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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立冬,天气转冷,早上起来嘴里呼呼的冒白气。
但农村的冬天,依然繁忙。早晚都是急匆匆去附近公司上班的,三三两两,骑着电动车,或者开着小汽车,奔驰而去。
也有带着孩子,或者老年人骑个三轮车,送去学校。
农村的早晨是忙碌的,晚上是放松喧闹的,生活方式和城市已经差别不大。
街角向阳的地方,总是三三两两的坐着晒太阳的老年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拉着家常。
一个村里2000多口人,谁家没个柴米油盐的琐事,谁家没有生老病死,大大小小的八卦新闻都成了他们的谈资。
农村的老年人个个都是消息通、八卦嘴。
这也是他们幸福晚年的重要生活内容之一。
他们是这个村庄发展的见证者,是这个时代变迁的参与者,如今,虽已年迈,但都在力所能及的干着家务事,默默的奉献着。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老年人都怡然自得。
这天,天成照例走在回家的路上。
工地上的事进展的顺利,他心里格外高兴,又有一笔收入可以入账了。
天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天成合计了一下,这一两年加上公司的固定盈利,还有包揽的零碎活计,一年下来大概有个五六十万。
虽然村干部的工资两三千块,不值一提,但这个平台实践着自己的梦想,又结识了不少人,的确是人生一大幸事。
想起着,心里美滋滋的。
不足之处是离老婆孩子远了,离老娘近了。
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这不,老娘每天都喜滋滋的。
正准备洗菜做饭呢。
“妈,我回来了。晌午吃啥饭?”
“焖米饭,白菜炒腊肉。”
母亲把菜拿出来一些,放在屋脚墙根那晒晒,择干净,准备腌酸菜。
一见天成回来了,便开始连珠炮似的,把今天在街上的所见所闻倒出来。
“你兰香嫂可真是命苦呀。十七八岁从四川让人贩子卖到咱村,跟那个瘸子丈夫过了一辈子,却连个存折也没让摸过,这不,那老头子眼看着要咽气了,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不好说,却把几万块的存折留给儿媳妇,你说气人不气人?”
“那老头子万一哪天走了,你兰香嫂连个毛钱都没有,有个头疼脑热的,可咋办?指望她那儿媳妇,我看凉凉。”
“是吗,还有这种事,那立山大哥做的可不对,到老了,还是和儿子媳妇一家亲呀。”天成也深表同情。
母亲递给天成一把蒜。
天成照例坐在马夹上,一个个的剥起来。
一边和母亲拉着家常。
从母亲那里,天成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兰香,名字好听,但命苦。
年龄比天成大得多,已经60过半的人了,但按辈份得称呼为“嫂”。
老家是四川山里的,大字不识一个,十七八岁的时候,被一个人贩子以找工作挣钱为由七拐八拐的卖到李家庄,李家庄的老光棍李立山,因为干农活时摔断了腿,又加上家境贫寒,一直讨不到媳妇。在中间人的撺掇下,花光了积蓄,买了个媳妇。
3000块钱,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
买回来后,李家人看管得紧,生怕到手的媳妇跑了,后来生了孩子,才算放了心,几年时间,兰香为老李家生了两儿两女。后来见兰香的心思都在这个家和孩子身上,便又准她认了娘家,回了趟四川,算是了了兰香嫂的一桩心事。
这几十年间,立山的腿脚不好,地里的农活都是兰香带着孩子在干,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这不,儿子成家,女儿出嫁。
本来该享享福了,又是带孙子孙女的,操劳着一大家子。
两个儿子都不在家,一个在广东,一个在兰州,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兰香嫂在家成了长期佣人。接送孩子,洗衣做饭,稍微有点差池,两个儿媳妇就鸡蛋里挑骨头,把气撒到她身上。
儿媳妇倒落个清闲自在,没事化化妆减减肥,过得逍遥自在。
最可气的是,老头子是个闷葫芦,连句公道话也不替他说,还整天埋怨饭菜咸了淡了。
更不幸的是,老头子身体越来越差,本来就比兰香嫂年长十来岁,早一步走是迟早的事。
这样命也好,至少有兰香嫂照顾。
老头子看时日不多了,该交代后事了,把多年的存折拿出来,两个儿子不在家,就打算给儿媳妇。
兰香嫂听了,自然心里凉了半截。
在老李家,自己到死都是个外人。
万一给了俩媳妇,儿子又不在家,以后谁照顾她吃喝拉撒,花个钱还得看儿媳妇脸色。
那俩儿媳妇,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呀。
兰香嫂越想越气愤,老姐妹们见状,也都气得牙根痒痒。
天成暗忖,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到底该不该管。
管吧,怕理不清还乱,得罪人家一大家子。
不管吧,兰香嫂没点体己钱,以后生个病什么的,儿子媳妇都不管,还不是村里的隐患?
防微杜渐。
天成决定问问苦主。
趁下午人少的时候,天成走在胡同口,见到立山大哥坐在家门口,两眼呆滞的望着门前的麦田。
以前自己还能颠簸着往前走,如今恐怕需要人扶着。
七八十岁的人了,一天到晚身边都离不开人,这明显是男弱女强。
一天不给他饭吃,看他还不把你放在眼里。
天成心里埋怨兰香嫂软弱可欺。
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先是和老头子寒暄了几句,说话倒也和气。
“你这是坐享清福呀,有老伴天天伺候着。”
“您嫂子不是也没啥事吗?这会地里也没活,在家洗洗衣裳做做饭。”
看着说话的口气,真是雇主对长工了。
正说着,兰香嫂听见门外有声音,出来瞧瞧。
见是天成,便明白了来者的意图。
“你这身子骨咋样?看起来还挺精神的。”看着对方瘦骨嶙峋的样子,天成不忍直言。
“过一天赚一天吧。”立山老哥有些伤感。
“天天离不开药,夜里头疼的厉害,嗷嗷直叫,他睡不着我也跟着睡不着。高血压、心脏病、肌肉萎缩,一身的病,看着都受罪。”兰香嫂说着说着还有些哽咽。
患难夫妻,更应该感情深厚呀。
天成直奔主题:“大哥,容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这万一哪天.....,啊,你不给嫂子留点钱,让俺嫂子咋过呀?”
立山一听,肯定是老婆子嘴快,把家丑外扬,狠狠的瞪了媳妇一眼。
“她连个大字都不识,要存折有啥用?再说,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藏在哪地方自己都不知道。”立山哥理直气壮。
“那你也得把钱存到她名下,让儿子或者媳妇带她去取就行了。”
“就是呀,孙子孙女都十几岁了,都认字,我让孩子和我去不就行了。有多少钱我取不出来,再说,你又没有让我管过钱、存折,你怎么知道我会弄丢?”
兰香嫂一脸委屈。
“是呀,就算是弄丢了,只要人在,存折还可以补办。没钱了,你让她向谁要?给你要,还手心朝上呢,还得看你脸色呢?万一你不在了,儿子也不在家,儿媳妇再不好相处,你让她连哭都没地方去?”立山低着头,一言不发。
道理他都懂,只是一辈子节俭惯了,嗜钱如命,怕万一老婆一糊涂弄丢了。
“就算是弄丢了,就只当是丢了,你给她留点养老钱,这对她也是个心理安慰。少来夫妻老来伴,你看看现在,你自己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还不是嫂子任劳任怨,一心一意照顾你嘛,否则,你还有闲心在这晒太阳,说句不中听的,有了嫂子,你这个家才像个样,有了她,你才能多活几年。她可是咱家的大功臣呀。咱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呀。”
立山大哥的嘴角抽动着,想说什么来着,又怕天成批评他,一直没敢吭,眼睛一直直视着前方。
其实,在他潜意识里,尤其是老一辈老年人的思想里,三纲五常还是根深蒂固的。
他们坚定的认为,家里的财政大权是应该继承给儿子孙子的,老伴自然由儿孙们照应,至于他们孝不孝顺,那就看老年人的造化了。
封建思想害死人。
天成也猜到了八九分,心想,这观念上的东西是最难改变的,不如做做年轻人的工作。
立山哥的两个儿媳妇都是三十来岁,就算是再不懂事,也总比这个老顽固强。
天成转向兰香嫂:“两个儿媳妇在家吗?”
“一个上班了,一个回娘家了,到晚上才会回来。”
“那行,等她们回来,咱们坐在一起再说说这事。你别着急,谁家没有个烦心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