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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子回家,码头上进财儿跟上来,城门口又有几个家人接着,簇拥着高头大马往家中去。马车外人声鼎沸,果然热闹。
“卖糖葫芦的呦……”一个长声后,又是几声叫卖:“热糕,新出炉的热糕,”荷花紧紧贴着小初,身子有些抖:“那里姐姐们人好不好?”
留春留夏提前回来,可是她们做的事情,让荷花担心京里的丫头都是这样的人。小初一样没底气,可是搂着的小意要安抚,还要安慰荷花。林小初苦笑,其实大家还不是一样。
从码头到城门,行了半天;从城门到楚家,又行了半天。看看还没有到家门,荷花又抖着嗓子道:“以后出城要这么远。”
“你没听到街上人多,这马车走得这么慢。”小初一直倾听街上动静,古代的京都繁华先不是看的,先是用听的领略一番。
马车停下来,三个人忐忑不安的人反倒没有注意。直到进喜儿打起车帘:“下车了。”三个人突然听到,一起害怕起来。
再害怕也要出去,探出头去看,楚怀贤已经进去,只有她们三个人和进喜儿在这里。进喜儿随口解释道:“公子和二老爷进去了,你们随我来。”
面前大红门,跟想象中一样宽阔,门上四个衣帽俱新的家人,对着进喜儿就堆上笑容,再对小初她们看看:“这是公子路上买的丫头。”
林小初三个人赶快陪笑,犹其是林小初,她以后要出入,少不得要麻烦大门上的人,更是笑得讨好。进喜儿不耐烦嗯一声,带着三个人就往里进。转过影壁,一条甬道通往正厅。旁边一条小路,有几个婆子在雪中着宅院,进喜儿领她们上小路,拐了几个弯,过了几个月洞门、垂花门,把三个人转得有些晕,这才来到一处院门外,对着里面喊一声:“冬染,把这几个丫头领进去。”
门内梅花树子掩映的长廊内,应声而出一个瓜子脸的丫头来。月白色绣梅花的锦袄,下身是象牙色绣兰草的厚罗裙,腰系一条水红腰带,出来就哈着自己的两只手骂进喜儿:“好奴才,随着公子出去一趟,就挑唆他外面又买人,敢是你姑还是你姨?”
进喜儿先退后一步,也骂冬染:“半大毛丫头长成了人,不拖鼻涕你就骂人。反正你要找一件事儿干干。”说过又后退几步,对着冬染嘿嘿笑。
院门台阶是大青石,因为有雪落在上面,虽然扫过却还是滑。冬染衣衫干净小心站着,要追着进喜儿骂,怕弄脏自己的衣服;要是不追着,站在这里骂要高声进喜儿才是听见。冬染气得跺跺脚,不防脚下一滑,林小初、林小意、荷花三个人急忙上前去扶着她,冬染惊呼过,看到扶自己的小意才是个半个毛丫头,更是羞恼,对着进喜儿怒目一回,这才对三个人撇撇嘴儿:“随我来,去见春红姐姐。”
院中有积雪,荷花为殷勤,听说一句进去就急忙先下台阶,脚踏在一片洁白无瑕的雪地上。脚下只是布棉鞋,这就冷浸入骨,传出来“哎哟”两声。
低低的一声“哎哟”是荷花的,她冻到了脚;声音不大不小的“哎哟”是骂人的冬染的。冬染哎哟过,对着荷花皱眉:“公子爱雪,从来不让人扫,也不让人践踏,你踏了这一脚,一会儿公子回来说扫了兴致,看你怎么回?”
正觉得脚冰冷的荷花急忙把脚从雪地里抽回来,这院子雪没人扫过,一脚下去深到脚踝,冻得人先不轻,又听到冬染这样说,荷花惶恐不安地道:“姐姐别生气,我新来不懂。”
小初也帮着行个礼,对着冬染陪笑:“这雪下着呢,一会儿这脚印就填平了,我们诸事不懂,请姐姐担待才是。”
有怒容的冬染这才哼一声:“好在一会儿就是晚饭时候,公子这钟点儿进家,一定前面用过晚饭才回来,就是晚上这雪不填平,也看不大清楚才是。你们随我来吧。”
三个人都不敢再大意,小初更是握着小意的手摇上一摇,这一路上交待多少话,希望小意全记得。
跟着冬染两边厢抄手游廊走过,经过厢房往里面去。小初往院中看过,梅花也有,绿树也有,只是冬天披霜挂雪认不出来什么树。
正房门中挂着绣岁寒三友的锦帘,两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在门旁站着,看到冬染来陪笑打起门帘,冬染自顾自进去,对着室内香氛先说一句:“春红姐姐,你老人家说老了,这就来接替的人了。”
林小初皱眉,这下马威也罢了,足见这里人未必亲厚。房中地上光可鉴人,小初拉住小意不肯进,荷花这次学乖,跟在小初后面不肯进。两个打门帘的小丫头听过冬染的话,眉眼之间也轻蔑起来,把手中门帘子一放,嘟着嘴道:“要进不进,害人打得手酸。”
大丫头尖酸,小丫头跟风,林小初带着小意往后面退几步,也不回小丫头的话。荷花陪笑想说一句,看小初站开,她也跟过去。
门帘重新打开,一个玫红色二色金锦袄的丫头走出来,容长脸儿白肤色,一看就是温柔可亲的人。她手拂着门帘出来,门内的小丫头赶快接过门帘,陪笑道:“春红姐姐,她们不肯进,我们就放下来了。”
“明明是偷懒,还要胡说。”春红对着小丫头只是薄嗔,倒不象冬染那样刻薄。说过小丫头,对着小初三个人道:“进来吧,外面冷呢。”
林小初欠欠身子道:“不是不进,是脚下鞋脏不敢进。”从外面一路进来,脚底裙边都是湿的。春红低头也看那湿印子,回身往房中喊道:“春痕,”一个圆脸儿的小丫头跑出来:“姐姐喊我做什么?”
“她们住的地方你知道的,带她们先去换衣服换鞋子,再打热水给她们洗过,”说到这里,春红犹豫一下,外面天色暗沉是半下午,公子肯定老夫人房中用过饭才回来。春红自己拿了主意,对着小初三个人体贴地道:“你们就在房中歇息半天吧,赶路总是累的。公子回来要是问起,还有我呢。”
只这几句话,春红在这里就是丫头们中当家作主的人,公子面前半个当家作主的人。林小初三个人道谢过随春痕去,在路上小初松了一口气。楚怀贤说喜欢自己,现在看到春红冬染都是美貌,小初大大放下心,公子要喜欢,也应该喜欢服侍熟练的丫头才是。跟公子闹绯闻,可不是好玩的。
春痕年纪和小意差不多大,但是话很多。离开春红就回头问:“你们会什么,公子为什么买你们?家里姐姐们都是手又巧心又灵的人,我们公子是个挑剔人。相中你们什么?”
问得荷花张口结舌头,小初含笑回答:“我们都笨手笨脚的,以后求妹妹多指点。为什么要我们,也不是很明白,想是公子身边要服侍的人吧。”
“你胡说,”春痕不是恶意,却是直接就驳回小初的话:“别院中也有好些丫头呢,我是前年跟着我老子娘从别院里上来,欺负我没去过不成?偏生要你们,总是有意思的。”
林小初也要流汗,大冬天里只有流冷汗。突然发现,这位公子身边的丫头,和他本人一样,是犀利。真是有其公子,必有其丫头。林小初正暗笑着,春痕一双杏眼扫过来,又问出来:“你笑什么?敢是笑我不该问?”
这小丫头这张嘴!荷花早在春痕问出来第一句长话时,就往后面慢一步。小意是姐姐交待更少说话,只得林小初一个人应付这个毛丫头。一个毛丫头固然是不难应付?但是房中还有一帮大小丫头。林小初陪笑先过这一个:“我回的句句是实,公子说买人,我们就进来了。”
春痕这才有些相信,对着小初三个人又仔细端详过面容,小嘴又开始了:“你们生得倒也罢了,能到公子身边的,都生得不错。不过咱们院子里生得最好的,人又最温柔的,还是春红姐姐。”
“那是那是,”林小初陪着春痕大拍春红马屁,再拍春痕马屁:“妹妹指点,感激着呢。”春痕到底小些,虽然在这样环境中长大,遇到别人一直奉承也有些飘:“这不值什么,以后你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小初暗暗擦擦手心中的汗,总算她不再追问了。天呐,真想回她一句,公子为何买我们,何不去问公子,只是拉着我们下马威个不停。好在胆子还有,不然被她吓得不行。
正房屋后是一排房屋,春痕推开其中一间的门:“公子的信两个月前就来了,春红姐姐让人收拾了这房子,你们三个人住一间,不挤的慌吗?”
林小初不及看屋子,先安抚春痕这张问题多的小嘴:“这是我妹妹,以后也要有劳妹妹多指点,我们姐妹睡一张床。”
春痕听过不无羡慕,对林小意道:“你跟姐姐一起来?比我好呢,我刚来时,只得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