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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莲死后数日,十四都心神不宁,手上的伤还没好,又发起烧,整日整日的昏睡,呢喃不止。阿醒担忧阿玛,衣不解带的守在床边伺候,喝汤换药诸事,她都替我做了。
有她在,我轻松不少。
黄昏日落,康儿从宫里回府,先到了十四屋子请安,见他睡了,便又跑到厨房寻我。隔着窗户便问:“额娘,你在做什么好吃的?我也想吃。”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抓起一把葱白丢到生姜水里,道:“给你阿玛煮一碗生姜萝卜葱白汤。”康儿知道是退烧感冒时吃的汤水,蹙着小眉头问:“阿玛好些没有?这些天没人帮我复习功课,好多句子都不大懂。”我道:“你别去磕扰阿玛,不懂的就问老师。”
康儿点点头,领着背书的小太监去了。
我端了汤水进屋,刚要叫十四起床吃,白芷忽而进屋道:“主子,宫里来人了。”我望了十四一眼,轻手轻脚的与白芷出门说话。
白芷道:“皇上有事召见爷。”
我估摸是为了十四夜闯紫禁城之事,雍正从未真正相信任何人,想必是疑心十四了。我略一思忖,道:“去把我的衣衫拿出来,我要进宫。”
白芷不放心,道:“可皇上要召见的是十四爷。”
我一边解开身上的外衫,一边道:“十四爷病得起不来身,怎么去?”白芷见我心意已决,便跑进屋里告诉阿醒,想让阿醒来劝我。
阿醒道:“我跟你一起进宫。”
我取下朱钗,压低声音道:“你走了,谁照顾你阿玛。放心,我对付得了。我皇爷爷在时,我都敢独自闯进乾清宫。”阿醒想了想,捡了一只宫花插在我髻上,道:“那你小心些。皇爷爷可不比四皇叔...”她欲言又止,我心里全明白。
养心殿到处都是人,一众的丫头垂首含胸立在台阶下。再往里走,便有数名妃嫔跪在暖阁外,为首的正是熹妃娘娘。我不敢说话,只是望了熹妃一眼。她亦看着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苏培盛领着我进殿。
杏黄的龙纹锦帘掀起,雍正盘膝端坐在炕上,挺直着腰板,阖眼假寐。苏培盛先轻咳了一声,方道:“万岁爷,十四福晋来了。”
雍正缓缓的睁开眼,毫无表情道:“十四呢?”
我双膝跪下,恭谨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稍顿,才又道:“十四爷病得厉害,昏睡不起。奴婢猜想皇上定是为了那日十四夜闯皇宫而生气,此事都怪奴婢,是奴婢不好,逼着他进宫给皇上谢恩。如果皇上要罚,就罚奴婢罢。”
雍正饶有趣味的盯着我,冷冷一哼,道:“你倒好,把朕要问的,全都自招了。”
说实话,比起康熙,我更害怕雍正。
当年,太子谋反的时候,有意谋害康熙,康熙发现后,虽然把太子圈禁了,废了太子的继承权,但太子的吃住穿戴还是同在位时一样。有一年宫里得了进贡的草莓,康熙还眼巴巴的命人挑了好的给太子送去。而雍正呢,兄弟几个除了那些年小的,差不多全死光了。
待十四,也是极限,神经稍一绷紧,他就要逼得人喘不过气。
我的脸伏在地上,从未如此卑怯,道:“奴婢并不知皇上要问什么,只是心里害怕,便恨不得把所有一切通通告诉皇上。”
我听见指尖叩桌的声音,一下一下,像叩在我的心上。
那声音遽然一停,雍正道:“你可知道十四与年答应进宫前便是老相识?”问题果然还是在爱莲身上,他才不管十四闯进宫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他关心的是爱莲。
我道:“十四怎会与年答应相识?十四早年与年羹尧并无来往,若真有人说十四与年答应是老相识,我想也许是他在皇上潜邸里见过她几次罢。十四是什么样的人,整个大清都知道。他连家里的侧福晋都不见,更何况是皇上的女人?他有几个胆子?十四待我,亦如皇上待李氏。奴婢想问皇上,如果李氏还活着,皇上可会移情到别的女人身上?”
提及李氏,雍正暴怒,撸起炕桌上的盖碗就往我身上砸。
我并不躲闪,生生接住这一痛击。
滚烫的水裹着茶叶浇了我半身,还好盖碗砸在我的背上,并未烫到皮肤。我不闪不躲,毫不畏惧,雍正倒觉诧异,道:“你怎么不躲?”我道:“皇上要罚奴婢,奴婢不敢躲,也不能躲,奴婢谢皇上恩赏。只求皇上,相信十四爷一次。”
珐琅镶金的自鸣钟擦擦擦的响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雍正抿着唇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雍正方问:“你怎知道朕挂念李氏?”
他以为,这世间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心。
我扯了个谎,道:“不知皇上可否记得,皇上未登基前,每次皇后生病,都是李氏进宫伺候皇太后。李氏对宫里的规矩不太懂,事事都要问我。我们一起在景阳宫的偏殿包过饺子,蒸过馒头,她常跟奴婢说起皇上和她的事。”
雍正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急切道:“她都说朕什么?”
我半真半假道:“事隔多年,奴婢也记不大真切了。她恍惚说过,皇上待她极好,她愿意下辈子还给皇上为奴为婢。还说,如果有机会,要请奴婢去她的小院子做客。”
雍正眯了眯眼,道:“她果真说过要请你?”
我笃定道:“她确实说过要请奴婢做客,奴婢不敢骗皇上。我还记得那时她才升为侧福晋不久,内务府都没来得及造册,我怕她在家里做不得主,便没有与她约具体的时日。”
我不知雍正信还是不信,反正李氏死了十几年,死无对证。
雍正竟真的放了我。
出殿时,熹妃还跪在原地。太阳余晖照在她的身上,映出一片血红之色。我没敢与她搭话,眼下我自身难保,先保住自己才能帮她。
我一步步下了台阶,听见苏培盛道:“熹主子,皇上召您进殿。”
我没有回头,几乎逃命似的跑出宫。
才进了家里大门,十四绑着一只手不知从哪儿走出来,面色苍白道:“皇上有没有为难你?谁让你进宫的?爷闯的祸为何要你来承担?你这个傻子...”
我笑:“你问题那么多!我先回答哪个?”
十四板着脸,用另一只好手揽住我,正要说话,发现我背上湿漉漉的,便问:“怎么回事?今儿下雨了?”我连忙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屋里走,笑道:“天气太热了,你也知道,紫禁城就是一个蒸笼,衣服都汗湿了。”
我受的委屈,一个人受就好,不必让十四知道。
他如果知道了,我真怕他去找雍正拼命。
十四死死的攒住我的手,低声道:“本不该让你卷进来,是我不好,没有处置好。”我故作轻松,笑道:“你我是夫妻,你的事,我怎会袖手旁观?”
天已经全黑了,院子里挂满了灯,亮如白昼。
两侧的蔷薇花开败了,散落一地的碎瓣。我们踩着夜光,皆松了一口气。我想起十四的病,道:“你手上的伤还疼么?头还疼么?烧退了没有?”
十四学着我的语气,道:“你问题那么多!我先回答哪个?”停了停又笑:“手上的伤不疼了,头也不疼了。喝了你的生姜萝卜葱白汤后,烧也退了。”
我踮脚用额头去碰他的额头,他了然的屈下膝盖,两只乌黑的眼睛只看着我。
果然是退烧了,没有发热。我道:“明日再吃两碗生姜萝卜葱白汤,省得反复发烧。”十四抿唇一笑,道:“遵命,夫人!”我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道:“贫嘴!”
阿醒和康儿站在门边,屋里的灯光明亮的从他们身后照过来,我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但无限温馨的味道令我甘之如饴。
康儿大声唤:“阿玛,额娘。”
是的,这一世,我与十四是孩子们的阿玛、额娘。我们的名字将永远的牵扯在一起,谁也无法分开。
阿醒亦大声道:“膳已经摆了,我和康儿都快饿死了。”
十四牵着我加快了步子,他扬声道:“去取一壶酒来,我与你额娘喝一杯。”
我往他背上重重一拍,道:“你病着呢,喝什么酒?”十四深情款款道:“今天心里高兴,薇薇,因为你,爷高兴。”我道:“高兴也不许喝酒,刚才你还说,我给什么你就吃什么。今天呀,只许喝白粥,再赏你...”
十四道:“赏什么?”
我松了他的手,往康儿和阿醒走去,道:“赏你一勺白糖!”
康儿一听,逗得咯咯大笑。院子萦绕着他的笑声,经久不衰。阿醒挽着我进屋换衣,康儿急不可耐的开始指挥丫头们揭开保温的盖碗,十四在旁边与他说话,他们两父子,或许是在说功课上的事,或许是论起李白的文章,又或许是在说我的坏话...总之,只要知道他们就在身边,就在不远处,我的心就会莫名的觉得安定平和。
对人生充满了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