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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谢婵那边,提前来到公司把一切事情都处理打点好,谢然又托瘦子费些心,说他这几天有点事情脱不开身。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谢青寄给谢婵打电话,让她这几天搬回来住。谢婵却不太在意,在电话里笑道:“怎么了?不怕我回去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不会。”
“到底怎么了,你们俩最近真的挺奇怪,整天轮流打电话关心我的动态就算了,怎么突然让我搬回去?”
听她这样说,谢青寄和谢然无奈对视一眼,又不好明着告诉谢婵她在上辈子发生的一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除非亲身经历过,不然没几个人会相信,更害怕会弄巧成拙地刺激到她再出什么意外。
最后还是谢青寄想了个办法,硬着头皮对谢婵道:“我哥最近得罪些人,他怕有人找你麻烦,你要是不想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也行。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门,不要和陌生人接触,要去哪里提前告诉我们,我们去接你。”
谢婵将信将疑,然而见谢青寄这样认真叮嘱,最后她无奈妥协,算是答应下来。
谢青寄挂断电话,面色不曾有变,额头却出了一层细汗,显然是没料到谢婵这么不好打发。
“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大不了今明两天开车到谢婵家楼下守着。”
谢然拿起外套,示意谢青寄跟他回家。
这也是目前来说唯一的办法,他们只顾着应付谢婵,谁都没有发现小马在外面站着,不知将二人对话听去多少,躲闪已经来不及,谢然往外走的时候三人撞了个正着。
“你最近得罪人了,我怎么不知道?”小马神色担忧,一提到谢婵就魂不守舍,明显是放不下她,急不可耐地追问:“怎么还把谢婵给牵扯进来了?”
谢然一个头两个大,正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谢青寄赶来解围:“没得罪人,就是我哥这两天做噩梦心里害怕,才提醒我姐注意点,怕直接跟她说她不当回事。”
小马干巴巴笑两声,点点头,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挂断电话的谢婵抬头一看窗外阴云密布,还刮起一阵邪风,吹得阳台上的衣服像是飞舞的风帆。风一到,雨也跟着来,斜着吹进屋中,谢婵拢好头发,跑去把阳台上晾晒好的衣服收进屋,做到一半的时候客厅门铃突然响起。
她迟疑着回头看往门的方向,想起两个弟弟的嘱托,没立刻去开门,而是绕到厨房拎了把菜刀。
谢婵隔着猫眼一看,发现外面站着的居然是半年没见的熟人,正是乔家父女俩。
他们估计是冒雨而来,小乔刘海都湿了,正紧紧贴着她光洁的额头,老乔则更为狼狈,他双颊凹陷,眼圈青黑,削瘦的脸型被猫眼照得走样,更显几分阴鸷。
她犹豫着给老乔开门,让父女俩进来。
这还是打架事件后,老乔与谢婵第一次私下单独见面,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充满心照不宣又不加预示的疏远,谢婵隐约察觉到老乔对她利用的态度,逐渐不再来往,老乔也没再联系过她。
“前几天我在街上看见小谢,就一起聊了几句。”
谢婵嗯了一声,抱着小乔给她梳头发。
老乔掏出张银行卡推到谢婵面前,谢婵一愣,不明白老乔这是什么意思,又见他立刻紧张地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谢然从我家门缝下面塞进来的,估计觉得我日子不好过想着帮我一把,但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拿,你帮我还给他吧。”
谢婵没吭声,只觉得半年没见,老乔好像变得有些神经质了,他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影响到身边的人,使人条件反射性地觉得跟他相处不舒服。
“其实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是关于小乔的,我知道你现在应该,挺讨厌我,但我真的没有什么朋友,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
谢婵没有吭声,小乔柔软的身体在她怀中动来动去,淋过雨的身体很快热起来。她虽不再向往婚姻或是生育,可小乔到底是她曾经相处过一年,晚上搂着睡觉的孩子,谢婵对着她心肠硬不起来。
许久过后,谢婵无奈道:“你说吧。”
“……能不能让她,在你这里住几天,我有点事情要出差。”
“就这样?”
老乔把头一点:“就这样。”
见谢婵答应下来,老乔感激地点点头,他不再看小乔一眼,迅速起身离开,却在快要出门的时候被谢婵叫住。老乔神情一僵,缓缓回头,只见谢婵抱着小乔,递上来一把伞,轻声道:“外面下雨了。”
老乔一怔,紧接着听见女儿在谢婵怀里软声开口。
“爸爸,你要早点来接我回家。”
他颤抖着把伞接了过去,迅速背过身,不敢叫谢婵看见他通红的眼眶,离开的背影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每一脚踩在黑暗的楼道里都带着回响,鼓动着老乔的耳膜。
他全身血液往上涌,一口气跑到一楼,在呼哧呼哧封箱似的喘气声中拿出他从不舍得换的破手机。
这是他的前妻留给他的,那是二人还在谈恋爱的时候,老乔拿着领到手的微薄工资给她换了台新手机,于是旧的这台就给他用,她走的时候把什么都带走了,只留下了三万块钱,小乔,和这个手机。
老乔拨通了小马的电话,他原以为小马会挂掉,没想到几声之后却通了。
电话那边无人说话,只余小马静谧的呼吸声。
老乔声音颤抖道:“我想见你一面,把话给说开,你来我家,就现在。”
几秒钟后,小马沉声应下。
这场来势汹汹的大雨一直下到晚上十一点才雨势稍杀,谢然洗完澡,看到谢青寄在床上看书,他掀开被子钻进去,二人搂抱着,谢然却有些心神不宁。
“要不还是给谢婵打个电话吧,这个点她睡了吗?”
谢青寄看他一眼,知道今日这个电话不打出去,谢然肯定睡不着。
他长臂一伸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几秒钟后,电话通了,谢婵的声音传过来,谢青寄感觉到怀里抱着的人顿时放松紧绷的身体。
谢青寄让谢然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俯身轻轻吻在他的额头。
“姐,你睡了吗?家里怎么样?”
“刚刚洗完澡……”她的声音听起来精疲力竭,过不一会儿又传来大口喝水的声音。
“怎么了?”
“你们前几天是不是给了老乔一张银行卡?”
谢然一怔,回答道:“是啊。”
“他今天来我家,托我把卡还给你们,还让我帮他照顾几天小乔,说要出差,以前没感觉小乔这么难带,今天她就一直哭,吵着要回去找她爸。外面下着那么大雨,老乔也不接电话,我就在想是不是人在飞机上,他不是说要去出差吗?我就跟小乔说睡醒了就把她送回去,总之刚刚哄睡着。”
谢婵坐在沙发上疲惫地叹口气,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水,雨天屋子里潮,感觉一股若有似无的水汽包裹着她,叫人浑身不舒服。
“睡着了就行,你也早点睡,明天我和哥给你带早餐。”
谢婵嗯了声,谢青寄刚要挂电话,却听谢婵突然道:“……等等,小谢,好像不大对。”
谢然一下翻身坐起,二人对视一眼,谢青寄也跟着严肃起来。
谢婵握着手机,看向沙发上放着的一直被她忽略掉的书包。
这个书包是老乔放在这里的,她原以为里面装着的是小乔的换洗衣服,想要拿出来放在小乔枕头边上明早穿,可刚一提起书包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重量不对,形状也不对。
谢婵拉开书包一看,只见里面堆着一叠又一叠现金,塞得密密麻麻,最上面放着的是一本红皮护照,还有一张写着美国电话号码的便利贴。
谢婵有些慌了,跑到小乔睡着的卧室推门一看,床上空无一人。
——小乔趁谢婵洗澡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
接近午夜十二点,雨势淅淅沥沥绵延不绝,大G和路虎先后从窄小的胡同里贴着墙飙出,谢青寄和谢然一前一后,兵分两路,一个去接谢婵,一个直接开车去老乔家。
本不打算带上谢婵,可谢青寄说还是带上放心,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显得诡谲,老乔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做出的举动,好像预示着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即将发生,他们不敢轻易放谢婵一个人。
眼见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就要开到老乔家,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却拥堵着,前方路段发生车祸,有协警指挥着疏通车辆,一连封了三条街都不许通行。
导航上显示着如果此时绕路要多开二十分钟才能到达目的地,谢然狠狠锤了下方向盘,却无可奈何。
他打给老乔的电话一直无人接通,好在此时谢青寄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已经接上谢婵,正往老乔那边赶,谢然立刻提醒他封路的事情,叫谢青寄绕开节约时间。
一道闪电撕破夜空,风雨顷刻间大起来,接着是滚滚闷雷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厉过一声。
谢然烦躁地滑动着手机,不停拨打老乔的电话,他一低头,看到桌面上显示的时间,此刻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这天正好是上辈子谢婵去世的日子。
一股巨大的不安感袭来,比突如其来的雨势还要猛烈,谢然不愿往坏处想,他手指颤抖,从通讯录中找出小马的电话。
谢然心中祈祷: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一声、两声、三声,可小马的电话同样无人接通。
谢然挂断电话,一脚油门加快车速,唰一声飞过,车轮激起半人高的积水,往前的窄巷再开不进去。
谢然把车停在路边,跳进雨中,鞋一踩上地面就立刻被浸湿,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他没命的奔跑,等熟悉的破败居民楼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时,谢然肺部已经快要炸开。
雨中突然传来一声悲痛欲绝的叫喊:“小马——!”
那是谢婵的声音!
谢然更加不敢停下,他寻着声音踉踉跄跄地跑过去。
只见几米开外,马贝贝浑身抽搐地躺在地上,谢婵和谢青寄跪在他的旁边,黑漆漆的楼道里似乎站着老乔和他的女儿。
以马贝贝后脑勺为中心的位置,正往外一滩滩地渗血,那血初时很浓,又很快被雨水冲淡,他伸出一手想去摸剧痛的头部,却被谢婵一把抓住。
马贝贝只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他的视线渐渐黑下去,身体冷,只有被谢婵手握着的地方是热的。
他看到谢婵为他哭了。
小马头一次胆大包天,头一次不用顾忌谢家那凶神恶煞的兄弟俩,他放心大胆地回握住谢婵的手,感受着对方细腻的皮肤,这将是他死前最后的触感,小马觉得,真值得啊。
“小马?你撑一下,小谢在叫救护车了……”
谢婵泪流满面。
小马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有话要说,谢婵低头凑近,听见小马费力道:“……别,别报警。”
“小马?”
谢婵不可置信地看着小马,不敢相信小马最后留下的话,居然是交待她不要报警。
再无人回应谢婵,小马似乎已经很累了,他眷恋地看着谢婵,眼中熄灭的,是至死都未曾宣之于口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