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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墙接连被突破数处,杀入寨中的北府军越来越多。王廞有些顶不住了,传令其他寨门派人增援。
借着寨内火光,杨安玄注意观察着寨内变动,人影变得稀疏了些,北寨的厮杀声喊了大半个时辰,差不多了。
举起手中马槊,杨安玄喝道:“杀。”
孟龙符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砍刀朝寨门处冲去。
箭楼上的军兵发现了冲出的伏兵,箭只朝孟龙符射去,号角声随即响起。
孟龙符身着皮甲,挥舞砍刀拨打着箭羽,杨安玄急催座骑与之并排,分担些压力。
竺朗之不紧不慢地带着步军往前冲,心中暗笑,冲得快死得也快,想抢功劳别把性命送了。
俞飞弯弓朝箭楼射去,弦响必有人落,吓得箭楼上的军兵缩在屏障后,盲目地将箭射出,不敢露头。
压力骤减,孟龙符和杨安玄很快冲至寨门处。
马槊朝拒马扎去,手中运劲将拒马挑起,狠狠地砸向寨门。“咣”的一声,寨门上寸许厚的木板生生被砸折一块。
孟龙符看得心驰神往,不过他拿得是砍刀,只能将拒马拨开。
来到寨门外,兵丁用长枪扎来,孟龙符手中砍刀一轮,数只枪尖被削断。
杨安玄瞅准机会,马槊趁机连扎,数声惨叫在寨墙后响起,兵丁们纷纷向两旁避让。
孟龙符大吼一声,跳下战马,伸手操起地上的拒马,狠狠地朝寨门砸去。
拒马粗木扎成,重达数百斤,孟龙符浑身肌肉贲起,一下、两下,砸得寨门摇摇欲坠。
俞飞在两人身后,不停手地射箭,将两位箭楼上的弓兵压制住。
竺朗之总算率兵赶至,看到举着拒马砸寨门的孟龙符暗暗心惊,此人神力不亚如霸王重生。
寨门被砸得破烂不堪,终于不堪重砸轰然倒下,竺朗之眼神一亮,催马朝寨门冲去,首先进寨可是大功。
孟龙符将手中拒马朝寨内围拢过来的兵丁砸去,谁也硬挡,纷纷躲避。
身旁一阵风过,竺朗之冲了过去,挥舞着砍刀朝寨中军兵杀去。
北府军的兵马跟在他身后一涌而入,有意无意地将杨安玄、孟龙符等人挡在外面。
孟龙符重新上马提刀,并没在意,反而笑骂道:“这群小子倒是会拣便宜。”
杨安玄本无意争功,等北府军冲进寨后才带着巡江营的兵马缓缓入内,营寨内一片狼籍,地上倒伏着不少人,地上的鲜血在夜色中黑乎乎一片。
王廞听到南寨门处杀声起,立知不妙,若被北府军突破南寨,南北夹击自己必败无疑。
对着身边的护卫何杰道:“你带人去南寨,务必挡住来敌,再支撑片刻,虞太守的援兵就会来了。”
何杰应诺一声,提了厚背砍刀带了百余人往南寨而去。
何杰是王廞招揽的部曲,力大无比,数十人难敌。
竺朗之杀进寨内,一路未遇强敌,如入无人之境。
挥刀将一名逃跑的军兵砍倒,听前面的喊杀声相隔不远,竺朗之辩了辩方位,前面灯火通明,高处人影绰绰,莫非是中军所在。
若能杀死王廞自己便可因功升迁,说不定朝庭还会授与爵位,竺朗之心头火热,催马带着兵卒朝灯光明亮处杀去。
冲出数十步,前面喊杀声骤起,片刻功夫军兵纷纷向后退来,竺朗之知道遇到阻敌了。
坐在马上看得远,百步外叛军集结成阵,领队的壮汉挥舞着大刀,勇不可挡。
竺朗之一皱眉,想起孟龙符勇武,计上心来,道:“去请杨将军派人御敌。”
杨安玄等人赶到时,何杰正大杀四方,手中砍刀所向披靡,竺朗之所率的北府军将佐上去两人皆大败而回,一人还被砍断手臂,差点丧了性命。
孟龙符喜欢与人争斗,看到何杰威猛无比,跳下马来拖着大砍刀便迎去。
砍刀横轮而起,方圆丈许飞砂走石,何杰丝毫不惧,厚背刀硬碰过去。
一声巨响,火星耀眼,两人都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竺朗之暗暗心惊,这两人都是万里挑一的猛将,即使北府军勇将如云,也少有这般人物。
杨安玄知道孟龙符不单力气大,而且耐力十足,何杰肯定不是对手,骑在马上安心地打量四周。
刘牢之领军已经杀至高台近边,王廞苦等的虞啸父援军还不见到来。
眼见北府军近在数十步之外,护卫们强拉着王廞下台躲避,结果王廞大军见主将失踪,兵无战心,纷纷溃逃。
何杰与孟龙符硬接了二十余下,两膀酸麻,看孟龙符依旧生龙活虎般地举刀砍来,心中一怯,不敢再硬迎,身形侧转用刀往外推去。
竺朗之眼光还是有的,知道敌将力怯,胜利就在眼前。想到昨日杨安玄昨日射杀王泰,今日另一名手下又破寨、力战猛将获胜,战后论功肯定在自己之上。
恶念陡生,取弓搭箭,朝着孟龙符的后心射去,口中道:“孟将军,愚助你一臂之力。”
杨安玄眼角余光看到竺朗之射箭,没有想到他心存恶意,待箭射出直射向孟龙符,再想救援已然不及。
“小心”,真气冲喉而出,杨安玄争一线之机。
孟龙符战得正酣,猛听身后大叫,此时正挥刀左斫,忙借刀势向左拧转,只觉右肩一疼,一只箭穿透皮甲,插在肩头上。
杨安玄勃然大怒,同为友军竺朗之的行径着实卑劣,居然暗伤袍泽。
手中马槊横扫,拦腰向竺朗之劈去。竺朗之见没有射死孟龙符,正在懊恼,见杨安玄不容分说挥槊便砸,忙用手中弓往外摚。
“啪”的一声,弓身砸断,槊杆狠狠地扫在竺朗之左臂上,将竺朗之从马背上扫落于地。
杨安玄纵马上前,提槊朝竺朗之刺去,准备将这阴险小人扎死。
“当”,一只利箭射来,正中槊尖,杨安玄收槊回望,只见刘牢之手持弓在四十步外。
刘牢之催马近前,孟龙符也被俞飞救起,何杰趁乱溜走。
“杨安玄,你为何攻击袍泽,若给出交待,休怪本将无情。”刘牢之冷森森地道。
两军交战,攻击袍泽,绝不能忍。
北府军气势汹汹,将巡江营百人围在当中,刀光枪影,杀气腾腾。
杨安玄横槊在手,毫不示弱地回应道:“刘将军说的甚是,攻击袍泽若不给出交待,愚亦不肯善罢干休。”
刘牢之疑惑地看向竺朗之,此时有人将竺朗之从地上掺起。竺朗之左臂无力地垂着,断了。
豆大的汗珠从竺朗之的额头掉落,不知是痛是怕,竺朗之颤声道:“将军,杨安玄不愤仆破寨首功,恶意袭杀,请将军为仆做主。”
竺朗之的弟弟竺谦之为军中虎牙将军,见哥哥伤情严重,二话不说催马举枪朝杨安玄刺去。
杨安玄对北府军的骄横早已是满肚怒火,见到枪来挥槊相迎。真气贯注槊身,与枪身碰在一处。
竺谦之只觉手心一空,长枪脱手而飞,槊尖挂着恶风朝他的脑袋逼来。
“住手”,刘牢之高声断喝,杨安玄的槊锋在竺谦之的脑门上空寸许停住。
一阵吸凉气之声,望向杨安玄的眼光又畏又敬,竺谦之在北府军中也算得上勇将,莆一交手就被杨安玄制住,那杨安玄该有多厉害。
竺谦之虎口震裂的鲜血恍然不觉,这打击从外至内,整个人如同陶碗摔在地上,裂成片片。
见麾下爱将失魂落魄,刘牢之怒不可遏,手高高扬起,麾下儿郎摆出进攻之态。
杨安玄毫不示弱,大声呼道:“备。”
俞飞将孟龙符肩头的箭拨下,幸好有皮甲护体,入肉只有五分,未伤及筋骨。
孟龙符接过那只箭,愤声道:“刘将军,攻击袍泽的是你麾下姓竺的。愚在与敌将激战,姓竺的暗施冷箭,要不是愚闪得快,恐怕已死在他的箭下。”
刘牢之一愣,目光望向竺朗之,竺朗之强辩道:“愚是想出箭想助,只是误伤。”
不用再多说,刘牢之全明白了,这个竺朗之活该。只是在一众麾下面前,刘牢之怎么也要替他兜着。
“杨安玄,是非曲直本将战后自会分辨,给你个答复。打扫战场无须巡江营操劳,你好自为之。走。”
说罢,刘牢之扬鞭打马,带着北府军向西追逐逃兵离去。
北府军离开,孟龙符感激地来到杨安玄面前拱手致谢道:“多谢杨将军为愚仗义出手。”
杨安玄正色地道:“身为袍泽,自当同生共死,何言谢字。”
孟龙符右手擂胸,高声应道:“身为袍泽,同生共死,愚记下了。”
巡江营百人齐声呼道:“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俞飞问道:“杨将军,吾等何去何从?”
来到京口杨安玄有意与北府军交好,若能把这只闻名天下的强军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
自谢玄逝后,刘牢之在北府军威望最高,何谦、孙无忌等人皆不如他。如今重任北府军司马,实际上执掌了北府军的兵权,与他决裂,无疑宣告了与北府军的分道扬镳。
不过,杨安玄丝毫不悔,这两日与北府军相处,他发现北府军装备、训练上确实不错,但军纪松散,内斗欺压,早不复当年盛名。
今夜竺朗之的表现、竺谦之的莽撞、刘牢之的处事更让他对北府军极为失望,这只军队早不是当年谢玄击败前秦时的雄师。
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何妨。马槊高高扬起,杨安玄纵声道:“弟兄们,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