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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
南棠听着墙外此起彼伏的见礼声,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但听他温和的免了众人之礼,“三小姐今日好兴致,是贵妃娘娘让你来的吧。”
这声音如碎玉坠珠,听的让人不禁恍了神。
郑冷玉又想了一遍他的话才斟酌着开口。
“并不是,臣女听闻嫂嫂身体不好,代哥哥前来探看一二。”
她抬眼去看这位传闻中的太子,只记得他似乎并不受陛下宠爱,身体也不太好,今日一见却是完全不相符合的。
男子玉冠束发,锦衣华服,清俊的面上隽着不浅不淡的笑意,那双眸子烁烁生辉,整个人温雅清贵,看着又是极好说话的人。
郑冷玉养在深闺里,哪里见过这样的人,面上赫然就红了,也再想不起郑贵妃嘱咐过的话,只柔声道。
“可是……似乎不能……”
裴随月了然于胸,“公主身体不好,这样也是为了让伤好的快一些,过几日有些起色就会出宫去住,三小姐若是想见可以彼时与公主相约。”
“可是哥哥不清楚公主的伤势如何一定会担心的,臣女……臣女还是想去看一眼,保证不打扰公主……”郑冷玉依然不肯放弃。
裴随月只缓缓摇了摇头,目色温和而坚定。
场面一度僵持下来,谁都没有出声。
“意柳。”南棠回身低唤一声。
“公主有何吩咐?”
“你去悄声告诉殿下,我愿意见她,把人带到侧殿去。”南棠附耳道。
“……是。”
郑冷玉绞着手帕苦思冥想让太子同意她进东宫的方法,没想到一个碧衣的侍女从门后闪现。
她恭敬的向裴随月跪拜,又向郑冷玉作辑,也不看她就自顾自地走到太子身旁低语几句。
裴随月面色无波,“她人在哪里?”
意柳压低了声音,目光落在东墙上:“就在墙后。”
裴随月向后看去,果然瞥见一截淡色的裙摆,和她渐远的身影。
“你下去吧。”
回头见郑冷玉依然保持着那副姿态,他心里微不可察的叹息。
“三小姐可以进来了。”
郑冷玉双目微睁,诧异道:“殿下刚才分明……这是为何?”
言罢她才察觉自己失言,自己怎么能质问太子呢。
裴随月没有生气,他笑而不语,提衣入内。
郑冷玉只得跟上。
南棠回到侧殿的时候意疏正端过来一碗汤药,她触了触碗壁,温度刚刚好。
她看了守在帘后的几个侍女,对着意疏道:
“殿下要到了,你去前面接应,这里有她们就够了。”
意疏正想称是,外面就有人传唤道,“太子殿下驾到——”
来得真快。
先掀帘入内的是意柳,她提了帘子,身后进来的才是裴随月。
裴随月看见她今日的衣衫明显一愣,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这身藕荷色衣衫很衬公主的容色。”
夸她的衣裳?这不过是件普通的宫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南棠清楚地感觉到他这一句恐怕并不只是为了夸她。
“谢殿下夸赞。”
“你能说话了?”裴随月先是一怔,眼中旋即露出喜色。
“是太医的方子有用。殿下若要赏赐,就犒劳那些为南棠费心的太医吧。”
“自然是要赏的。”裴随月坐下来,“上茶。”
他虽然不再提方才那一句,可是目光仍时不时游离在她的衣上。
这件衣服有什么奇怪的?
而后边的女子进来她就明白了。
女子约摸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段高挑婀娜,梳着最常见的流云髻,额前垂下一缕青丝,眉如翠羽,目如秋水,唇色红而不艳,顾盼生姿,身上的裙摆随着脚步摇晃,金线勾边的玉兰花娇柔秀美,藕荷色衬得整个人明艳动人。
竟然穿了同一件衣服。
郑冷玉本来想好好打量她,谁知进来就发现二人撞了衣衫,顿失了窥看之意,面上不禁露出几分尴尬。
“臣女给固伦公主请安。”
“你是王爷的妹妹,不需要向我行这样的大礼。”南棠看着她的面容,那上面竟分毫没有郑云情的影子。
“郑三小姐倒是与王爷容貌不大相似。”
“哥哥和长姐是孪生兄妹,冷玉是母亲晚几年才得的,怕是因着这个缘故吧。”郑冷玉一字一句道。
“殿下已派人向公主提起冷玉要来?”
方才裴随月并没有告诉南棠她是谁,而南棠已提出她的身份,等于默认知道了她要来这回事。
南棠正欲点头,却未想裴随月赶在前面道:“自然如此。”
他微微笑着看向南棠,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圆了回去。
郑冷玉也不再提此事,笑着坐在南棠身侧,颇有几分亲稔的姿态:
“原本冷玉担心嫂嫂身体受了重伤,还怕哥哥为此担忧,现在看见嫂嫂就放心了。”
嫂嫂……
她是该喊自己嫂嫂的,虽然已经定了亲,但是还没有到不得不住进王府那一步,她实在不想承认这个称呼。
而且……郑云情会担心她?笑话,当时起火离得最近的就是他了,以他的能力,但凡细辨一二就能听出她的声音,可他却是最晚来的哪一个。
她略过去此句,皮笑肉不笑的端起药碗正欲一饮而尽,却不料被人截去。
裴随月稳稳地端握着药碗,侧目吩咐道:“去取些蜜饯来。”
言毕才放下来,“太医的药一向苦涩且难以下咽,吃些蜜饯会好一些。”
“谢殿下。”南棠看着被夺走的药碗,心头涌上一丝奇妙的感觉。
然而她又想起一桩事来,“听说昨日我昏迷之时有西戎使臣入宫,殿下可知是以谁为首?”
裴随月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他没有回答,目色沉下来:
“这话是谁告诉公主的?”
见他似乎要怪罪的模样,南棠追言道。
“我自己夜里隐隐听见有人轻言谈论,并不是有人故意诉之,殿下无须责怪旁人。”
裴随月顿了一息,“西戎丞相,谢元修。你应该不认得他。”
谢元修……
南棠想了片刻,莞尔一笑:“怎么会不认得?逢宁嫁给了他的表哥,也就是西戎的凤王。”
“倒是忘了你与逢宁交好。”裴随月说着去看她身后的红梅,南棠也看过去,二人脑海里都渐渐浮现一道明艳孤冷的曼影。
“逢宁是谁?”郑冷玉看二人都沉默下来,这个名字也不曾听过,不禁开口问道。
南棠回过神来,“她养在宫里,三小姐不识得也是正常的。逢宁……是她的闺名,出家之后她只有仁和帝姬的封号了。”
“帝姬?”
“是本宫的妹妹,萧皇贵妃的女儿,庆国公主。”裴随月补上那半句话。
这下换成郑冷玉不说话了。
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哥哥有一日夜里冒雨奔去南楼,她跟上之后见到的那个女人,曾经自称庆国公主……
而她,其实郑冷玉是知道的。
哥哥多年未娶的原因,他封王承爵,包括郑家如何从曾经一个商贾之族走到今天的地位,都是因为她。
她顿时难受起来,也不想再坐下去,便向二人请辞:
“见过了嫂嫂,冷玉这便要去向姐姐复命了,还请嫂嫂保重身体。”
南棠颔首。
一阵急促的脚步突然从外殿传来。一个黑衣佩刀男子大步流星,迅疾如风的冲进来,“殿下,出事了!”
郑冷玉与其擦肩,差点就被撞到,那人看见有女眷在此愣了一下,规规矩矩抱拳垂首。
郑冷玉笑颜:“无妨。”
男子顾不上她,又朝内去。
“续风,急什么。”裴随月指尖微点,不紧不慢地扣着桌面。
被称为续风的男子简单一拜,又看向南棠,“见过公主。”
南棠看他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提议道:“我这里一切安好,殿下若有正事可不要耽误了。”
裴随月问道:“跟公主有关?”
续风略一迟疑,“是。”
“那便无须避着公主。”
“昨日太和殿透出口风来,西戎使臣要求公主的婚期顺延,陛下允了。”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为什么会把婚期推后?”南棠追问。
续风为难地看了太子一眼,那人淡淡颔首。
“但说无妨。”
他这才说出口来。
“听说是公主和王爷八字不合命格相冲,又有此次火劫为证,陛下才允了的。”
她和郑云情八字不合?当初郑云情提婚的时候明明测的是佳偶天成。
谢元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这些也值得你贸然闯入公主的寝阁来?去慎刑司领你该受的责罚。”
裴随月冷声道。
续风闻声半跪到地上去,俯首道:
“殿下恕罪,还有一件大事请殿下和公主一闻。”
“今日晋北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一封请陛下废止婚约的诏书,陛下大怒,追问再三他仍坚持退婚,西戎的使臣已经听闻风声要求见陛下。”
“陛下不愿见他们,让安和带人到东宫来了。一同来的还有礼部尚书、李太尉和秦老太傅。”
郑云情……要退婚?!
南棠惊得站起来,头上一阵眩晕,还是意柳在她后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她不可置信确认道:“你方才说,郑云情上奏退婚?”
“是。”
郑云情怎么会无缘无故退婚,郑家一心要促成这门婚事,眼看着要到手了怎么可能会自断前路。
南棠看向裴随月,后者眉宇间凝结着冰霜,一言不发。
她只好试探着问:“殿下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