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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二海过了一天才把事情弄清楚。街上的价格又降了一成。楚少夫人此时再卖,已经是亏了本钱。
无趣楼是挣钱的,小初倒是亏得起。不过她初出茅庐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楚少夫人不服气。她素来就是这样性子。成亲以后,虽然公婆和楚老夫人对她面子上是一般,可是楚怀贤对她,是百般的体贴。当然不能让的地方,楚大公子也从没有客气过。
整体来说,小初自成亲后,日子过得没太多烦心事。
所以这件事情,她很是烦心。
小初听过孙二海的话,立即让他套车:“到码头上看看去。”马车行到码头上,孙二海指给她看:“这专门的一个地方,是停郑家的船。郑家的船是川流不息地往这里运,再有别的跑单帮的小客商们,现在也是不计较利薄多走货。京里到天要冷时,是年年如此。”
言下之意,是小初没有问好行情。
“以前也降得这么厉害?”小初问过,孙二海摇头:“这倒不一定,丰年当然降得多,灾年欠收当然还要涨价。”孙二海对郑家越了解,越是感叹:“人家这家业是怎么挣起来的,远见就不一样。京里仓库多贵,往外面运又麻烦,他在京外水路通畅处设的仓库,怎么着都方便。”
小初没好气:“你学他吧,一碗肉丝面也吃得心疼。”孙二海嘿嘿笑不接话,小初依然不喜欢,嘴里无意识地批驳着孙二海的话:“怎么都方便,哪有怎么都方便的事情。”
这样念叨几回,楚少夫人突然不说话了。她在码头上转来转去看着,直到走到脚疼。
近天晚的时候,孙二海催着她回去。春水在车里,小心地看着少夫人沉思的面庞,也不敢说话。少夫人亏了钱,春水也是一样的要亏钱。
“不然,您租个仓库,先存放起来等涨价再卖吧。”车行到途中,春水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小初轻轻摇一摇头,她想像中的是零库存。货还在水路上没有到的时候,就去约人洽谈往外面卖。等船到,东西验过无误,一样一样直接搬到买家的仓库里去,这样可以省下仓库钱,看仓库人的钱,地方上一切税。
春水的这个主意,是打持久战。楚少夫人到目前为止,还不想定下来在哪一行。她只想投机倒把,这样有活钱。
回家去,刚一进门,先遇到楚二夫人,是焦急地道:“你没对我说实话吧,街上人都说亏了亏了,我的钱还在不在?”在家里一直住着湘芷对母亲不悦:“前面不是也分过钱,母亲,劝了你半天不听,原来在这里呆着,还是等大嫂。”
楚二夫人对着小初还不好明着发火,对自己女儿就可以。她回身就骂湘芷:“你这嫁出去的女儿在家里吃闲饭,哪有这么多的话。”骂过,再对着小初有些殷勤:“离过年不远,这钱,我有用处,我拿回来吧。”
小初已经是心中有了主意,只是还需要考虑。见楚二夫人这样说,也觉得这是一个甩开她们的大好机会,当下爽快地微笑道:“明天我把钱给二婶儿送来。”楚二夫人不无意外,原本打迭出来的劝小初还钱的话这就没处地儿说,又怕小初是今天爽快了明天拿不出来。楚二夫人忙又道:“明儿一早,我去拿,不劳你送来。”
“有劳二婶儿。”小初含笑说过,带着春水回房去。离开她们后,春水才说话:“离过年还有几个月,这就把过年说出来做什么。”
回到房里天色已黑,楚怀贤在,三夫人也在。见小初回来,楚怀贤道:“三婶儿找你说话。”就进到里面去了。
楚三夫人倒是不焦急,不过也有抽出来的意思:“前面也分了钱,我白天找过老经济来问过,现在全卖了亏得不多。加上你前面分的,还算是有些赢余。今年是丰年,换个别的生意做做的。”
“明天把钱给三婶儿送去。”小初也是一样的说法。打发楚三夫人走,小初进来卸钗环换衣服。楚怀贤走过来,把一迭子银票在小初面前放下,倒没有责备她:“总有失手的时候,你又不会,亏就亏了吧。这钱,先把二婶儿和三婶儿的钱还了,再把别人有入份子的也还了,你安安生生玩你的宅子。”
小初露出笑容,对着镜台把头上簪子一一拔出来,再对楚怀贤仰起脸儿来一笑:“我……想再撑几天。”楚怀贤负手笑:“你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听我的吧,去寻个仓库把东西全搬进去。下个月兵部里要,你这些也不多,我和兵部里的庞大人说了,送到兵部去。”
“我……”小初因为心里没有想好,笑得极羞赧:“还是想再等两天。”楚怀贤道:“你自己拿主意。”转身走上一步,边道:“出来吃饭。”
坐在榻上,小初还是若有所思。手里拿着筷子伸到汤碗里自己还不自知,把筷子收回来,上面空无一物,就那么放到嘴里吸一下,又往汤碗里伸去。
楚怀贤不客气地用自己手中筷子,在小初手上敲了一下:“吃饭别走神儿。”小初皱眉吸一口气,对着手上起来的一道红印子看看,道:“你手重,怎么又忘了。”没吃几口饭,又若有所思起来。
“我不和你客气,你再这样,把你拎到外面睡去。”楚怀贤说过,小初哦了一声,对春水道:“给我隔壁铺好,我今天晚上自己睡。”说过,继续若有所思。
楚怀贤没好气看着小初,小初呆呆想心事,过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抿着嘴儿一笑道:“人家要想心事,或许会想到明天后天,你不能看,我只能隔壁去睡。”
“想吧,你慢慢想,呆子。”楚怀贤骂过,算是不理小初发不发呆。
楚少夫人第二天一早又出了门,让孙二海赶车去码头,回来就让龚苗儿去寻仓库,准备放自己的东西。
龚苗儿又要跳:“我是种树的,不是经济!”楚少夫人白眼他:“给你钱还不行。”龚苗儿恼怒万分:“这不是钱的事情,我是种树的!”楚少夫人道:“知道知道,你是个种树的,种树的不会找仓库?”
气呼呼往外走的龚苗儿在外面对孙二海道:“跟她做事情,你难过吧?我也难过。”然后闷头出去找仓库。
他人认识得不少,花了一天时间如小初所愿。第二天小初又让他暴跳一回:“京里我还认识人,你跑到几百里以外,我找不到。”
“哪里有几百里,最多一百里,去吧,没有你,可怎么办?”楚少夫人笑眯眯,低下身段哄了他一句。龚苗儿愣了半晌,转身又冲出去。
一连几天,楚怀贤晚上回来,先问人:“少夫人有没有回来?”听见回来,再问第二句:“在不在发呆?”
这呆子吃了这一回亏,离犯病又不远了。
楚怀贤进来,就要打迭起几句话来哄小初,不然的话,楚怀贤也跟着要发呆。对着一个呆子,只能学她。
第五天头上,楚怀贤回来的路上还在担心,这不是又犯病了吧?进到院门,照例问一句:“少夫人有没有回来?”
秋天黑得早,已经掌上灯,他长长的身影一在院门处显现出来,小初笑逐颜开地走出来。隔着院子,对楚怀贤笑着招手,脆生生地道:“你快来。”楚怀贤大为意外,也笑着道:“你好了?”
“我又没病,哪里说得上好了。”小初板着脸想给他一回脸色看,又轻轻地笑起来,笑得极是轻松。楚怀贤松一口气:“你果然是好了。”小初过来揽他的手臂一起往房中去,笑嘻嘻笑眯眯笑盈盈。楚怀贤看到这样的笑容很是喜欢,进来又见到桌上摆好饭菜,烫好了酒,放着自己最喜欢的玉杯。楚大公子把小初举得高高的,笑问道:“听我的没错吧,看看这就没烦恼了。”
小初人在高处,两手扶着楚怀贤的肩膀,只是摇头笑:“你放我下来,我慢慢对你说。”楚怀贤把小初放下来,小初笑靥如花,做了一个相请的姿势:“请榻上坐,久候你回来呢,你回来晚了,先罚三杯酒。”
“你一好,就有精神捉弄我。我并不知道你等我,还以为你又伤心你的棉麻不理我。我当然不早回来。”楚怀贤笑容满面坐下来。
小初果然举着个杯子过了来:“你先喝一杯,是我敬你的。”楚怀贤接过酒杯,嗅了一嗅道:“这不是酒香,全是一股子阴谋味儿。”小初在他面前,笑得可亲可爱:“你喝过,我就告诉你。”
楚怀贤把酒喝了,小初殷勤地又倒上,笑得还是可亲可爱之极:“你再喝一杯,”楚怀贤失笑:“我不喝,你实说吧,是觉得丢了面子怕我说你,要么就是觉得人丢得大。”小初摇头笑,头上步摇叮当响声中,道:“不是,都不是。”
“那你说,我听着。”楚怀贤放下酒杯。小初坐到他身边去,担心地道:“你得答应才行。”楚怀贤往外面看看,突然欲下榻去:“未必是好事儿,我出去躲一晚上,明天再回来。”
人刚站起来,被小初扳住手臂,娇嗔道:“不要走。”夫妻站在榻前,楚怀贤双手抱住小初的腰,低头看着她:“快说吧。”
“好,”小初深深吸一口气,凑到楚怀贤耳朵上,对着他低声说了一番话。楚怀贤先是愣住,等到小初说完,房中传来楚大公子的大笑声,他笑倒在榻上。
楚少夫人还是担心,对着这个乐不可支的人左看看右看看,噘起嘴推着楚怀贤:“你得答应我,不然的话,这一次是真的亏了。”
楚怀贤好不容易不笑坐直了,对着小初高嘟着的嘴看看,又“扑哧”一下重新笑起来,边笑边骂:“你这个小鬼头。”
“如何,你帮不帮?”小初急了,把自己的拳头举起来,放在楚怀贤眼睛下面:“再笑我捶你了。”
楚怀贤斜眼看着那拳头,白生生的不是太胖,握起来以后,才显得有几分胖乎乎。
“你这是给我备的下酒菜吗?”楚怀贤总算是不笑了,坐好了轻佻地在小初嘴上亲一下,也推着她:“坐你的地方去,饭还没有吃,被你弄得快吃不下去。”
小初急急地只是问:“帮不帮忙,你帮不帮忙。”楚怀贤点头:“帮,还能不帮。”小初这才放心地往对面去,又急急地问:“我这算奸商吗?”楚怀贤又忍俊不禁,但是中肯地道:“不算。商人狡诈,多是如此。”
看看对面的妻子不依的晃晃脑袋,楚大公子微笑,娶了一个有时候狡猾,有时候又笨蛋的人。正在这样想,小初深吸一口气,对楚怀贤道:“要是十六公主也在这里面,该有多好。”楚怀贤赶快喊停:“吃饭,你不必扯上她。”
才夸过她,这就笨蛋上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