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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完堂,唐宜和姜融被仆妇们簇拥着回他们的住所西跨院尚贤院,正房叫做正则堂。
今晚,他们就要宿在正则堂的新房中。
唐宜和姜融被引到床榻上坐下,姜融的两个侍女金宝和银宝被其他仆妇有意无意地挤到人群后面。
金宝一向有种女汉子的勇猛,咬着牙往前挤,就被她挤到了前面,总算能看到自家小姐的身影。
银宝就稍显斯文柔弱,平时做事仔细,但是却是个娇气包,遇到点事就泪眼汪汪。这种场合,她自然是挤不进去,只能踮着脚尖干瞪眼。
突然,一股大力揪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一拉,就拉到了人群前面,跟金宝站在一处。
金宝正要夸银宝今天出息了,却见银宝一脸懵地看向另一边,只见一个长相憨厚的圆脸姑娘冲她们微笑。
“我是大公子的侍女,叫木兰。”
“木兰姐姐好!”金宝银宝连忙行礼。
“别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我年纪可能比你们还小呢。我告诉你们,在这里,想要什么要自己使劲儿,躲在别人后面,就只能一直看别人的后背了。”
金宝点点头,若有所思,但是银宝却问道:“咱们做奴婢的,这样真的好吗?”
木兰嘿嘿一笑:“怕什么,你使劲儿的时候别伤着别人就好啦,咱们有大公子呢。”
这时,木兰后面的一个侍女敲了一下她的头道:“你们别听她的,她年纪小,被公子纵坏了。”
木兰回头一看,笑道:“芳芷姐姐,你怎么不去那边帮忙?”
芳芷说着,眼睛看着喜床旁服侍的两个侍女,眼神闪过一丝晦暗:“那边有陆离和落英呢。”
木兰是个直性子,并没有留意到芳芷的变化,跟金宝银宝介绍道:“这是芳芷姐姐。”
两人又忙见礼,芳芷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温声道:“待会儿公子要出去见客,碧纱橱那里有东西,你们拿给夫人用。”
两人虽不知是什么,但是连忙点头。芳芷和木兰性格完全不同,但是能感觉到,大公子手下的人对她们很客气,这倒让两人松了口气。
大家一起看向床榻那里。
喜婆开始说一些撒帐的吉祥话。
“一撒荣华并富贵,二撒金玉满池堂;三撒三元及第早,四撒龙凤配呈祥。五撒屋子拜宰相,六撒六合同春长。七撒夫妻同偕老,八撒八马转回乡;九撒九九多长寿,十撒十全大吉祥。”
吉祥话十分中听,众亲友的恭喜声也不绝于耳,只是这欢乐的气氛中,夹杂着唐宜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姜融听出,他的咳嗽声是在极力隐忍着的,心中有说不出的复杂。
她的这位夫婿,只怕真的命不久矣了吧,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她正胡思乱想间,手里突然被人塞了一个小布包。
姜融一惊,却听得一道细微的声音:“拿好,我走了再看。”
是唐宜,姜融便握着东西安静不动。
说完吉祥话,何氏的陪嫁妈妈,就是那个给姜融试鞋的陈妈妈,过来请唐宜去前院见客。
唐宜一边咳嗽,一边被搀扶着走了,唐宜的四个大丫鬟也跟着走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盖着盖头的姜融,还有金宝银宝两个。
姜融问道:“人都走了?”
金宝应道:“都走了小姐。”
姜融这才把掌心的东西送进盖头里看了看。
这是一个大红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两只燕子,几条柳叶,一幅春日明媚的温馨图景。右下角还用黄色的丝线绣了四个字“其乐融融”。
姜融鼻子一酸,眼眶中盈起一汪热泪,这明显是娘亲的绣工,这是娘亲做的!
她没想到会是这个。
娘亲在她出嫁前,还一直念叨着要给她绣个荷包,还把花样子给她看过。但是娘亲身体不好,缠绵病榻,侯夫人还要她完成其他的绣品,就连一个荷包,她都没能抽出时间去做。
娘亲想要熬夜给她绣完,她坚决不肯,娘亲只得作罢,没想到竟还是偷偷绣完了。
但是,她是怎么找到唐宜,托他转交的呢?
她手中握紧了荷包,心中胀胀的疼。
“娘亲,您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把您救出这个火坑的!”
“小姐,您怎么了?”金宝感受到她好像在抽噎,慌张地问道。
姜融吸了吸鼻子,笑道:“没事,就是想我娘了。”
金宝神色一黯,斟酌着劝道:“小姐,您别伤心,奴婢看着大公子和他身边的人好像还不错,只要您过得好,姨娘就高兴了。”
姜融轻轻叹了口气,她轻抚着荷包上的绣样,心中一阵阵酸楚,也就是没有外人的时候,她才能唤生母一声娘,其他时候,她只能喊她姨娘。
她知道现在不是伤情的时候,把荷包藏进了怀里,深吸一口气,慢慢把盖头掀开一半。
“金宝,银宝,你们过来。”
两个侍女连忙跑过来,一左一右半跪在她身侧。
“小姐,您有事尽管吩咐。”
姜融看着眼前两个面容稚嫩的侍女,语重心长地道:“金宝,银宝,这里是相府,不比侯府安全,甚至更危险,你们忘了刚才在进门时,那位二少夫人要让人把你们杖毙的事?”
银宝浑身一颤,显然是回忆了过来,脸上现出惊惶之色:“是啊,一来就喊打喊杀的,心肠也太狠毒了。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姜融轻轻捏捏银宝的小脸,这小丫头才十六,比自己还小一岁呢,跟着自己也是担惊受怕的。
“别怕,侯府这种豺狼窝,我们都过了这么多年,这里就算是龙潭虎穴,有我在,也一定不让你们受苦!”
金宝失笑道:“小姐,您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我们没关系的,我们只恨自己无能,帮不了您什么。以前在侯府,您凭着自己经商的本事,让主母,世子,二小姐都对您有所忌惮,能够自保,在这相府,您也一定可以的!”
银宝道:“小姐,我看姑爷挺好的,您要不要让他护着您,也好过您一个人单打独斗?”
姜融沉默了一会儿后道:“能够有人相助,我自然不会非要孤身犯险。只是这位唐大公子,我还看不透,要是真如坊间传言的那样,他恐怕自身都难保,也不知以后会是我护着他,还是他护着我。要是不然,他是敌是友就难说了。
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只要能在这府里安稳度日,谁都不要去招惹,也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我的志向,从来不是在这后宅里打转,一有机会,我是要离开这里的。”
“小姐,您要去哪里都行,但是一定要带着我们啊!”
“这些都是后话了,你们以后在府里要小心行事啊。”
“知道了,对了小姐,姑爷的侍女跟我们说过,姑爷在碧纱橱给您留了东西,说是等他们离开后您可以用,不知道是什么,我去看看。”
姜融也觉奇怪,点点头道:“好,你去看看。”
银宝起身,去碧纱橱那边,一拉开移门,就高兴地喊道:“小姐,是吃的!”
是一大盅燕窝银耳羹。
她美滋滋地端起托盘就要走,余光突然瞥到旁边的女红篮子里露出一只红色绣花鞋的尖尖来。
银宝觉得这鞋子上的绣花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就拿起来瞧了瞧。
这一瞧可不得了,她变了脸色,喃喃自语道:“这,这不是刚才在门口的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