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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警察完成了对老乔的调查,他因证据不足而被释放。
据警方称,小马的尸体上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胃中有不少食物酒精残留,致命伤出在后脑勺,是从楼梯上摔下导致的。除此之外,警方还走访了周围的邻居,这楼里隔音效果差,有什么动静都瞒不过,大家给出的回答也很一致,并未听到过任何争吵的声音。
邻居还说,这个小区没人交物业费,楼道里的灯坏了很久都没有人来修,走楼梯的时候磕磕碰碰是家常便饭。
一句不甚唏嘘的“磕磕碰碰”就这样无不讽刺地为小马的死画上一个不清不楚的句号。
更重要的是,谢青寄不可能对谢然撒谎,既然他说老乔没有把小马推下去,那就肯定没有。
谢然从小马临死前的话中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愿向谢婵和谢青寄证实。
在处理完小马的后事后,谢青寄回到学校办理休学,谢然则彻底把公司交给了瘦子搭理。
交接那天谢青寄也在,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在瘦子期待的目光下打开,把那枚印有“总经理”头衔的名牌别在瘦子身上。
瘦子受宠若惊:“操了,还以为是个大区经理,没想到居然是总经理,然哥,我当总经理,那你当什么啊?”这话一出就有点难过,谢然今天过来端的是道别的架势,大家走的走散的散,当初一起办公司的几个元老,就只剩下这兄弟俩了。
谢然一拍瘦子的肩膀,在他伤感的目光下从谢青寄书包里掏出另外一个带有“董事长”头衔的名牌,谦虚地戴在身上。瘦子瞪大眼,笑着骂了句操,他笑着笑着就哭了,怔怔地看着名牌,说这个头衔应该属于小马。
谢然和谢青寄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谢然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这个他和小马还有老乔一手奋斗出的地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也只有谢青寄陪着。
买的房车在今天交接,谢青寄带着谢然,在把赵高托付给谢婵之后正式上路。
第一站去的是临省,谢然直奔目标,直接把车开到了齐明家,去的时候没提前打招呼,又在齐明家里看到了那个“教化学”的。这人大热天穿着个西装往齐明身后一站低着头也不说话,吃饭的时候更是诡异,齐明叫他坐他才坐,齐明叫他吃他才吃,谢然同他搭话,问他热不热啊,把外套脱了吧,这人也不吭声,征求着看了齐明一眼。
齐明正在和谢青寄说话,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人又叫了句“主人”,齐明才把头转了过来,说他今天很乖,奖励他晚上看报纸,说罢,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和谢青寄说说笑笑。
谢然:“……”
四个人开着房车花了一周时间把临省好玩的地方转完,道别齐明后,二人开车一路往西南方向走,下一站是广西桂林。
谢青寄报了个当地的旅游团,玩漂流的时候见谢然有点发憷。
漂流的终点是一处水潭,二人跟导游约好在那里等着,大部分来漂流的外地游客都是拖家带口出来旅游,大人带着小孩在潭里游泳扑腾,拿着水枪乱喷打闹。
谢然坐在旁边泡脚丫子,见谢青寄半身泡在水里,小心翼翼地护在自己周围,他忍不住调侃:“我只是害怕那种毫无准备突然落水的感觉,又不是真的怕水,真怕水,我这些年还洗不洗澡了?”说罢,像是为了证明一般,突然横着任自己拍进水中,激起半人高的水花。
这下谢青寄从头到脚彻底湿透,抹了把脸急忙去捞谢然,谁知谢然用狗刨划了两下,接着泼水而出,一把搂住谢青寄的脖子,得意道:“看见没,真不害怕。”
他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亲昵地和谢青寄抱着。
旁边传来声惊呼,有位女游客慌忙捂住儿子的眼睛,避之不及地游离这对没脸没皮的狗男男。
然而谢然对狗男男这样的称呼显然要贯彻到底,别人的目光越是热烈,他就越不在乎,几乎是缠在谢青寄身上,谢青寄面色微红,谢然还以为他要把自己推开,然而下一秒却被抱紧了。
谢青寄在他耳边轻声道:“害怕也没关系,我抱着你。”
漂流结束后,二人开车离开广西,谢然临时在地图上找了处房车营地,指挥着谢青寄开了过去,说要休息休息。
谢青寄打着方向盘有点不理解,却还是照做。
“订的民宿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你要是累了先上床休息一下,到地方了我叫你。”
话音刚落,谢然的一只手就摸了上来,放在谢青寄的大腿根上,哄道:“休息休息。”
谢青寄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明白了谢然说的休息是哪种休息,他一下就有点受不了,小声叫谢然把手拿开,轻声埋怨,说他还在开车呢。
谢然听着谢青寄这声尾音的“呢”,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看对象撒娇,对着谢青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这么矜持,跟我强迫你一样,等下比谁都凶。”
谢青寄的脸更红,他一脚油门,默默提高车速。
半个小时后,谢然躺在床上被扒光了衣服呻吟,他们的房车采用上床下桌的构造,留给谢青寄发挥的余地不多,做ài的时候没办法直起腰,每次都得压在谢然身上,或是侧躺在他背后插进去,用这样的姿势干了一会儿后谢然就觉得不过瘾,叫谢青寄把yīn茎拔出来。二人姿势顿时对调,换成谢然压在谢青寄身上,他一手向下伸,抚摸着谢青寄湿滑黏腻的yīn茎,接着坏笑一声,把上面属于自己的体液尽数抹在谢青寄结实的胸口上。
他握着yīn茎缓缓坐了下去,被谢青寄抱住屁股一下下猛顶进来,他亲吻着谢青寄的喉结,又吻他的嘴,听着弟弟粗声压抑的喘息,硬挺的yīn茎被挤压在两个人硬邦邦的腹肌间,不断随着谢青寄顶撞地动作摩擦着,毫不费力地就把谢然给干射。
谢然还真说对了,他家谢青寄在床上真的凶的要命。
从广西离开后,他们借道贵州打算去四川,再从四川去西藏,这是谢青定下的最终目的地,这趟旅程二人有商有量,唯独最终目的地谢青寄尤为坚持,只说去西藏有事要做。
贵州这地方谢然虽这辈子没来过,但上辈子早就呆腻了,本来不打算停留,可谢青寄却说想在谢然生活过半年的地方看看。
于是几天以后,贵州某处山脚下的村寨里来了一对奇怪的兄弟,弟弟不怎么爱说话,哥哥却话很多,明明以前从没见他们来过,也不是哪个村民的亲戚,可那个做哥哥的却对这个地方熟悉的很,见谁都能叫的出名字,还知道村长吃花生米时从不搓皮这样的怪癖。
他们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临走前去告别房东。
房东是一位上年纪的太婆,平时没事笑呵呵的,总是抱着一只猫在廊下晒太阳。
他们进去的时候发现太婆居然在哭,谢然看得于心不忍,问她怎么了。太婆自己寡居,根本无人可以倾诉,谢然一关心她,她就哭得更凶,只说和儿子之间发生了些纠纷,房子过给他,可老娘却不养了,现在已经闹到了要打官司的地步,可她哪里懂这些。
说罢,又进屋拿了些土特产,叫兄弟俩路上带着吃。
谢然看着太婆转身进屋的背影,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谢青寄。
“想帮就帮。”
谢青寄抿着嘴没有吭声,脑中尽是马阿姨在医院一句句声嘶力竭的质问,说他不是学法律的吗,不是要当律师吗,为什么要帮一个杀人凶手说话。
“算了……”
谢青寄轻声道。
谢然知道因为老乔的缘故谢青寄在这方面有了心症,不再勉强他。二人道别太婆,继续上路,谢然见谢青寄心不在焉,体贴地主动揽过方形盘,开车的时候时不时瞄谢青寄一眼,发现他弟正拖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窗外风景一路倒退,映在谢青寄漠然的双眼中。
谢然煞有其事地叹口气。
“哎,真可怜啊……活了一辈子到老了房子被儿子骗走,一个老人家,估计连律所大门在哪里都不知道,真可怜。”
谢青寄看他一眼,谢然讨饶道:“行吧,我不说了,你自己做决定,你哥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耐操又挣钱,你就算大学读到一半退学哥也养得起你,不愿意当律师就不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谢青寄又把头扭了回去,嘴角绷着,有点不高兴。
二十分钟后,谢青寄叹口气,说有东西忘太婆家了。
谢然微微一笑,没有戳穿,干脆利落地一打方向盘,调头开了回去。
二人又在贵州多住了一个礼拜,谢青寄帮太婆联系了当地的法律援助,还亲自帮她写了诉状,一切都安排好以后才放心离开,开向四川。
三个月过去,旅程转眼过半,四川路险,一向不吵架的兄弟俩居然因为谁开车而发生了摩擦。
谢然喜欢开快车还没耐心,谢青寄不放心不让他开,谢然心疼谢青寄一连开了那么久,无所谓地说了一句:“反正过几个月才死,现在肯定开再快的车都没事。”
谢青寄脸色一下就变了,盯着谢然,接下来的四个小时的路程里没再吭过一声,方向盘也没给谢然摸一下。
罪魁祸首知道自己闯了祸,一路使劲浑身解数想把谢青寄给逗笑,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他弟却突然变成一个冰块,不为所动地看谢然表演。最后谢然没办法,想到刷微博的时候看到说男的只要一听到对象要看自己手机保证反应激动。
谢然走投无路,抓起谢青寄的手机虚张声势道:“小谢,我检查你手机了啊,我看你微信聊天记录了啊。”
谢青寄毫无反应,冷漠地盯着前方路况。
谢然无奈,但他还真的对谢青寄的手机有点好奇。
他弟平时不爱刷娱乐软件,发微信也不用表情包,标点符号都没用错过,他一直觉得谢青寄这样的人用智能手机就是浪费,结果打开相册吓了一跳,他弟相册里居然偷拍的自己的照片,或者是存下了谢然发在社交软件上的自拍。
可谢青寄做的远不止此。
别人朋友圈里的谢然他也存了下来。
除此之外,谢青寄相册里还有很多和谢然有关的截图,谢然发朋友圈抱怨油价涨了开不起车了,发微博抱怨甲方是个大傻逼,偶然拍下做糊了的菜,抱着赵高出镜的一只手,这些点点滴滴都被谢青寄存了下来。
谢然一下就无所适从,他眼睛有点热,慌忙退出相册,再看不下去了。看着外面缓了好一会儿才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绪,低头继续看的时候在一个合并文件夹里发现了一个倒计时软件。
他弟的手机里除了自带软件,就只下载了微信、支付宝、炒股软件,这个倒计时程序简直格格不入,还特意被他藏在这样的角落里,谢然有点搞不懂了,这到底是想看见还是不想看见?!
谢然怀着巨大的好奇心,打开一看,下一秒便愣了。
主页置顶着一个还剩九十多天的倒计时,而最终结束的日子谢然非常熟悉。
——是他上辈子跳海自杀的那天。
自从小马死后,三个月的路程中二人从没提过谢然的未来,他们珍惜当下,把每一天都当做是最后一天来过,仿佛只要不开口,就真的没有遗憾;仿佛只要不开口,这段旅程就永远不会结束。
可这刻意忽略藏在内心深处的担忧终于随着谢然一个无心的动作而被猝不及防地揭开,血淋淋的摆在谢然眼皮子底下,化作阵阵钝痛,化作沙漏里不断落下越来越少的细沙,化作时钟走动时步步紧逼的倒计时。
谢青寄见一直欢腾的谢然突然不闹了,他分心一瞥,看到手机上熟悉的界面,面色一变,把手机抽走,生硬道:“随便下着玩的。”
谢然嗯了声,没再吭声,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两个小时后,二人到达预定的民宿。这民宿谢然当初跟着司机送车的时候来住过几次,因此和老板很是熟悉,吃饭的时候谢青寄还有点不高兴,谢然低声哄了他几句,谢青寄有点不自然道:“没生你气,就是有点跟自己过不去,我回屋安静一会儿。”
他起身回屋,谢然无奈叹气。恰好这时老板从二人身边路过听了一耳朵,他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是小两口闹别扭,幸灾乐祸地问谢然怎么还把人给惹生气了。
谢然叹口气:“说错话了。”
老板感慨道:“跟我一样祸从口出啊。”
他坐下同谢然聊天,谢然这才知道为什么老板至今单身。他原来有个女朋友,有次两人吵架,女友一气之下跑了出去,老板在一个十字路口追上她,结果迎面开来一辆失控的货车,女友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把他推走。老板感慨道:“刚开始的时候想不开,想着跟她一起死了算了,但后来一想,这条命算是她给的,不能辜负了。”
谢然笑了笑,低声道:“希望以后我们家那个也能这么想。”
他听得入神,没察觉背后的脚步声,谢青寄去而复返,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就有些后悔,结果下楼找谢然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谢青寄没出声,站在楼梯口默默听着,他又听谢然问老板,要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只能活一个人,他会怎么选择。
老板想了想,诚实道:“你现在问我,那我肯定说希望活下来的是她,但事到临头谁又知道,就像那辆车冲过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吓傻了,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把我推开。”
谢然没再吭声,两个男人沉默着碰杯。
谢青寄背靠在墙上,握紧了自己的手机,又一言不发地回屋去了。
从这天以后的旅程中二人没再吵过架,谢然也没再提过什么死不死的事情。
他们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在一个个穷追不舍的倒数日里苦中作乐。
旅程的最后一站是位于拉萨玛布日山的布达拉宫。
不曾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到拉萨的第一天兄弟俩就因高原反应双双病倒,在宾馆里躺上三天。
谢然抱着个氧气瓶不撒手,病着还不忘调侃谢青寄,问谢青寄现在还有没有力气爬起来干他。
他弟死狗一样躺在旁边闭目养神,闻言轻飘飘地看了谢然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叫谢然发憷又期待,装腔作势道:“我错了,真错了,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关心你。”
三天后谢青寄身体适应,精神抖擞地爬起来,当天晚上让谢然吃够了苦头。
谢然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又在床上多躺了两天,等真正下床出宾馆大门已经是到达拉萨一周后。
街上有不少卖商品的小贩,谢然买了个转经筒,被谢青寄一路拉着往布达拉宫走去。在满头五彩经幡下,谢青寄停了下来,在谢然的注视下直挺挺地下跪,磕了一个等身长头,接着站起走一步后,又跪下磕等身长头。
他就这样一步步上山,每磕一个,手里的转经筒就转上一圈。
谢然问谢青寄许的什么愿望,谢青寄表情虔诚,肃穆地看着高远广阔的天空,平静道:“希望你身体健康。”
谢然没再吭声。
他们在拉萨住了一个月,谢青寄还跟着藏民学会了骑马,那马野性难驯,一开始谢青寄还驾驭不了,几天下来已经能够骑着马跑上一圈,谢青寄骑在马上,风烈烈而来,回头一看谢然的身影越来越小,他心中突然一空,将那马口一勒,随马奔驰的肆意自由戛然而止。
谢青寄心甘情愿地回到了谢然身边。
为期近半年的旅途就这样结束在谢青寄美好的奢望中,回去的路上谢然突然道:“我陪着你疯玩了半年,公司里的生意都没管,回去以后你好好读书,我好好赚钱。”
听着谢然用平静寻常的语气规划着可能并不存在的未来,谢青寄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只沉声说好,还顺着谢然的意思往下接话,说半年不见赵高,回去的时候给它买点猫粮。
谢然笑道:“估计半年没见都不认识我们了。”
“会认识的,以前你一走七个月,赵高不还是照样认识你。”
“它那明明是记恨……”
谢青寄忍不住笑,只是那笑容随着前方不断落入地平线的太阳一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