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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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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创口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愈合, 在医生眼里是“你割肉填皮”;两个人的创口以同种速度愈合,在医生眼里是“你体质诡异”;三个人的创口飞速修复,医生只能丢下一句“实乃医学奇迹”……

    可当四个人、五个人, 乃至一整个部队的兵都以非人的速度痊愈了呢?

    医生除了“卧槽尼玛”就只能提起手术刀,准备给自己来上那么一下:“我今天就要割自己一刀,你们谁说话都不好使!放开我,我没疯!我只是想试试, 我下刀有分寸!凭什么他们可以, 我不可以?”

    军人们:……

    科室内, 江梓楹拆掉脸上的纱布,沈云霆露着完好的胳膊, 另有七名皮外伤的军人拆解了绷带, 正难以置信地摩挲着自己合拢的皮肉。

    “我是疤痕体质,创口愈合缓慢, 受伤铁定留痕迹。”有人开口道,“无法相信, 一天过去我的大腿就好全了?”

    “我受伤后恢复速度极快, 入伍后被叫‘钢兵’。但说实在话,后背被撕掉两片肉, 就算真是钢做的兵也不可能在一天内复原啊?”

    “会不会是医院发的药效果很好?”

    “要真是药的原因, 那名小医生何必寻死觅活, 还想给自己来一刀试试?他应该早料到才对,而不是眼睛都脱框了。”

    沈云霆抡着胳膊细听战友的话, 见他们扯得差不多了, 便问道:“告诉我,你们活到现在为止,做过的最大功绩是什么?”

    片刻后, 江梓楹率先开了口:“2218年3月,为清剿贩卖妇女的犯罪团伙,我亲身上阵充当诱饵,与大队里应外合共解救妇女7人,抓捕罪犯31人。”

    彼时她不过24岁,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有极大的被害风险。可她还是去了,驳回所有反对意见,义无反顾。

    凭头脑与恶狼周旋,凭手段保全自己,凭本事从虎口救人。72小时的暗斗,成就了她人生中最光辉的一页。

    【我不能对不起身上的警服。】这句话从始至终都是她的座右铭。

    “2211年,大南毒贩围剿行动,我是队里唯一活下来的人。”钢兵语气沉重,“我失去了战友和后援,想着怎么都是死,干脆拼了。结果我赢了,击杀枭首,消灭毒贩25人。”

    “国家没有放弃寻找我,援兵在大南北部的密林找到了濒死的我。”钢兵笑道,“活下来,这命归我,也不归我,我算是一整队战友父母的儿子了。”

    “2217年,我还没入伍,就一大学生。勇地孤身打翻了三个人贩子,救出五个孩子,现在想想居然有点后怕。”

    “2209年,国际联合救援行动,和外国战友一起从器官贩卖组织手里营救了上千人。”

    “2215年……”

    沈云霆默默听着,江梓楹站得笔直。科室外的医生们没有冒然进来,只是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眶,将空间让给了这批战士。桩桩件件,都是过命的丰功伟绩。可他们多数时候,不过选择在背后无声付出而已。

    人散去了,心凝聚了。

    沈云霆道:“2216年,我在毒贩组织当过卧底,端掉了国内最大的贩毒组织。”他顿了顿,差不多明白功德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都是战友,有件事我必须告知大家,关于老周。”

    沈云霆不是把事儿闷心里的人,有一说一就是搞。他就要明明白白地说出去,至于信不信、干不干,那是别人的选择。总之,他不会瞒报信息。

    “老周刚醒时对我说……”

    随着沈云霆娓娓道来,江梓楹越听越吃惊。尤其当沈云霆说出“去找他”三个字时,她只觉得脑海中嗡嗡巨响,什么也听不到了。

    那个孩子,到底看见了什么,又画了什么?

    “沈队,我也有类似的情报要说。”

    ……

    纪斯并不知道,心眼通透、灵台澄澈的孩子或成他平生之“大敌”。不过,他就算知道了,多半也不会在意。

    纵使人类找到他,又能拿他怎么办呢?这世上除了必要的因果得遵循,只有他愿不愿去做的事,没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

    要不是友人种了一颗善因,他真不会选地球养老……是修真界不好玩,还是魔武界不够香,嗯?

    由此观之,他最好少交朋友、孤寡到老。多一个队友多一个坑,天长地久有时尽,填坑绵绵无绝期。

    譬如现在,既然司诺城交了“学费”,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带带他。不求司大少爷通天彻地,但求他能有点“常识”和自保手段,别死太快就行。

    于是,在千家万户守着电视抢红包的档口,纪斯同司诺城爬上了酒楼的天台。

    时值元旦之夜,年尾与年头真正接壤的一刻,恰是庚子鼠舒展首尾,令世间阴阳大乱的起始。

    在常人肉眼不可见的世界里,乾坤倒置,上清下浊混合。本是风水宝地的龙穴莫名灌入邪气,本是穷山恶水之地忽而来了阳气。

    这不是福祸相依,而是灾难剧变。

    福山宝地多有未出土的贵族陵墓,那些存留数千年的尸骨沾染了气,轻则尸变,重则化作旱魃。而不毛之地的形成多有原因,或是恶人恶事,或是气数已尽,骤然入了一缕活气,妖邪更易兴起。

    混乱将引发魔窟、界门和地渊的三处共振,三地共振的能量将为鬼域大开方便之门。

    漆黑的云层上住满了亡魂,混浊的空间里飞舞着魍魉。放眼望去,真是没一处安稳地。

    “你让我上天台,是为了跟你一起吹冷风吗?”司诺城的声音传来,他呼出一口白气,“天台这种地方……”

    “嗯?”纪斯转眼。

    司诺城消了声。

    初中时期他上天台,基本是走进了女生的套路,不是被表白就是被塞情书。高中时期上天台,基本是看透了女生的套路,不是来拒绝就是来断绝。

    没未来就别给希望,不喜欢就别拖泥带水,处理青春期的感情问题,他一贯雷厉风行。渐渐地,他掐死了自己所有的桃花,活成了一颗“仙草”,别名“阆苑仙葩”。

    “天台,表白和分手的圣地。”司诺城回道,“要不是你是个男人,我会怀疑你另有企图。”

    纪斯:……

    “表白和分手的圣地?”纪斯仔细回忆自己的经历,觉得登的是假天台,“不该是白天打架斗殴,晚上夜观天象的地方吗?”

    他们轮回小队上天台,不是炸楼就是对轰,难得坐下吃一餐饭都算安生。这界与界的隔阂,人与人的代沟,让听了这话的司诺城陷入了沉默。

    司诺城盯着纪斯的脸,觉得无从说起:“你……没在天台被女孩子表白、被塞情书吗?”

    “没有。”纪斯说道,“敢请我上天台的女孩,打架都很厉害。一般会给我塞战书,有时候一整封信全是血淋淋的诅咒。”

    司诺城:……

    “这是哪里的天台?”这么凶残?

    “地狱的往生台。”

    “……”好不容易拼起来的三观,又裂开了!

    相顾无言数秒,纪斯手中的权杖轻轻点地。刹那,一星白光如涟漪荡开,寒风止息。他们的衣角不再扬起,发丝不再乱舞,温度回暖,好似沐浴着阳光。

    司诺城知道,是看不见的庇护圈张开了。

    “我明白你的疑问,我也可以为你解答。”纪斯温和道,“世界上确有天堂,也有地狱。有轮回转世,也有孤魂野鬼。”

    “我也知道你会质疑什么……你在想,从古至今死者无数,要真有鬼魂,岂不是要挤死?你在想,地球外围是大气层,哪有什么天堂;地心里充满岩浆,又会有什么地狱?”

    司诺城:“……对,我是这么想的。”换在以前。

    “我理解。”纪斯轻声道,他也有过相信天圆地方的时期,“实则不然。”

    “宇宙是复杂的多维世界,世界是多维重合的宇宙。”纪斯的权杖划过地面,“这是线,二维的东西,它们可以构成人像。这些‘人’是二维的人,但也存在于三维地球之中。”

    “点线面,二维之物存在于三维,被你们当作了寻常。可它们,能看到你们吗?”

    “它们看不到,也无法跨越维度去理解。一如你们,天堂和地狱都存在,人间飞满了鬼物,可你们看不到,就以为不存在。”

    司诺城安静地听着,纪斯缓慢地说着。黑夜的云层泛出一点猩红,远处的天际亮起了诡异的白光,三地共振开始了。

    诡谲的能量波一层层荡开,连绵成片。

    “鬼域之于地球,相当于更高维度的空间。它会像二维世界叠加在三维世界中那样,在振动时真正与地球融合,界门、魔窟和地渊也是如此。”

    “道有万种,人有千般。世界多维,你们确实该好好认识它了。”

    云层的猩红逐渐扩大,像是光谱上跃动的色彩,渐渐化作了南北极才能见到的极光。它绚丽无比,美得如梦似幻,将夜空渲染成仙境,殊不知仙境的皮子下是万骨同哭的坟墓。

    纪斯听见了鬼域大门拖地的锁链声……

    电视上的红包终究拉不住好奇心重的人类,不多时,城中哇声一片。人们不知愁苦地举着手机拍摄、直播,到底是忘记了“天现异象,请勿外出”的忠告。

    共振频率加大,海洋中心翻起大浪,宁原山脉的裂缝再度加深,岭东境内的界门狭长了三分……鬼域的节点出现,正巧与三地构成一个标准的菱形。

    同一时刻,不同的几何图形在世界各地出现,或大或小。可惜的是,真正能发现异常的人寥寥无几。

    界与界交融,面与面重合。庚子鼠翻身,毁灭日降临。

    “司诺城,闭上眼睛,用你的天眼去看世界。”怕他听不懂,纪斯伸手指向他的眉心,“第三眼,眉心轮,松果体。这里,懂?”

    司诺城照做。

    遗憾的是,眼睛一闭,他什么也看不见。

    “集中你的注意力,去相信它,告诉它你要看见。”纪斯说道,“用自己的力量去开天眼,它会伴你永久。”

    “每个人的付出与得到,就像‘德’和‘位’一样必须相配。如果你借住外力开了天眼,轻则折寿,重则短命,因为‘德不配位’。”

    人类生来就有第三眼的天赋功能,而第三眼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类去“寻求本真”。然而,天赋不曾抛弃人类,人类却遗忘了天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纪斯的声音响起:“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司诺城闭着眼睛,含糊道:“有点困。”

    纪斯:……

    大祭司面无表情地撤掉庇护圈,冷风活活把大总裁吹个清醒。司诺城颇为无奈,他学什么都快,也不知为何学这一道完全摸不着头脑。

    寒风刺骨,云层翻涌。城市中的魍魉飘得满城都是,遇见外出的活人便攀附上去,一副完全不惧阳气的模样。也是,今晚乾坤倒置,是它们的狂欢日。

    一只黑漆漆的狰狞鬼面盘旋在楼顶,轻轻地附在司诺城的背后,它探出枯瘦的爪子流连在他的脸颊边……

    纪斯眉头微蹙,手缓缓抬起——

    却见司诺城反手往脸颊一拍,着恼道:“大冬天居然有蚊子?”

    嗤!

    偌大的鬼面急速旋转缩小,像是受了什么压制似的被挤成又黑又小的一点。它来不及反抗,来不及逃脱,司诺城便豁然转头,精准无误地锁定了它。

    “真有蚊子……”

    啪!

    双掌大力一合,“蚊子”当场暴毙,连一丝惨叫也无,可谓是死得异常憋屈。

    恍惚之中,司诺城像是听见了有什么玩意儿碎掉的声音。他转头一瞅,发现纪斯的表情特别得一言难尽。

    “你怎么了?”司诺城张开手,弹掉小黑点,“我打蚊子苍蝇蟑螂蜘蛛一直快准狠,别羡慕。”

    纪斯:……

    他从未见过如此骨骼惊奇的觉醒之人!

    司诺城不是没天赋灵性,而是他的显化能力太强,足以将看不见的东西显化为实体,再以自己丰富的经验击败它。

    这种能力,尤其在他无意识发动时最可怕。

    所以,当初住进酒店十七楼,他为了一个灵体敲开司大少爷的门……其实救的是灵体,而不是司诺城?

    纪斯:……这债要还不清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要不我继续练?”试探的问道。

    “我觉得你一直瞎着也挺好的。”诚恳的回答。

    司诺城:……

    与此同时,三地共振频率开到最大,绚丽的云层突然变成厚如硬铁的一块。它缓慢地旋转着,猛地砸下了拳头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

    至此,鬼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