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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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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满60岁就离开了人世,也确实有点熬不过去了。

    谁也不敢乱猜,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被拒收之后就没了呢?安乐亦倒是那样和文康爹说的,可文康爹让她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讲。

    大概意思就是说,这种事情私底下想想就行了,让他们家人听到,总归有些说不过去。

    现在已经临近八点,天很黑,安乐亦来的时候还带着个手电。

    本来家里是没有手电筒的,安静娴说晚上起夜,或者遇到什么动静不方便,便到集市上买了。

    她记得当时好像挺贵的吧,这是她万万是用不起的东西。

    等她回到家后,安静娴也在烧热水准备洗澡。

    今天老师难得大发慈悲一次,没有留家庭作业,所以晚上倒是没什么事情可以做的。

    因为是旁系,安乐亦按理说是应该戴孝,但安排还得要听家里公公的,她也不是特别清楚。长这么大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不过小孩子应该不管吧,她也不知道。

    回到家里,在堂屋的竹床上面小坐了会,就去了伙房。

    村里的狗还在不停的叫着,让人心有些发慌。

    “妈,你说我明天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安静娴将冒出来的柴抽进了灶里去,双手搭在膝盖上面,转头看着进来的安乐亦。

    “黑色和白色吧,不要穿其他那些比较艳丽的就好,比如红、绿之类的。”

    “我记得是白布蓝裤来着。”

    安静娴对这方面也不是很熟,她的爷爷奶奶也都还在世,姥姥姥爷也是如此。

    之前有参加过好友家属的葬礼,所以看到过一些,差不多是那样的。

    “如果你们这边没有什么别的习俗的话,应该是。”

    “明天的时候,你家里那边会和你说的,不用担心。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说到这里,安静娴就掀开锅盖,摸了摸锅里的水。

    虽然还没有发出“呜呜”的声音,但也已经很是烫手了。

    “好了,去拿衣服吧。”

    安乐亦听了她刚才的一番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等她们都洗完澡之后,也到了十点多去了。

    安静娴还是和安乐亦一张床睡,暂时没有买新床的打算,所以只能挤在同一张。

    好在床不小,睡下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像冬春季节,还可以相互取暖。不过到了夏天,也就不行。那会该热起来了。

    特别是现在升温的时候,安乐亦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安静娴见她还不睡,吵的她也睡不着,便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故作很凶的样子说:“还不睡?翻来翻去的,该有鬼来抓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安乐亦给带偏了,也开始时不时的说些那种鬼神之类的话。

    安乐亦听后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哄小孩呢,我热得睡不着。”

    然后又说:“我想去竹板床睡了。”

    安静娴听到她想去堂屋睡,也不以为意,“去啊,看鬼抓不抓,还有老鼠趁你睡着了的时候啃你脚呢,爬你身上!”

    “……”

    安乐亦又不是小孩,她一个人住的时候,就没有带怕过的,更别说现在她又不是一个人,所以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一下就坐了起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你还真去啊?”安静娴觉得自己的话已经不中听了。

    “嗯,我很热。”

    “小孩子家家,那么浮躁做什么。”说完之后自己也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安乐亦。

    “带个毯子去,夜里会冷的,别冻感冒了。”

    安乐亦点了点头,但在黑夜里,安静娴也看不见。

    没一会就出去了。

    过不久,安静娴已经听不到安乐亦的动静后,自己也睡不着。

    一个人睡,往日翻身都要小心翼翼的床,也变得不那么拥挤,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嗐——”

    鸡差不多要打鸣的时候才合上眼。

    第二天早上,安乐亦的伯爷上了家里来,但没进门。

    见到安静娴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叫了一声,便问安乐亦在不在。

    安静娴是认识她家人的,但也没有多热情,毕竟他们对安乐亦也不够热情,人心都是相互的。

    “她在后院劈柴呢,我去帮你叫叫。”

    看着对方戴着孝衣,也没有说让他进来坐坐的话,客套了几句,便去了叫安乐亦。

    安乐亦真如安静娴所说的那样,真在后院里劈柴,而劈柴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来到后院,“乐乐,你伯爷来了,应该是找你说那个事。在门口等你。”

    安乐亦应了一声,便将手里的砍刀放了下来。

    出了后院就看到她那所谓的伯爷站在外面。

    伯爷率先看到她,没有什么情绪的吩咐道:“和我回去换衣服。”

    安乐亦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洗了个手就跟着他走了。

    她这个伯爷还好,虽然冷冰冰的,但不像她嬢一样,老说些嘲讽的话来刺激她,相比起家里的其他人,她还是比较喜欢这个伯爷一点。

    以前伯爷还会时不时给她家送点吃的,但因为伯娘的心肠和公嬷没什么两样,所以后来也没有送了。

    不管怎样,伯爷的话还是要听。

    回到公嬷家,吃了满娘一个白眼,接过嬷嬷递来的衣服,换上之后,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她现在不姓李,但却流着他们李家的血,说出来也是可笑啊。

    “洁卟,你养母对你好吗?”

    说这句话的是安乐亦的一个奇葩亲戚,也就是非的女儿。

    真不明白她是怎么在这种好哭的时候说出这句话来的。

    他们在一个铺子里面,昨晚就在村口设好了灵堂。

    因为非是在外面死的,所以不能进入祠堂,而且没有满60岁,也不能进祖坟里。

    村上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习俗,安乐亦也不是很懂,只知道她要戴孝就是了。

    家里那些表兄弟姐妹都回来了,不过没有戴孝,几个人凑成一堆,也不知道在玩什么。

    安乐亦跟他们也不熟,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只知道大嬢嬢生了三个,小嬢嬢生了两个。还有其他的堂嬢嬢之类的亲戚,那就更加没有交集。

    “好啊,她对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好。”安乐亦自豪的说。

    谁知道非的女儿哪壶不提提哪壶,偏偏在这种晦气的地方说她爹的事,还被嬷嬷瞪了一眼。

    大概是过了一个多小时吧,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了,外面又噼里啪啦的放起了鞭炮。

    安乐亦对这方面的事没有什么经验,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跟着做就是了。

    非的尸体还停在灵堂里面,戴孝的几个也都在灵堂待着。

    安乐亦看着非穿上了她认为是这辈子最干净崭新的衣服,心里想着些事情。

    不过她也没有完全的将它们连成一句话,思绪都飘得很远去了。

    农村里有那么一个不成名的规矩,说是不要在死人面前说些不好的言语,因为到了晚上对方就会跑到那人身边去“折磨”他。

    迷信说信也不能信,但不信又有自己的道理。若是没有道理的话,那为什么能流传上千年呢?

    以前安乐亦就在过世的老人灵堂边说了,到那天晚上,肚子就疼得死去活来的,一直乱叫。

    她娘也不理解这种疼痛,直骂她,还叫她别再喊了。

    冷漠里夹杂着的不耐烦,让她一度以为其他人听不到受难者的苦叫。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又响起了炮竹声,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安乐亦的伯爷和满叔他们都出去给村上人敬酒,他们这些小孩子早就没跪,但非的女儿还在哭。

    有人上去安慰,可并没有什么用处。

    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安乐亦也不认为她是真的哭,毕竟早上的时候还想着要挑她的刺。

    其实非死了也好,他女儿也不用再拿钱来娘家看望了,以后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又没有什么人管。

    反正安乐亦觉得她嬷嬷对她这个堂嬢嬢不是很好。

    嘴皮子功夫谁都会嘛,伯娘对侄女儿的心思基本上不是很纯在的,只有少数会视如己出。更何况前面还加了个“堂”字。

    “乐乐。”

    安静娴过来吃丧酒,看到安乐亦站在灵堂外面,不禁喊道。

    安乐亦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非,心里默念道:“满公,洁卟没有什么好说的,希望您能保佑我妈一生平安吧。”

    说完之后对着安静娴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

    “妈。”

    安乐亦给安静娴找了一个好位置,跟文康娘坐在一起,这样也不会显得无聊。毕竟安静娴也总去文康家串门。

    他们这些孝子孝女是不能和这些来参加丧礼的人一起吃饭的,只能等他们吃过了才吃,所以安乐亦又回了后面帮忙。

    因为非还没有满60岁,所以要在村口这边停尸7天,而这7天里,安乐亦只需要待三天就行了。下个星期一还是可以到学校正常上课。

    非的丧礼没有多大,他家的儿子也不知道上哪没有回来,只有他的女儿和安乐亦的公公等筹钱办的,以至于没有几桌。

    叫来吃饭的也都是家里边的人,除了村长和村里帮忙的青壮年,基本上全是李姓的。

    饭前饭后都要放炮仗,等他们都散场后,安乐亦才跟着能到桌上吃的东西。

    伯爷和满叔没有什么表情,低头喝着酒。而家里的那些妯娌什么的女人,就凑在一起玩闹。

    看起来完全没有丧礼该有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