了一杯酒,微笑道;“叔父此言,请恕小侄实在不敢苟同。那张济假如只是个夸夸其谈没有真本事的废物,以董卓的英明干练识人善任,又怎会提拔他为骑都尉。那不是打自己的耳光吗?”
淳于琼不忿道;“英明干练识人善任,二公子未免太抬举董卓了,这个人是我的旧识,在下一向很知道他的为人,说穿了,就是个好色无厌的酒囊饭袋罢了。绝谈不上英明干练,更加的没有识人善任的本事。”
我摇了摇头,叹息道;“西凉刺史董卓平定黄巾屡立奇功威震天下,可以说得上所向睥睨,纵横无敌,叔父一再对其诋毁,莫非是心生嫉妒不成。”
“什么,我嫉妒他”淳于琼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随即跳起来道;“我会嫉妒一头蠢驴。二公子实在太瞧不起人了。”
我板起面孔道;“并不是小侄有意轻视,而是叔父的话实在难以令人信服,小侄实在不能相信董卓是个徒有虚名的酒囊饭袋。相反-------叔父口出大言,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让人敬畏的本事,还未可知。”
我的话还没说完,淳于琼的面色已经变了,失声道;“原来二公子,根本就没有把末将放在眼中,一心只是推崇董卓,好吧,我就证明给你看看,让你知道,谁才是欺世盗名、口出大言的狂徒。”说着转身,拂袖而去。他的醉意已深,脚下步履虚浮,有些踉跄了。
我的嘴角露出一丝诡笑,急忙追上去拦住,惊惶失措道;“是不是小侄,在言语上有什么冲撞之处,叔父为何如此动怒。假如真的是小侄说错了话,还请叔父务必见谅,因为小侄从小就是直脾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会拐弯抹角的。又不会说假话来哄人开心,所以经常惹人不快,叔父海量汪涵,自然是不会介意得了。”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淳于琼冷哼一声,愤怒的甩脱我拉着他的手臂,跺着脚道;“今日不杀董贼,誓不为人。”也不知道他和董卓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至于发这么大的毒誓。
我急道;“叔父要去哪里。”
淳于琼大声道;“去和董卓,决一死战,把他赶回西凉去。”
我心中暗自得意,紧接道;“叔父似乎醉了,不如让小侄一同随行,也好有所照应。”
淳于琼沉思了一下,心想;正好,让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看看本将军怎样发威的。说道;“好吧,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骑马。”
我冷冷的道;“小侄可以和叔父比试一下骑术,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这话一说,淳于琼更急了。怒视我一眼,就冲到院中。招呼他的五百军士。这五百人都是精兵,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岁,一个个眼神中精光爆射,神精气足士气昂扬。身上甲胄鲜明,背背强弓,手持长矛。装备大概是西园军中最为精良的了。从这一点上看来,父亲袁绍还是很顾家的了。
淳于琼的酒劲上来了,一路纵马狂奔,不过他的骑术实在不怎么样,始终跟在我的马屁股后面。被我一路引到了北邙山中。
日影偏西,暮色低垂。北邙山中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淳于琼的酒意更浓了,吩咐军士点燃火把,继续前行,不过具体要去那里他却不知道,只是一味的跟着我向前挺进。
孰不知此时我也是有苦难言不辨东西了。坏了,我迷路了,这不奇怪,因为我根本就没认识过路。只是在父亲的军用地图上知道北邙山的大概位置而已。如今进入大山丛中,一下子就傻了。
我领着五百军士在北邙山转悠了将近一个时辰,连半个董卓的士兵影子也没有看到。心里不禁一阵着急。山风穿谷,如泣如诉,淳于琼被冷风一吹,酒意顿时醒了大半,提马上前问道;“二公子,你带着我们转来转去,董卓的大军倒底在那里。”我皱了皱眉,沉思道;“在河对岸。”
第二十章义气深重
淳于琼恍然大悟道;“河在那里。”
我点了点头,郑重的说;“小侄正在努力找寻。”
淳于琼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弥浊的空气中徘徊着血腥的味道。我知道那并不是空气的原因,而是我的心在流血。董卓进入洛阳后的一幕幕杀戮,掠过脑际,让我忍不住打个寒战。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踢踏踢踏’的响。这响声穿过一片田垄。我的眼前出现一条小溪,流波荡荡,甚为湍急。右侧峰峦矗立,峭壁奇秀。清冷的月光照在淳于琼的脸上,他的嘴唇颤动,似乎已经沉不住气了。酒也要醒了。
山间云雾骤起,转瞬吞没了峰峦的轮廓。
我只希望,能碰上一二个野老孤樵。就算是孤魂野鬼也好,至少能帮我探明路径。
火把的光穿不透浓重的雾,只能照出一步远近。军士们停止了行进。等待着下一步指示。队列中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绝壑深涧中吹过来不小的风。没能吹散云雾,却吹乱了树荫的碎影,惹起一阵‘沙沙’的诡异恼人海浪般的轻响。我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无边的海洋之中,完全迷失了方向。
突然一声轻轻的涕泣,传入我的耳内,那是夹杂在‘沙沙’声中的细微声响。我心中一惊,一个意识迅速如闪电般掠过脑际。大声叫道;“是谁,谁在那里,赶快给我出来。”涕泣声消失了。空山寂寂,渺然无踪,无迹可寻。
我沉思了一下,翻身下马,大声叫道;“在下大汉朝司隶校尉袁绍之子袁熙,路过此处,假如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出来见我。我不是坏人的。”我故意提高声音自报家门。
淳于琼显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打马来到我的身前,大笑道;“二公子莫非是见鬼了,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是否毒性发作。”
我答应了一声道;“没错,我的确是见鬼了,心里一怕,就想抬出我老子的名号把鬼吓跑。”
淳于琼仰天大笑,看了一眼身后的军士,大声笑道;“孤魂野鬼给我听着,老子是大汉朝下军校尉淳于琼,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开,否则老子的大刀不是吃素的,非要你再死上一次不可。”说着摆动手中大刀,一刀劈在路边的槐树上。粗如儿臂的树干,应手而开,‘咔’的一声被劈落在地上。
突然一个怯生生颤抖的声音,从道旁传出来道;“是淳于将军吗?本王和陛下在此,还不过来接驾。”
淳于琼二话没说,吓得从马上掉下来,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又一骨碌爬起来,怒道;“大胆,那里来的狂徒,竟敢冒充圣上,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拦住淳于琼,抢着说;“说话的可是陈留王千岁。”
“正是本王,汝是否袁绍公子。”
我颤声说;“正是。大王,请问陛下可否无恙。”
陈留王叹了口气说;“暂时还算是无恙吧,假如你们再不来接驾,只怕张让赶上来,就有恙了。”
“哈哈”我大笑出声,对淳于琼道;“叔父,赶快命令军士接驾,陛下和陈留王在此。”
淳于琼怔了半响,冷笑道;“二公子真是病的不轻,陛下和陈留王应该在宫中,怎会突然跑到着深山大泽之中。此人不是假冒,也是个疯子。”
我急道;“是不是皇帝,只要请出来,一看便知。”
淳于琼道;“既是皇帝,为何藏头露尾,不敢现身相见。”
陈留王的声音自黑暗中传出来道;“我二人深陷沼泽之中,无法动弹了,还请淳于将军体念忠臣之意,相救陛下于危难之中。”
淳于琼的酒醒了。不能不醒,因为他已经听出了陈留王的声音。西园军本来就是皇帝的亲兵卫队,对皇帝和陈留王再熟悉不过了。
他用拳头,在盔甲上敲了两下,略微定了定神,大声道;“大-----大王,您在什么地方。”
陈留王的声音忽然低沉,变的微弱,断断续续;“寡人------在------河边。”
“河边”我和淳于琼对视了一眼。心中忍不住一阵抽搐。历史正在顺着既定的轨道运行。和我所知道的相差无几。
淳于琼开始紧张了,虽然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五百名士兵,从道旁的荆棘丛穿过,向深山中潜行。
我忽然叫了一声;“慢着。”
淳于琼惊叫道;“二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我沉声说;“吩咐士兵,点燃道旁的荆棘。”
淳于琼沉吟了一下,对军士道;“防火,快。”
火把点燃荆棘,山风助威之下,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迅速燎原开去。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宇,二十丈之内的空地一览无遗。茂密的树丛之后,人影婆娑、水影星罗。我大叫了一声道;“在前面。”首先跃马冲了出去。
转过一片树丛,淳于琼和军士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眼前丈余出现两道暗影。潺潺水声也传入耳际。
我纵马奔驰到河边,下马跪拜道;“是否陛下和陈留王大驾。”
黑暗中再次传来陈留王怯生生的颤抖的声音“正是寡人,你是哪位。”我咳嗽了一声道;“臣乃是袁绍之子袁熙,特来救驾。”我抬起头来,只见眼前一人头戴皇冠,身穿朱雀袍,足踏金缕鞋。一脸柔弱,满身贵气,想来就是皇帝刘辩了。皇帝身边站着一个和我年纪相当的少年。一脸英气,目光炯炯闪烁放光。虽然满身满脸都被荆棘划破,却掩饰不住他的逼人光彩。这人想来就是陈留王刘协,未来的汉献帝了。
我简直快要哭了,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忠臣良将,但却也不愿见到一国之君如此窘困。随即说道;“请大王和陛下上马。淳于琼将军已经在前面接应了。”
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哑巴,从始至终就没说一句话,当真的金口玉言,惜字如金啊。陈留王迟疑了一下道;“小将军你要小心,张让和段珪已经追过来了。”
我义愤填膺的骂道;“乱臣贼子,微臣势必杀之,请大王和陛下上马,这两个小人就交给我对付。”
陈留王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突然抓住我的衣袖道;“袁公子,我们一起走,你不是张让的对手。”
我没想到陈留王刘协如此重情重义,一时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潜藏在体内的义气和悍勇,骤然之间破体而发,大声道;“乱国着十常侍也,微臣今日不能手刃二贼誓不为人。也对不起,大王您的一片真心。”
陈留王的手有些颤抖,跺了跺脚道;“陛下安危要紧,请小将军恕我独自逃生了。”说罢,扶皇帝上马,看了我一眼,颤声道;“公子保重,希望来日以富贵相见。”
我的眼前一阵湿润,哽咽道;“大王请上马,微臣一定会小心行事。”
陈留王点了点头,纵身上马,一抖缰绳,向起火处,奔驰而去。
我在心里大叫;这就是汉献帝,这个义气深重,临危不乱的少年,就是那个以软弱无能以泪洗面着称的汉献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