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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章 白桃鬼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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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暄这才明白游戏的玩法。他打量着眼前人,身材与十夏差不多。想了想,他眼睛一亮,叫道:“鬼丫头?”眼前人顿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季暄得意一笑:“她不是!如果是十夏,听到我叫她小丫头才不会点头。”

    那人摘下面具,果然不是。

    从人群里走出的十夏狠狠瞪了季暄一眼:“暄乌鸦!”

    卖灯人点了点头,对季暄说:“这局你赢了。”又指着季翎:“接下来是你和他。”

    “我和师兄?哈哈!快把师兄带去披斗篷,我绝对可以认出……”

    “你跟我来。”

    “咦?”笑得正欢的季暄蓦然卡住,戚戚道:“哦。”

    卖灯人再从人群中出来时,身后跟着的便是身形与季暄无异的面具斗篷人了,他对季翎道:“你,猜猜这是不是你师弟。”

    季翎勾唇一笑:“麻烦你把右手伸出来。”那人伸出手,季翎瞅了一眼便直接抬头:“他不是。”

    那人摘下面具,的确不是。九黎和十夏都看呆了,从人群中蹿出的季暄不敢置信地瞪着季翎:“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原来师兄你与我已经心有灵犀到了如此地步吗!”

    “师弟你想多了。你自己看右手食指与中指间是不是有块红印迹?”

    “真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季暄眼里再次亮起感动的光:“师兄,你竟比我还了解我的胎记!”

    胎记?季翎微眯起眼笑得灿烂:“我还知道这胎记在水里泡泡就能消失,且这胎记还是葡萄味的。”

    季暄顿时悟了,深深低头。原来是自己在客栈吃完葡萄没完全洗掉,而师兄注意到了而已……真……丢……脸!

    这一局胜负已分。卖灯人看着季翎和九黎,声音微颤:“接下来就是你们俩了!若这姑娘猜对了就是这姑娘赢,否则这位小哥赢!最后一局了,这盏白桃灯究竟会落入谁手,赢家,会是谁!”

    大哥你作何如此激动……木九黎和季翎微窘。

    很快卖灯人带着新的面具斗篷人站在了九黎面前。

    “阿九姐姐加油!嗯……季翎哥哥也加油!”十夏左右为难地喊了声。

    木九黎看着眼前的面具人,微微抿唇。

    季暄看着犹豫的九黎,笑道:“随便猜猜就好了,谁赢不都一样……”声音顿住,他瞪大眼。

    只见木九黎忽然向前走去,停在了离面具人极近的位置,面具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木九黎微踮起脚,倾身向面具人靠去,鼻尖几乎贴到他的颈。朦胧月色下她微微闭上眼,月光栖在纤长如蝶翼的眼睫上,姣好的面容愈发显得清灵动人,肤色胜雪,透出一股子凉意。

    不染月光,自胜月色。

    少女的鼻息落在颈间,微微的*,面具人眼里有一瞬的恍惚,随即清醒过来迅速向后退去:“你在做什么?”

    这是季翎的声音。

    木九黎睁开眼,有些不解,刚才她已经判断出了面具人是季翎,但她还没说话,他为何先出了声?

    卖灯人在一旁怒道:“居然不顾规则出口说话!这局你输了,这姑娘赢了!”

    季翎没理会,看着木九黎又问了一遍:“刚才你在做什么?”

    隔着面具,木九黎看不清季翎的表情,却隐约觉得季翎有一丝生气?她带着茫然道:“方才有几个送你花灯的女子身上有很重的香味,我想你身上会沾上,所以凑近闻闻。”

    季翎顿住,默了半晌,忽然冒出来一句:“九黎,将来喜欢上你的人一定很辛苦。”声音里有几分无奈笑意。

    “啊?”木九黎怔然,显然不明白他话的意思。

    “行了,师兄你快把面具和斗篷摘了吧!”季暄嚷道,打破了有些奇怪的氛围。

    十夏开心笑着:“阿九姐姐,白桃灯是你的了!”

    周围一片喝彩祝贺之声。已摘下面具和斗篷的季翎伸手取下了那盏被吊起的白桃灯,递到了九黎面前:“给。”他微微偏着头,一双桃花眼在灯光下愈发显得笑意灼灼。

    木九黎从他手里接过灯时,忽然心一颤,想到自己方才的动作……刚才她一心只想着怎样才能辨别面具人是不是季翎,想到什么便做了什么,但此刻她接过白桃灯,看着季翎的眼,便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暧昧多么大胆的动作!

    耳朵腾地红了个透,木九黎迅速低下头。

    看着手里白桃灯,木九黎忽然感觉到灯上的灵力气息,并且这气息,她并不陌生。

    就在这时,卖灯人走过来叫住木九黎:“姑娘,制作这灯的人托我将赢得这灯的人带去与她一见,还请姑娘与我走一趟。”

    另外三人均有些惊讶,木九黎却直接点了头。

    “阿九姐姐……”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木九黎摸摸十夏的头,将老虎灯递给十夏:“你们等我一下。”

    木九黎跟着卖灯人走到一个偏僻小巷里,一个女子正背着他们,仰观天上半月。

    卖灯人忽然恭敬地俯首道:“领主,人带来了。”

    那女子转过身来,月光洒在她青白色的衣裙上。修眉清眸,不是一见惊艳的面容,却自有青莲般清濯出尘的美,令人见之心舒。

    木九黎睁大了眼:“大师姐!”

    女子微凉的目光转为惊讶:“小九?”

    卖灯人被这忽然上演的姐妹重逢弄得摸不清头脑:“领主?”

    木之莲淡淡道:“她是我师妹,不是要找的那人。你先下去吧。”

    卖灯人应声离开。

    木九黎有些激动地向女子走过去,又在相距一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木之莲轻轻一笑,笑起来时眉眼美如依叶而开的莲,温柔缱绻。她向前一步,伸手顺着木九黎脑后垂下的发丝,眸中浮现出隐约的怀恋。

    这是木之莲以前每日都会做的动作,只不过如今的木九黎已几乎与她一般高。

    白桃灯的光在夜色里晕开一片柔和。

    木九黎感受着发丝间轻轻划过的手,温暖的情绪似拂过水镜的鹅毛,带起了回忆的涟漪。

    木之莲,玉珈宫这一代的大弟子,木九黎的大师姐。木九黎一直觉得,再没有比大师姐更适合以莲为名的女子。

    第一次见到大师姐时,年仅九岁的九黎刚被师父带上山,师父将她带到了大师姐面前:“之莲,这是小九,她年纪还小,就与你住一起吧。”

    正在练习木灵术的木之莲手里绕着青叶藤,抬眼淡淡地应了声:“嗯。”

    那时木之莲刚十六,有着现在已经褪去的青涩,却还是让九黎第一眼便感到了秀雅里透着的清远,像是出尘难近的莲。

    随后的日子里,九黎慢慢体会到了掩在那清远下的温柔。

    刚到玉珈宫时,九黎常常都噩梦所缠,每次梦靥,她都是被木之莲轻柔地唤醒的。木之莲从不曾安慰什么,只是用帕子仔细擦掉九黎额上的汗,浅声说:“梦醒了就过去了,睡吧。”

    一天天的,九黎越来越依恋大师姐。

    大师姐每天早上都会给她梳头,并习惯在梳成后用手捋一捋她的发丝。

    大师姐不常笑,但笑起来时很美,眉眼弯起的一瞬便让九黎想起了青叶里盛开的莲,温柔得让人心醉。

    大师姐是众弟子里最厉害的,十七岁时将木灵术修到了化之境界,却依然会耐心地为师妹们演示最简单的术法,会在九黎因灵力受制而丧气时,俯身轻拍着她的头说“不许灰心”。

    大师姐会将她带到宫里的藏书阁指点她看古籍,大师姐会在偶尔下山后给她带一颗铃铛一剪红符。

    对木九黎而已,大师姐是那四年里温柔拥着她的光,一点点牵引着她从阴影里走出来,是除了弈之外最让她安心的人。但木九黎安心享受温暖的时间,只有四年。

    木九黎十三岁时,木之莲二十岁,正式出山。一年后便传来木之莲成为烨国祭司的消息。

    “若是修仙不成仙,只求一入琉璃台”,人世间的修仙人无人不知这句话。成为晔国祭司,居于雪隐山琉璃台,拥辰潭之神力,卜天下晨昏,这是无数修仙弟子的向往。

    木九黎由衷地为大师姐高兴,连一向严肃的师父也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

    然而过了不到一年,又传来消息,烨国祭司木之莲忽然失踪,遍寻不见。接下来的两年多里,一直到现在,木之莲都再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烨国琉璃台有了新选出的祭司,云夜。

    但这两年半里,木九黎却是见过木之莲一次的。那是一年多前的夜晚,木九黎半夜醒来,睁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木之莲,一如她最初上山的那些夜晚。

    木九黎压抑着满心激动轻声唤着:“大师姐……”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被眼前的大师姐惊住了。

    那时是冬夜,木之莲脸色惨白,身上半湿,满是寒气的水珠顺着发丝一滴一滴滑落。木九黎印象中的大师姐一直都是秀雅出尘的,从来没有过这般狼狈的模样!更让木九黎心惊的是大师姐眼里隐约的接近绝望的悲伤,她所熟悉的疏离和温柔,都不见了。

    “小九,我回来拿样东西,顺便看看你。这个留给你。”木之莲伸手将一片木叶符放在她的手心里,精致的叶纹,叶柄处镶着的半朵莲花上带着灵力的气息。

    “这是木叶符,‘木叶’的信物,日后你下山或许会有用。”

    木叶?木九黎听说过,好像是刚刚兴起的组织,神秘且名声很大,具体的她不清楚,大师姐与木叶……是什么关系?

    “大师姐,你回来了师父知道吗?”木九黎怔怔问道,然后她看见木之莲眼里愈发浓烈的痛楚。

    “小九,这是我最后一次回玉珈山。我已经……没有资格做玉珈宫的弟子了。小九,照顾好自己。”

    这是大师姐那晚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之后大师姐就真的再没回来过。

    木九黎一直在想着到底经历了什么会让大师姐变成那样,也一直没有想明白过。直到刚才,她在白桃灯上感到了木之莲的灵力气息,所以卖灯人让她过来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而现在,木之莲就在她眼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