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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原名金陵,楚威王熊商于石头城筑金陵邑,金陵之名源于此。秦始皇南巡至此,有方士称金陵有王气。秦始皇下令凿断淮水中游的方山为河渎,以泄王气,改金陵为秣陵。秣,草料也,秣陵,养马常三国吴孙权建都于此,改秣陵为建业;晋元帝在建业称帝,改建业为建康。
秦淮河,本叫龙藏浦,又名淮水,因秦始皇凿通的河渎泄王气,故有秦淮河之称。十里秦淮两岸高楼林立,连宇高甍,雕栏画栋,珠帘漫卷,丝竹声声,笑语喧哗。
杨安玄等人坐着画舫在河中穿行,河中舟楫穿梭、画船毕集。熏香、脂粉香、酒香混杂着弦歌、娇唱、笑语在秦淮河上空纸醉金迷的浮华。
尚未入夜,秦淮河两岸的高楼便在廊下的红灯笼点亮,华灯映水,画舫凌波,有如身在梦中。
杨安玄透过舷窗打量着眼前繁华,比起十年前似乎还要热闹三分,发生在建康的风浪丝毫没有惊扰到秦淮河上的美梦。
陶平指点着岸边一处高楼,笑道:“安玄,自你在襄阳创出勾栏之后,秦淮河两岸很快多出不少勾栏听戏之所,这秦淮河比起以往更要热闹几分。”
甘越亦道:“袁兄被你请去了襄阳,这京中戏曲便要从襄阳学唱了,不少人对安玄你满怀怨念埃”
自《梁祝》问世以来,戏剧已经蔚然成风,各种剧目层出不穷,为那些寒门士子和妓楼女子找到了新行当,也让普通百姓多了个娱乐之所。走在大街小巷,不时从路人嘴中“咿咿呀呀”地冒出两句唱腔来。
杨安玄自得地笑笑,穿越十余年,自己已经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这个世界。
画舫在停靠在石阶边,拾阶而上,看见一群人迎候在怡秋楼前。
看到杨安玄出现,众人纷纷上前招呼,“弘农公安好”、“安玄,可还认识董某”、“吴县陆孜见过弘农公”……
杨安玄做了罗圈揖,笑道:“各位同窗,别来无恙,今日相聚,不胜欢喜。”
杏娘等杨安玄与众人寒暄过几句,这才上前拜倒,道:“杏娘拜见玄郎君。”
杨安玄笑道:“江湖故人,无须多礼,杏娘风韵如旧,可喜可贺。”
杏娘盈盈起身,以团扇掩嘴笑道:“徐娘已老,当不得玄郎君夸赞,快里面请。”
杏眼依旧明媚,只是笑起来眼角已有皱纹,岁月无声无息地在她脸上添了痕迹。当初王绪欲借王恭暗害自己,杏娘得知消息不顾危险前往京口报讯,让杨安玄甚为感激,叮嘱京口淑兰院推出新曲不妨教与杏娘。
杏娘得淑兰院新曲,在秦淮河上越发蹿红。后来桓玄率军进京,清算司马元显党羽,度支尚书卢壮亦在清理之列,卢壮丢官罢职被贬往宁州,怡秋楼被官府拍售,被杏娘购得。
三层高楼如旧,怡秋楼三字匾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杏娘挽着杨安玄的胳膊,在众人簇拥下进入楼内。
大厅内数十名女娘齐身盈盈拜倒,娇呼道:“恭迎弘农郡公。”
厅内除了女娘乐师之外并无他人,杨安玄有些意外,道:“杏娘,怡秋楼没有客人吗?”
杏娘娇声道:“今夜怡秋楼专迎玄郎君。小娘子们,且歌舞起来,这位可是词曲大家杨郎君,奴当年就是得玄郎君几句指点,方有今日成就。”
酒席早已备下,众人簇拥着杨安玄在正中坐下,杏娘跪坐在杨安玄身侧,专门为杨安玄添酒布菜。丝竹声欢快地响起,伎娘在舞台上且歌且舞,欢歌笑语热闹非常。
众人纷纷上前敬酒,杨安玄起身举杯道:“愚与诸君是同窗,今日相聚只叙同窗之谊,不必拘束。”
东晋设国子监和太学,国子监招收五品以上官员子弟入学。桓玄率军攻入建康,国子监与太学停开,那些国子生和太学生各自归家。
陶平、甘越等人多数已经入仕,陶平现为五兵部主事,甘越在太常寺任令史,这些人大多处在六七品官阶厮混。
这些人都是门阀子弟,身后有家族支持,又是国子监所出,朝廷每年选官会优先他们,即便如此,仍是僧多粥少,难以谋到称意的官职。
桓玄篡立楚国,所用多为其家族、姻亲、亲信以及荆江子弟,门阀子弟入仕变得艰难起来;等到刘裕逐走桓玄,对寒门庶族中有才之人加以任用,从门阀子弟中分走一杯羹。
这些国子监出身的官员,原本磨勘三五年皆能得到升迁,或是外任为官。如今京中升迁不易,外任的方镇掌握在刘裕、杨安玄等刺史的手中,京中官员想求外任也要自寻门路。 陶平、甘越等人入仕已有多年,感觉升迁艰难,与同窗相聚时免不了牢骚满腹,就有人提及两人当年与杨安玄关系不错,怂恿他们何不前往襄阳找个出路。
两人当时就有些意动,只是担心雍兖之地与秦魏接壤,若被委任在边陲为官,恐怕有生命危险。
在经历过桓玄篡位、刘裕抢夺建康,京城似乎也变得不太安全,两人在一起时又开始谈论是否要前去襄阳。
等到杨安玄再度战败魏师,逼迫秦国归还上洛、弘农两郡,声望已是如日中天,与刘裕两人并称双雄,成为大晋的两根擎天玉柱,陶平和甘越都下定决心前往襄阳投奔杨安玄。
私信还未寄出,得到消息杨安玄年后将入京朝觐,两人大喜,打定主意等见到杨安玄后提出前往襄阳任职。
人同此心,杨安玄还在进京的途中,与他在国子监相识的同窗纷纷托陶平、甘越向杨安玄谋个差使,如今杨安玄名为雍兖刺史,明眼人皆知司州、梁州也是他说了算,谋个郡守不易,但要做个主簿、县令还不是一句话。
县令虽只有六品,但却是百里侯,比起京中六品被人喝斥快意得多。
以前雍州是百战之地,民不聊生,如今雍州富庶超过三吴,襄阳西市、勾栏天下闻名,儒教、佛学兴盛,俨然是片乐土。
这段时间来寻陶平和甘越的人不少,陶平既是高兴又是生烦。丹阳陶家随着父叔辈的逝去开始没落,堂兄陶渊明是家族中的佼佼者,家族对他寄以厚望,期望能给陶家带来重兴的机会。
去年三月,堂兄陶渊明被召为建武将军刘敬宣参军,九月任彭泽令,十一月作《归去来兮辞》,解印辞官归隐。家族的期望转落到陶平身上,这让原本纵情声色的陶平感受到了压力,前往襄阳的心思坚定起来。
酒至半酣,有人迫不及待地在杨安玄面前提出想前往襄阳任职之事,杨安玄微笑道:“诸君想去雍兖任职,愚欢迎之至,今日不谈此事,只论风月。愚在京中还有些日子,诸君若有意不妨到愚所住的小长干家中细谈。”
杏娘闻听,笑道:“玄郎君,你是天下闻名的词曲大家,可是忙于征战,可知京口淑兰院久无新词出现了。”
自成为雍州刺史后,杨安玄无力顾及京口淑兰院。苗兰得知杨安玄成亲后,与北府军校尉陈坚成亲,婚后不再抛头露面唱曲。至于胡原,早在两年前便已娶妻生子,经营着京口的两家面馆。
淑兰院只剩下韦淑和徐旋夫妇打理,原先还有何谦照应,桓玄斩杀北府诸将,何谦亦被斩杀。淑兰院没有了后台,被同行欺压,生意大不如前,全靠杨安玄留下的新曲支撑。
韦淑当然也找不少人写过曲词,但这些人所写的曲词如何跟杨文抄公相比,及至新曲用完,淑兰院生意一落千丈。韦淑让徐旋前往建康求新词,可惜杨安玄征战在外,徐旋并没有见到,只得留下书信回返京口。
杏娘的话让杨安玄想起徐旋留下的信,信中韦淑有意将淑兰院移往襄阳,随着勾栏的出现,襄阳成为时尚的发源地,这样既有杨安玄照应又不愁新曲,两全其美。
杨安玄当初将淑兰院安在京口是想打探消息,交结能人志士,现在刘裕坐镇京口,任用寒门士子,淑兰院的作用就不重要的,若是韦淑夫妻想前往襄阳,便由他们。
杏娘并没有直言向自己求词,但话中之意显露无疑,杨安玄感觉杏娘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方才说今夜花费全都由怡秋楼承担,让众人尽情欢饮。看了看案上丰盛的酒席,还有那些歌舞陪侍的女郎,杨安玄估计今夜的花费不会少于五万钱。
杨安玄带着几分醉意起身笑道:“杏娘,且拿纸笔来,当为你写上一曲新词。”
杏娘喜出望外,忙令人铺好纸笔,亲手研墨。众人听杨安玄要写新词,纷纷上前围观。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杏娘看着新词,眼中媚光如水,含情脉脉地看向杨安玄。
一旁的曾安大急,主公怎么写缠绵之词挑动杏娘,连忙大声咳嗽,提醒杨安玄失态。众人齐齐望向杏娘,没想到这半老徐娘居然得了弘农郡公青睐,若能被杨安玄收入房中,从此一步登天。
杏娘手抚胸口,喘息了两下,退后一步,盈盈下拜道:“多谢玄郎君为怡秋楼所写的新词,此词定会在京中传唱。玄郎君饮酒过快,有些醉了,呈醒酒汤上来。”
杨安玄本无挑动之意,只是脑中闪过带杏字的诗词,这首词跳入脑中,便随手写下。
听到曾安的咳声,杨安玄亦感觉这个场合写这首词易生误会,以手扶头,趁机道:“愚醉矣,诸君自便,愚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