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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头哈哈笑:“喵喵师父,你又把人吓坏了。”
白猫舔着爪子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光头对我道:“别害怕,这是喵喵师父,大有来历,你把它当成普通人相处就行,不要着了它猫的相。”
我擦擦冷汗:“好说好说。”
光头跟我说,他和这只会说话的猫现在在这里隐修,不能涉足外界,既然我负责打扫这里的庭院,以后就是朋友了,不要这么拘束。他还邀请我到小庙里去看看。
我们两人一猫进了庙门,里面不大,除了四下廊柱,便是满墙壁画,其余空空荡荡,没有神龛也没有供佛。在墙上有两个人形的深洞。光头告诉我,他每天都要在这里面壁十几个小时。
我问他:“老兄,你在这里悟什么呢?”
“悟‘空’。”光头笑:“这是师父让我在这里悟的。”
“那你悟到了?”我问。
他笑笑:“哪有那么容易。师父说,悟不到不让走,我闷的不行,就让喵喵师父来陪我。喵喵师父前世为人,今世为猫,光这番经历就够写一本哲学书了。它能站在猫的角度看世界,对我的领悟也是一种辅证。”
“原来如此。”我叹口气:“我在这里修习安般念,今天是第一天,感觉太难了。”
“来。”光头把我叫到一处壁画前,这幅画占了几乎满满一堵墙,笔法用的是丹青,描绘得富有神话般的神采。主体是一棵蓬勃的大树,树干老粗,长满了树叶,形如冠盖。树下老根盘结,穹枝交错,那里坐着一个人,穿着很古老的僧衣,露着肩膀,面色宁静,双眼似睡非睡。
“这是?”我问。
“这是佛陀,释迦牟尼尊者。”光头说:“这棵大树名曰菩提,当年释迦牟尼就在此树下修习安般念七天七夜,通过修呼吸,达到开悟禅悦,领悟世间真髓,一念成佛。”
我愣了:“这么简单的修呼吸,就能成佛?”
“你以为呢?”光头笑:“世间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所谓一念成佛一念地狱,说到底就是你的一个念头。是你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和方法。不管你是高兴的看它,悲伤的看它,幸福的看它,满怀怨念的看它,这个世界都不会变,不断变化的只是你自己。其实开悟没那么玄,无非就是让自己活的明白点,别自己为难自己。”
这番道理从来没听别人说过,我陷入了沉思。
“好了,你出去吧。”光头说:“我和喵喵师父要面壁静修了,有缘再聊。”
我从庙里出来,想了很多,觉得自己这一趟山中行是来值了。作为都市里的人,应该挤出一些时间,远离尘世,让自己和自己独处。
这些天我静下心来,不再浮躁,早上起来打扫庭院,接着上早课,寺院里东西再难吃我也忍着。其他时间有时看着和尚们诵经,有时和义工一起作为寺院的接待,招待远来的香客和居士。
慈悲寺说起来规模并不大,香火却是极旺,尤其开春之后,踏青上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济慈主持让我拿着宣传佛教的小册子,坐在寺院的门口发放。
桃花盛开,枝头长满了白色的花,风一吹,落满庭院和台阶。旅游的香客们越来越多,我发现一件事,年轻人很多,反而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很少。香客们多是大姑娘小媳妇,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也可能是我这段时间修行的原因,感觉气质改变了不少,一些女孩特别愿意和我说话,我也乐不得带着她们游览寺院,搭讪聊天。有时候我也忏悔,本来是来修行的,这么和女游客们接触好不好呢。就这件事我还请教了光头,光头听了以后哈哈大笑,跟我说,你来这里又不是入宫当太监,没什么好不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你的本性,修行可不是让你灭人欲的。不过呢,要从心所欲不逾矩。跟着本性走,这个没错,但也要讲规矩。
今天好像是什么拜菩萨日,来的居士和香客特别多。我和另外一个义工,坐在门口给居士登记。
这时,不远处有个女孩对同伴说,她最近特别信佛,还参加了什么学习班。她的同伴,是个男人说:“佛说不着相,你就是着相了。”
这话说的我怎么这么不愿听,理解的太肤浅,我顺着声音抬头看,面前有三个人,两女一男。两个女孩长得都挺漂亮,而这男人穿了一身白衣服,趾高气昂的样子,嘴皮子特利索,给这两个女孩大谈佛道,满嘴放炮。
其中活泼一些的女孩不爱听,来到我面前问:“你们寺院的香火在哪卖?”
我指给她看,另一个女孩面有忧郁,问我:“小师傅,在你们这里可以捐赠香火钱吗?”
我说可以,捐赠香火钱,我们都要登记的,日后可以把名字刻在墙上。活泼的女孩说:“陈老师,那我们留个名字吧。”
忧郁的女孩道:“留一个吧,也算功德,小师傅我捐五百元,我叫陈竹。”
我一笔一划写上,活泼的女孩说:“我捐三百元,我叫罗小米。”
那男人在后面道:“我一分钱不捐,我叫王一安。”
我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他是不是来踢馆的。我就是脾气好了,搁在以往非踹他不可。
寺院里经常来这样的人,仗着一知半解的佛学知识,在女孩面前无知卖弄,这样的人最是可恨。
王一安道:“慈悲寺来多少次了,没什么可看的。竹子,咱们走吧,到山里玩。”
陈竹说:“我心乱得很,最近做了噩梦,想烧烧香平静平静。”
王一安又开始卖弄口舌,能看出来他正在追求陈竹。陈竹只是笑不说话。
罗小米明显不喜欢这个姓王的,和他对着辩。
王一安瞧不起罗小米,他舌灿莲花,说的罗小米理屈词穷。他大谈当年佛陀是如何修佛的,魔王是怎么考验他的。我心念一动,前些日子,那个光头曾经聊过这个话题。
我看着王一安就来气,他说的这些东西吧,不能说不对,似是而非,想辩解我又有些词穷。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莫不如他们引到后面的院子,让光头和这个王一安聊聊,打消一下他的嚣张气焰。
我说:“陈女士,看你这么愁眉不展,想必有心事。恰好寺里有高人修行,不如让他帮你解解心宽如何。”
陈竹点头:“如此,就有劳小师傅了。”
我带着他们三人,绕过前面的寺院,顺着后院进去。王一安拍拍手:“原来曲径通幽啊,你们寺里不讲究啊,居然藏着这样的好地方不开放。”
我心里有气:“寺里除了修行重地,哪里都不限制,是在你自己找不着罢了。”
王一安撇撇嘴,根本不屑和我说话。
我们到了后院,很清静,庙门紧闭。我忽然觉得自己造次了,光头正在面壁闭关,冒冒然带着生人来打扰,非常没有礼貌。
我后悔了,要带他们回去,忽然陈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庙前,看着廊柱的对联出神,缓缓念着:“独夜不能寐,摄衣起抚琴,丝桐感人情,为我发悲音。”
罗小米拉住她的手:“陈老师,你认识这副对联?”
“这不是对联,是建安七子之一王粲的一首诗。当年,还是某人念给我听的。”陈竹有些动容。
王一安听得不是滋味:“什么某人,你前男友?”
陈竹笑笑:“我想当他的女友,可他不愿意。”
“哪来的渣男,”王一安不忿:“陈大美女都没看在眼里。既然你们分开了,就是没缘分,何苦想那些不痛快的事。”
我听的不耐烦,赶他们走:“高人正在闭关,别磨磨叨叨的,走吧。”
王一安骂:“刚才还不是让你领来的。妈的,什么鬼地方,什么屁高人,请我都不来。”
这时庙门忽然开了,里面走出一人,正是光头。他伸了个懒腰:“怎么回事,大老远就听到有人吵吵。”
他懒腰还没伸完,一眼就看见了陈竹。而陈竹也看到了他,两人同时愣了。
陈竹喃喃地说:“解铃,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