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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箱峡口涧谷长,
旄头倒挂回穹苍。
可叹金宝有神妙,
村人犹自说闯王。
话说昔年明末之时,忽遇天旱,官府索逼租税又苛,终于激起陕北民变,一时间居然成了气候,搅乱陕鄂川晋数省。好在官军还算效力,又有不少良将能臣辅佐,居然在陕南安康附近的车箱峡,将数万民军团团围困,一时间插翅难飞。眼看就要化为齑粉。多亏内中有一读书人,叫做顾君恩的,献计诈降,用金珠宝物贿赂总督五省军务的陈奇瑜。闯王李自成借机冲出重围,逃脱生天。
不过赵坤元自那日在野狐岭传了卢象升三卷兵书,自崇祯六年腊月到来年七月,这大半年来俱在暗中护持象升部的天雄军,不时指点军机,又加天雄军骁勇善战、悍不畏死,越发战果累累。卢象升虽然还在总督陈奇瑜辖下,然其本部兵马最是雄壮,首当其冲,将数万民军堵在车箱峡内,无法动弹。眼看形势大好,民变旦夕便可平复。
这一日又是夜半之时,卢象升依旧在中军帐中秉烛夜读,忽而眼前清光一闪,五台掌教真人赵坤元以至帐中。象升忙离了书案,上前参拜。
赵坤元止住道:“近来寇势渐缓,你所习兵书韬略也越加纯熟。内安乃可攘外,日后东北战事,你还要多多用心。贫道今日来特有一紧要事嘱咐你。峡中所困俱是匪寇中首脑人物,秉性难易,切不可轻易受降,。若是内里贼人以金银为饵求降,万万不可上当,切记除恶务尽!”
卢象升这大半年来都是听从赵坤元指点谋划,居然算无遗策、无不灵验,自然对其言
听计从,忙允诺道:“真人但请宽心,只待天明,我便整军备马,将谷中寇贼一网打尽。”
赵坤元淡淡叹息一声道:“贫道这大半年来谋划不少毒计,到底是害人的性命,今又来此嘱咐你,数万性命丧于我口,这般天大罪过却不知如何报应!”
卢象升忙宽慰道:“真人乃是为国效力,剿除乱源,便是以杀止杀也是莫大功德,怎么会是罪过?
赵坤元不愿卢象升心怀不安,乃笑道:“修行岂是坦途,但求心安便是全真。自来祸福相因,即便是劫数报应,也说不定便是贫道的机缘呢!你勿要多虑,全力备战,小心困兽之斗。”
卢象升忙躬身应诺,还要请赵坤元再指点些军机要务,起身看去,帐内已无旁人。也习惯了赵坤元这般时隐时现,不多做计较,只吩咐亲随,将得力部将一一唤来,安排明日行军布战的计划。
再说赵坤元,离了天雄军大营,往车箱峡绝壁之上飞去,穆函早在此间恭候,见祖师归来,忙上前迎去。赵坤元对他道:“明日一战,大功便可告成。内乱弭平,外御其辱,虽不能治超汉唐,也可保小康之境了,最紧要的我心中挂碍之事便可放下,自此修行精进无碍。”
等到天色微明,天雄军已然饱餐战饭,整顿齐备,派出斥候探马前面开路,后面一排排炮手弩兵,各仗兵刃,缓缓而行。车箱峡两壁高绝陡峭,猿猱难攀,中间最窄处仅能一人单身而行,最宽处不过十数丈。陕北民军数万残部聚集于此,正面对敌,本已非官军之敌,峡谷另一头又有五省总督军务的陈奇瑜八万大军堵截,可谓插翅难飞,穷途末路。
天雄军斥候甫一发现民军所在,回报卢象升,乃命炮手准备妥当,一声令下,顿时炮火齐发,劲弩飞射,将对手打个措手不及,纷纷往谷内深处拥挤而去。好在俱是积年悍卒,退得也还不算慌乱。
这边天雄军再往里进,火炮便难前行,便是长大刀枪,也是挥舞不便,卢象升乃命部下各执弩箭、短刀,小心寸进,大队人马只在后头接应。也是因昨夜赵坤元嘱托之故,卢象升今日有些冒进,若是稳重持平一些,只需将谷口锁死,慢慢耗得敌人精疲力竭断粮断草,到时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先头部队沿着谷中崎岖小道越走越深,只是半晌不闻交战之声,也无人马回报。卢象升在后不免狐疑,刚要遣人前去打听,忽闻前面峡谷深处一个惊天炸雷,将两侧山崖都晃得不住抖动,一时间马嘶人叫,好不慌乱,好一会才稳住队形,还以为是中了埋伏,已有前面的探子往回报信。
原来这民军中也有几个奇能异士,内里一人曾经与一个邪派妖人有些渊源,不过根骨有限,年岁又大,未曾拜在门下,只习了些左道术法。平时两军阵前也不大上得了台面,今天这地势恰好施为。这妖人布下幻阵毒烟,前行的天雄军士卒一一入彀,悄无声息便丢了性命。
好在赵坤元与穆函一直在崖壁观战,穆函又是个眼尖的,对赵坤元道:“祖师你看,下面那团五彩烟雾好生奇怪,不似此处之物,倒好像我昔年在莽苍山所见的桃花五毒瘴了!”
赵坤元一见道:“这却不是,凶险远不如之,乃是左道中人练的尸瘴,倒也凡体肉胎难捱这毒瘴。你且下去,将那施法之人制住,莫叫他以邪法害人!”
穆函应诺,飞身而下。他这大半年来为赵坤元悉心指教,本就是铜皮铁骨,利爪钢牙,如今越发厉害非常,虽没有什么飞剑法宝傍身,寻常剑仙怕也不是其敌手呢!
哪知事有蹊跷,穆函降到谷中,他一双天生灵目,普通幻阵根本无法迷惑,瞅准施法之人的方位,飞身突降,伸出利爪直往天灵盖抓去,眼见便要取其性命,忽然一旁毫无先兆预警,飞出一道红光,往穆函双臂卷去,好在反应还算机敏,及时缩手,只略微伤了些皮肉,也吓得穆函心惊肉跳,身形转腾飞回空中,刚要破口大骂,身后现出一人,劈手擒住穆函后脑勺,冷喝一声,将他掼到地面,摔得昏头胀脑,一时间无法起身。
崖壁上赵坤元救之不急,只得急忙飞落,无暇顾及穆函伤势,直往那两人望去。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嵩山二矮的朱梅与长沙谷王峰的铁蓑道人。朱梅一把将穆函摔到地上,不由得开言讥讽道:“你五台派果真自甘下流,似这般天生凶物,居然收服,作你杀人的爪牙。你犯下天大的罪孽,迟早诸位正道朋友与你算算清楚!”
赵坤元不由怒道:“好生可笑,明明是民军中有妖人施法,我这筒子乃是奉我之命,将邪法破去,免得害人。你等不但出手阻挠,还倒打一耙,看来朱矮子你前番元江所伤已然大好,故态复萌,还似以前那般惫赖。”
朱梅被揭伤疤,火冒三丈,反唇相讥道:“些许轻伤,能耐我何?倒是你这贼道,一味的与天下正道为敌,还违逆天意,即便功法有些小进,只怕也是机运渐消、得不偿失,如今死到临头、落入重围还不自知!”
赵坤元不由心中一紧,方觉身后又多出一人,正是与朱梅秤不离砣的追云叟白谷逸。再加朱梅与铁蓑三人,隐隐将赵坤元围在当中。若论功力如今赵坤元道法精进,不在嵩山二矮之下,铁蓑较之尚有不及,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这三人将其困住,倒也是件头疼的事情。
白谷逸微微叹道:“赵道友,我知你也不是等闲之辈,前者在元江也见识了你的通天手段,只是有我三人在此,困你个三年五载的,想来也非不能。不过我也只是望道友勿要插手凡世纷争,免得自讨苦吃。道友难道不知那朱明气数已尽,义军首领乃是天煞下凡,代天完了杀劫,你我清修之士,本该紧闭洞府、默诵黄庭,何苦趟这浑水?”
二矮中,赵坤元对白谷逸倒还颇为敬重,也不失了礼数,拱手道:“白前辈好意,贫道领受了,只是我扶保朱明也是知其不可而为之,非是为了他朱家一姓之尊荣,而是不愿天下黎庶受战火**,汉人江山易主胡虏。只要心愿得偿,便有天大的劫难也愿一力承受。”
他说得毫无商量余地,白谷逸也不好再劝。
铁蓑道人前者五台开府也曾亲往道贺,说来与赵坤元也是有了一面之交,自然也不愿撕破面皮,当即好意提醒道:
“赵道友实话告你,你这大半年来所为皆是大干天忌,虽说是情有可原,可有悖修道人不问俗世,不粘因果的本分。如今峨眉、佛门的几位道友约齐往五台山寻你理论。我与嵩山二位老前辈,也是接了飞剑传书,正作商议,见峡谷中似乎有些不妥,才来此观瞧,不想倒先遇见道友了!于今之计,道友莫不如先回五台,与众人分说明白,化解干戈,免得再起纷争!”
铁蓑道人这一番话半真半假,他也是受了峨眉暗中指使,要把赵坤元引到五台附近,布下陷阱,将五台派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一网打尽。
这才引来一段峨眉佛门斗五台,十年劫数受磨难的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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