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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看了这事儿,也确实觉得有趣。
不过他更关注的还是屡次被提及的“尚书饼”。
这个老丘真偏心,算下来他这个当皇帝的平时也听他讲学,怎么不把这饼献给他尝尝?
饶是朱祐樘这么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也还是一次次被文哥儿夸个没完的“尚书饼”馋到了!
说起这事儿就得羡慕唐朝了,人每次给朝臣升官,朝臣都得热情地献上一席“烧尾宴”敬献皇帝。
可惜即使是繁盛如唐朝,这一习俗也不过延续了二十余年,明朝官员们更是支撑不起这样的巨额花销。
朱祐樘是个想当明君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起这样的坏头。
有这样有趣的事打头,别的新鲜事看起来就不那么有趣了。
朱祐樘忽地想起年前内阁那边呈上来一份丘濬的奏疏。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朱祐樘就把那叠看起来过分厚实的文稿暂且搁到一边了。
瞧这上面写的,说是文哥儿与丘濬曾一同编纂《大学衍义补》纲要,是以丘濬待他分外不同。
据说上回丘濬上书提庶吉士制度改革诸事,也是受这小孩儿怂恿的!
这小子翰林院读书,与庶吉士接触多了,想到《大学衍义补》里头有相关内容,就跑去与丘濬说了。
眼看丘濬不听他劝,那小子还愤愤地写了篇文章批评丘濬来着!
《大学衍义补》这本书朱祐樘有点印象。
是不怎么美好的印象——
太厚了,真的太厚了。
厚得他都不想看。
真没想到那么小一小孩儿,竟还有耐心陪着丘濬编纲要。
朱祐樘叫人去把丘濬那份奏疏连着《大学衍义补》纲要一同取过来,决定开始好好加班。
先看看丘濬在奏疏里写了什么,再看看这份纲要是不是比书好读!
这也算是正事来着。
既然内阁那边能把它呈给朱祐樘,丘濬花费将近半年整理出来的纲要自然还是很精简实用的。
除却他那些死活不愿意删掉的“理学精髓”之外,几乎每一纲目都对应着不少实际问题,甚至还提供了很不错的解决办法。
朱祐樘:?
……早这么写,大伙不就乐意去看你书了?
丘濬好歹是当代理学名家,朱祐樘也不好对他的写书风格指手画脚,只叫人去请诸位阁老过来讨论讨论这份纲要的事。
既然挑挑拣拣,能挑出不少实用意见、解决不少眼下就碰上了的问题,那肯定是让大伙讨论讨论,挑可以用上的施行下去。
既然都取消元宵节假了,咱就干点有意义的事,坚决不白白加班十天!
这份纲要阁老们年前就看过了,就等着朱祐樘亲自批复来着。
既然现在朱祐樘也觉得挺好,连刘吉都捏着鼻子夸了几句。
丘濬这个当事人很快也被召了过去。
一听是朱祐樘要重视自己的著作了,丘濬只觉脚底生风,再没有这么快活过。
君臣集体加班讨论了许久,决定先解决一部分眼前亟需解决的问题,剩下的往后再议。
这个结果已经让丘濬非常满意了。
他一生所钻研的就是经世致用的学问,若自己的所学不能用到实处,于他而言就是最难受的事。
丘濬高兴了,刘吉对此却很是纳闷,不知道朱祐樘分明把丘濬的奏疏放置了将近一个月,怎地突然又想起来了?
刘吉心情颇为不爽地回到家,正好又碰上自家孙子从外头撒欢回来。
刘吉骂道:“都已经元宵了,还一天到晚在外面瞎胡闹,就不记能多读点书吗?你看看人家王家那小神童,才刚满四岁就会写诗了!”
刘吉说完了,没等孙儿认怂卖乖,就一下子怔在原处。
要说最近有什么和丘濬有关的新鲜事,那无疑是王家那小神童写的诗没错了。
王家那小神童一来年纪小,二来确实有些天分,有个什么动静便能传遍整个长安街。
偏这小子和丘濬还很要好,丘濬连写奏疏都不忘带上他。
圣上听说那小神童的诗后突然想起年前丘濬递的奏疏,是很有可能的事!
思及此,刘吉愈加郁闷了,瞧着自家孙子越看越不顺眼,毫不留情地训了孙子一顿,罚他回去把《论语》抄一遍。
刘吉孙子:?
所以说,他特别讨厌那个姓王的小子!!!
自从文哥儿这位“小神童”横空出世,长安街那可真是每天都演绎着所谓的“几家欢喜几家愁”。
却说朱祐樘忙完了正事,不经意地瞥见御案上还摆着几张模样十分讨喜的窗花。
也不知底下人是怎么搜罗回来的,说是那王家小神童叫庶吉士们帮忙画的图样,别处根本找不着。
朱祐樘觉得这王家小神童的日子着实过得有滋有味。
旁的神童去了翰林院可从来没有他这么如鱼得水的。
朱祐樘把窗花带了回去,准备给张皇后也瞧瞧。
旁人都说猪又懒又馋,这猪仔窗花却剪得着实讨喜,就是他拿到手的时机晚了些,要不然宫里都可以贴上这喜庆的玩意。
张皇后瞧见朱祐樘带回来的新鲜玩意,也兴致盎然地看了起来。
像这般可爱的窗花可不多见。
得知这猪仔窗花乃是王家小神童央人给他剪的,张皇后也想起了那个机灵可爱的小孩儿。她说道:“这孩子真是难得。”
许多早慧的神童大多小小年纪便稳重老成,像文哥儿这样每天都过得快快活活的才是异数。
张皇后在猪仔窗花间挑拣了一会,目光很快落在那张“早生贵子”上。
张皇后笑着拿起来问朱祐樘:“他怎地还叫人剪这样的?”
朱祐樘一看,也乐了。他哪里知道文哥儿为什么叫人剪这个?
朱祐樘回想了一下王状元家的情况,笑着说道:“许是他兄长新婚没两年,他拿回去送给他兄长。”
“倒是个惦记着家里人的好孩子。”张皇后不吝夸赞,不知怎地莫名很喜欢那张“早生贵子”。她笑把挑出来的几张窗花说道,“这几张我们留着,剩下的拿去给母后他们看看喜不喜欢。”
即便已经过了贴窗花的时节,拿过去说点王家小神童的趣事让太后她们开开怀也很不错。
朱祐樘后宫只张皇后一人,帝后两人也没生下皇子公主,宫中不免有些冷清,张皇后便得不时过去陪伴太后她们一二。
这种京师里头的新鲜事物,拿来哄太后她们开心再适合不过了。
张皇后边陪着朱祐樘用膳,边叫朱祐樘多讲些关于王家小神童的事,她到时也好说给太后她们听。
朱祐樘自是把今儿刚知晓的许多趣事都给张皇后讲了。
饭桌上的气氛分外融洽。
文哥儿哪里晓得自己随便憋了首诗,居然引出了那么多事。
他还在家里和谢豆他们一起搓圆子玩。
文哥儿还是一如既往地眼高手低,搓啥啥不成,倒是把自己给糊成了花脸猫。
这并不影响他拿着搓好的圆子给谢迁他们送去,表示这是自己亲手做的!
大伙都明白他嘴里说的“亲手做”可信度不怎么高,也都没在意,笑着收下了他的节日孝敬。
文哥儿送到吴宽家的时候,一眼就瞧见吴宽正坐记在那摆弄一盏灯。
那灯瞧着稀奇极了,远远看去只觉翠叶葱茏,仿佛屋里长了颗菜。
文哥儿把自己有份搓的圆子交给下人,跑过去吴宽身边问道:“先生,您这是灯吗?”
吴宽笑道:“是灯没错,我一同年送的,瞧着挺稀奇。”
别人都是做花灯,就他这同乡想法独特,竟是做出盏惟妙惟肖的菜灯来。
这要是往园子里一挂,那可就是活生生的一株菜了!
文哥儿凑过去把那菜灯转了转,发现每一面都做得极其像菜,瞧着毫无死角!
“厉害!”文哥儿两眼熠熠发亮地夸道。
可惜今年元宵不放假,晚上不开夜禁,要不然他可以在吴宽这里蹲着看它亮起来是不是连灯光也绿油油的!
吴宽见文哥儿这么感兴趣,含笑邀他坐下就着菜灯聊起自己那些个有趣的同乡来。
这送灯之人就是他的同年兼同乡,他们幼年时就认识了,几十年来一直往来不断。
他们吴地俱是热爱交游之辈,不管是以文会友还是以画会友,凑在一起都很聊得来。
这种热情也延伸到了生活里头,但凡他们回乡去,四邻八舍都会热情地送来些山货土产,诸如冬笋野榛荸荠杨梅萝卜葱之类的,便是家中什么都不种,一年四季也都能吃到最新鲜的蔬果。
关键是,他们江南水土好,物产丰富,一年到头都能吃到不重样的好东西!
这些好吃的里面很多都只能现采现吃,送到京师会坏掉或者变了味道。
文哥儿听了十分向往,不由说道:“您老家远不远?要走多久?”
“在苏州那一带,约莫有一千多里。”吴宽笑了笑,揉着文哥儿脑袋说道,“我也许久没回去了,着实有些想念,竟与你说了这么多。”
文哥儿积极应道:“我爱听!”
这种介绍当地有什么好吃的以及怎么个吃法的内容,他最爱听了!
可惜苏州居然在千里之外那么远!
莫怪朝廷不给官员们放假,这要是人人都回家省亲,一来一回都不知道要花多久在路上。
文哥儿对一千里路要走多久没什么概念,不由问道道:“那苏州的读书人要到京城考试得花多少时间?”
吴宽道:“别听千里很远,走水路的话我们还算近的,算下来约莫只消大半个月就能到。像丘尚书他们这种从琼山出发又没有水路直抵京师的,怕不是得走上三四个月。”
这题文哥儿会做,京师距离苏州一千里,距离海南岛肯定得有两三千里了!
再加上路上得不断换乘各种交通工具……
嘶,太难了!
穷人连路费都出不起。
出得起路费的还得有个好身板,并保证路上不会迷路。
毕竟秋闱在八月,春闱在次年二月,从秋闱到春闱之间,满打满算顶多也就五个多月的时间。
中间要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这一届科举可就没你份了!
文哥儿道:“丘尚书当初来京师考试可真不容易!”他感慨完了,又积极地向吴宽表示自己是个敬爱老师的好学生,等什么时候吴宽要回苏州老家了,他一定送吴宽回去!
要是丘濬在这儿,就会发现这句话特别耳熟。
可惜丘濬不喜和人往来,自然不晓得文哥儿一话多用的可耻行径。
吴宽一眼便看出文哥儿是想跟着他去苏州吃喝玩乐。他笑着说道:“行,什么时候我能回去的话,一定带上你。”
文哥儿听了特别高兴,当即说道:“您的故里就是我的故里,我也算是半个苏州人了!”
吴宽:“…………”记
吴宽乐道:“你大先生与你爹同是余姚人也就算了,你二先生的成都和你三先生的茶陵怎么算?”
文哥儿一听,这话很有道理。
“我也算四分一的苏州人!”
他麻溜改口。
吴宽哈哈一笑,心情颇好地把好友送的菜灯转送给了文哥儿:“既是你四分一老乡送的,干脆给你带回去玩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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