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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秀楼兰馨阁内,众试子指斥科举弊端,相约前往雍公府陈情。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大声谈论,根本没有什么隐秘而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康、吕洽等人议论被一旁的侍女阿桃听在耳中。
亥初时分,酒席散去,阿桃收拾完残席,没有回西北角的住处,而是直接穿过兰馨阁往最后一进院落行去。
环秀楼五进院落,最后一进是东主的住处,很少有人知道环秀楼的东主是韦淑和徐旋夫妇。
韦淑夫妇自京口来襄阳后不久,丁全便找到徐旋,让他利用妓楼为商情司收集情报。徐旋早就不甘于做个妓楼老板,丁全的拉拢正中下怀,欣然答应,如愿以偿被授以七品商情司主簿之职。
环秀楼开张,收集到不少有用的情报,徐旋不久便升为六品商情司典史。
在杨安玄的授意下,建康明彩阁、广陵艳光居、江陵迷云院、长安春香院、洛阳松竹馆等十多家妓馆相继开张,每家妓楼都有安插有几个商情司的暗卫。徐旋管理着这十多家妓楼,负责接收、分析它们传送来的情报。
徐旋夫妇平日就住在环秀楼的第五进院落,环秀楼足够长,两面临街,最里面的院落向另一面街道开门,多数人不会察觉挂着徐府招牌的宅院其实与环秀楼是一体。
环秀楼内有六名商情司,明面上的老鸨,三人乔装成使女,还有两人是伎娘,多数的舞娘、歌妓、乐师并不知情此处是商情司的暗点。
阿桃表面上是楼中使女,今日一大群书生来兰馨阁饮酒,老鸨珠娘想起徐典史交待这些日子多注意试子们的言行,便派了阿桃前去探听。
探知落榜试子准备后日前往雍公府闹事,阿桃径直来到徐旋的住处禀报。徐旋是商情司典史,韦淑在家中相夫教子,但丁全听杨安玄评点过徐旋夫妇,认为韦淑的才能在徐旋之上。
于是丁全委婉地让韦淑不妨替徐旋出出主意,查漏补缺,韦淑算是商情司的编外人员了,也给了她七品主薄的身份。
听阿桃禀报过刘康等人异动,韦淑先开口道:“此事非同一般,旋郎要连夜禀报丁司使。”
徐旋向来听妻子的话,立刻起身换衣前往商情司。为掩人耳目,杨安玄将商情司设在西市正中的金市内,表面上也有了解商情、规范物价、协处商贾纠纷的职能。
丁全就住在官署后宅,商情司的特殊性质,即便是晚间仍有人通知丁全有急报。
匆匆赶至官廨,丁全从徐旋嘴中得知落榜试子要闹事,而关注试子动向是主公交待自己这段时间的要务。
捋着胡须思索片刻,丁全问道:“都认清是什么人鼓励刘康闹事吗?”
徐旋回道:“最为积极的是江州试子吕洽、益州试子杜强,还有兖州卫度,尤其是吕洽,极力鼓动刘康前往雍公府,并扬言要广邀好友前往。”
丁全大声向外呼道:“让申昶前来。”
随着商情司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人员越来越多,杨安玄对商情司机构进行了规范。
商情司设左右两司使,左司使丁全,辖境内谍报;右司使黄富,掌国外谍情,左右司使皆四品。
以左司为例,左司使之下设佐丞两人,位五品,辅佐司使处理公务。
具体事务却分为衣、食、注行四所,设五品抚司,抚司权柄极重,洛光现为行所抚司,负责传递消息;徐旋是住所的六品典史,典史之下有七品主簿,八品力士、令吏等;九品则是壮士、书吏,另外还有一些奔走的杂役。
像阿桃这种虽是女子,在暗卫中却是壮士身份,除环秀楼明面上每月三百钱的薪俸外,还领着暗卫九品官的俸禄。九品在杨安玄治下为百石俸,暗卫翻倍,二百石,取钱、米或帛听凭自愿。
另外,两司皆设有班所,负责对外行动、惩治叛徒、刑讯奸细等,责任重大,人员最多,申昶便是班所抚司。
徐旋端起茶杯喝水,心中思忖,丁司使呼唤申抚司,是想对刘康等人动手吗?
功夫不大,申昶来到官廨,向丁全抱拳行礼,对徐旋微微点头,徐旋忙起身还了一揖。
关于这位申抚司,商情司中传言不少,称其心思缜密、手段毒辣、身手了得,是商情司中绝不可得罪的人物。
申昶刚过而立之年,浑身上下透着彪悍,身着黑袍面无表情地站在堂中,烛光似乎都照不进身旁。
丁全见申昶没有坐下之意,简短地介绍了一下情况,道:“申抚司,落榜试子试图闹事,你派人看住刘康、吕洽、杜强、卫度等人,查清他们背后是否有朝廷军情司的身影。”
申昶沉声道:“愚正准备禀报丁司使,这几日麾下儿郎发现了不少异动,已然确认六名试子过于活跃,极可能是军情司的谍子,并追踪他们探知一处据点。愚已命人监视住他们,随时可以抓捕。”
丁全兴奋地一拍手,道:“做得好,等候愚的命令,随时动手。” 申昶点头,道:“司使还有别的吩咐吗?”
见丁全摆手,申昶退行两步,转身离开官廨,消失在黑暗中。徐旋咽了口唾沫,才发觉自己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丁全看向徐旋,道:“徐兄,那刘康宿在环秀楼,你回去密切关注,若申抚司派人与你联系,尽管配合好,事后论功自不会忘记徐兄。”
徐旋笑吟吟地起身,施礼道:“多谢丁司使。得暇到环秀楼喝酒听曲,愚一定竭诚招待。”
送徐旋离开,丁全回到官廨,将要点记在纸上,然后带着几名亲随,驱车朝襄阳城而去。
城门亥正关闭,卯正开启,此时城门已然关闭。不过若遇急事可以呼叫守门将士,城墙上垂下小箩筐,丁全先将自己的身份铜牌放下,不一会从城上垂下两只装人的大箩筐。
值守的金校尉认识商情左司使丁全,见他连夜进城想来必有大事,命人备了两匹马。丁全谢过,策马向雍公府驰去。夜间宵禁,街道没有行人,两旁商铺悬着灯笼,倒是畅通无阻。
雍公府门外有人日夜值守,丁全下马朝府内走去,对身旁迎候的小吏道:“派人通禀雍公,就说愚有急事求见。”
苏序笑道:“丁司使来得好巧,雍公在大堂议事,尚未歇息。”
已是子时,这么晚主公还未歇息,丁全心中一紧,莫不是主公已经知晓落榜试子要闹事的消息。
四盏灯树将大堂照得通亮,雍公府文武多数在场,七嘴八舌地议论孟龙符送来的急报。
十天前,夏军数万轻骑突然出现在安定城东南三十里处,袭击了运送辎重的雍军车队。
领军的雍军将领柳宏见夏军众多,知不能敌,下令点燃运送的火药,引燃押运的粮食和棉服,千斤火药、千件棉服以及五万石粟米和一些帐蓬之类的物资化为灰烬。
柳宏率军往安定城败逃,随行千人仅剩下三百余人进入安定城。安定太守郭恭紧闭城门,分别向天水冀县蒯刺史以及长安城孟刺史告急。两天后,大量夏军出现在安定城外,新平郡亦出现夏军身影。
杨安玄设立秦州,将安定、略阳、天水、阴平、武都五郡划归秦州。长安、冀县、安定呈三角形分布,安定远在西北,一旦战起,夏军和秦军都极可能选择安定郡作为突破口。
考虑到蒯恩要与秦军相峙,秦州兵力不足,略阳、临渭等城离安定城路途遥远,杨安玄下令傅弘之驻军池阳。池阳位于长安北面,可从泾水前往新平郡漆县,又能北上北地郡和冯翊郡。
孟龙符接到安定送来急报后,命司马傅弘之统军八千先行驰援新平郡漆县。
天水郡冀县,蒯恩看到夏军攻打安定城的军情沉吟不语,他收到谍报,秦国南安郡源道、中陶、新兴城中新增了不少兵马,有东向之意。自己若派军援救安定,恐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只能先守稳天水和略阳再说。
急报戌时送到雍公府,值守的官吏看到是军情,急忙通禀后宅的杨安玄。杨安玄得知夏军攻打安定郡,召集王镇恶、辛何等文武官员商议对策。
王镇恶曾是北雍州刺史,对情况最为熟悉,他分析雍军灭仇池败秦军引发赫连勃勃的不安,于是想趁天寒雍军不便出动之机抢夺安定郡。
“安定城远在西北,无论从长安还是冀县出兵救援,至少在十天之后,若遇风雪最为可怕,不知要滞留多少天。”王镇恶在舆图上指点安定城的位置道。
杨安玄语气沉重地道:“夏军多为轻骑,往来如风、机动灵活,北雍北境人烟稀少,地形平坦,适合轻骑行进,夏军容易掌控战机。”
“还要防备秦军夹击”,王镇恶提醒道:“乞伏炽磐野心勃勃,继位之后不出数年便灭南凉,夺取吐谷浑大片疆域,逼迫沮渠傉檀节节败退,虽然在天水受挫我军不得已订下五年不战的盟约,但此人绝不会甘心雌伏,说不定此次夏国攻打安定郡,就是秦夏暗中约定。”
杨安玄点点头,道:“镇恶说得不错,乞伏炽磐不甘人下,蒯恩驻军天水郡冀县,与秦军对峙,不宜分兵北上。仲度(傅弘之字)率八千援军前往漆县,若是能如期赶到漆县可保新平郡无忧。安定、新平两郡粮食充足,足以支撑到来年六月,北境天寒地冻,宜守不宜攻,夏军要想破城亦难。各地屯军正在加紧操练,只需再过两个月,愚将再征调三万兵马汇聚长安,届时亲自前去平灭夏国。”
夏收之后,杨安玄借运送棉衣、辎重之机源源不断地向长安城派兵,眼下北雍州、秦州加上蒲坂的正规兵力超过了八万。
秦州共驻军二万五千人,天水郡冀县有兵马一万二千人,安定城有守军五千,其余八千兵马分散在略阳、武都、阴平等处;
北雍州共有兵马四万人,长安城内六千人马,池阳城驻兵一万四千,新平、北地各驻五千,冯翊郡有万人;
河东郡蒲坂、猗氏等城有一万五千兵马,蒲坂要直接面对安邑城中两万多魏军,情势不容乐观。好在最近三年,魏国接连干旱,粮食不足,大军没有补给魏军按兵不动。
算起来北地集结了杨安玄麾下的近半战力,加上各城的郡军,人数在十二万以上,但分布在北雍、秦州以及蒲坂等地,要分别防御(西)秦、夏、(北)魏等敌,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商议了一个多时辰,得出的结果不容乐观,多数人认为安定城难守。
正当杨安玄表情郁郁地细看舆图,余应近前禀报,“主公,商情司丁司使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