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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阳讨伐战随着俄何烧戈的死而结束,断狼谷一役,围攻汉阳的烧当羌图土崩瓦解。
据探马回报,羌族败军已经西撤到陇西与鄣县的迷当合兵一处,正和董卓血战,虽然西凉依然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中,但汉阳却安全了。
楚枫率领的大军已经持续作战一个月,尽皆人疲马乏。
最后经过商议,大军决定在汉阳驻扎半个月,随后挥师西进,与董卓一起合围羌王迷当。
朔风凛冽,扯得城垣上的旌旗猎猎作响,在鲍鸿的带领下,汉军主力开出城去,打扫战场,焚烧尸体。
汉阳一役,死了将近五万人马,如果不及时将清理死尸,发生瘟疫的可能性极大,不得不加以防范。
那些背井离乡的汉民听说汉阳平定,纷纷从奔回故乡,抢种春播。
西北荒凉,播种时间本来就比中原一带迟些,再加上今年春天特别漫长,春播时间更加向后拖延。
虽然已经立夏,但抢种还是来得及的,农民们回到家园,从暗处取出秋天留下的种子,捧着金黄的种子涕泪横流。
战争终于结束了,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了,虽然村子里已经十室九空,许多人的家庭也残破不全了,但是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
徐逢带着满满几十车的粮食种子来到了汉阳,这是楚枫让他在雍州紧急订购的。
冀城一带连陈粮都吃的差不多了,哪还有可以播种的种粮,农民们留下的种子也不多,倘若荒废了土地,今年难免会发生饥荒。
所以他紧急购来大批种子免费发给汉阳一带的农民,至于家园远在北地和安定的百姓,可以暂且在汉阳安家,反正土地有的是。
一轮艳阳高照,地面腾起了白蒙蒙的热浪,足底沾着地面,犹如踩在烧得滚烫的锅面上。热像一种黏在身上甩不出去的情绪,紧紧地贴着你,渗透你,并且蚕食你。
沉重的髹漆门缓缓打开,一名青衣仆役在门槛后恭敬地弯腰,轻言细语地说:“请二位尊客入后堂叙话!”
楚枫和傅燮跟着这仆役跨过高高的门槛,从一面巨大的屏风前绕过,进入了崎岖幽深的大宅院。
这宅院共有四进,第一进是寻常会客厅堂,皆是五楹大厦,窗牖扩得很开,阳光充足,如同腾空了的太仓。
第二进也为会客厅兼书房,屋宇稍小,然都修建得极其精致。
第三进是起居卧室,几处阁楼皆掩隐在绿树环抱中,坐卧屋内,临窗即见锦绣景物,胸中尘垢随即一扫。
第四进是后花园,当中亭台水榭,曲水悠悠,绿草遍野,花木扶疏,奢华仿若京都上林苑。
“所谓高廊四注,重坐曲阁,华榱璧珰,视之无端,究之亡穷,也不过如此吧。”傅燮边走边感叹。
楚枫迈过一道坎,因听不明白傅燮文绉绉的话,转头问他:“这是什么说法?”
“是司马相如的《上林赋》。”
楚枫愁凝了眉目:“如此佶屈聱牙,亏你还能记住,换作我,恁是读不下来,南容兄喜欢这样的文章么?”
傅燮摇头:“燮也不喜欢,华而不实,无非是堆砌辞藻,渲饰文词而已。”
楚枫起了好奇心:“如此,南容喜欢什么文章?”
“有补于世,不空谈,不大言,不饰词,读而能获真知,晓义理。”
“南容兄可否列举一二?”
“读六经可得礼义人秩,习治国要理;阅《管子》《商君书》《韩非子》可知法制势术,学理民策略;览《史记》《汉书》可明朝代盛衰,鉴古咨今。”傅燮轻数着。
楚枫尴尬了一番:“惭愧,南容兄所列之书,我全未细细读过,既不知治国,也不知理民,更不能明盛衰,当真是不学无术。”他一阵摇头,甚是觉得有愧。
听楚枫如此贬斥调侃自己,傅燮笑了起来:“书本为死物,人才是活的,怎能被书束缚。不读书未必不通事理,读书多未必是真才,将军不甚读书,但明事理,晓大义,读不读也无甚关系了!”
楚枫深知读书的重要性,他仍是一个劲摇头:“不成不成,浑浑噩噩不学无术,岂能欣欣然自以为是,不如我拜你为师,潜心求学,你可得好好教我这个学生。”
傅燮吓得赶紧摇头:“燮在洛阳时就听闻将军与卢尚书关系匪浅,卢尚书乃当世大儒,博闻强识,将军舍名门而就蓬荜,居然要拜在小小太守门下,折煞我也!”
两人一路闲话,那青衣仆役领着他们穿过宅院前三进,直走入花木繁盛的后院,一弯曲水掩映在苍青修篁间,一座重檐亭榭压水而建,蒙蒙的水汽在水榭周围盘桓。
“请贵客稍后,家主人随后便到!”青衣仆役恭敬地一请。
二人登上水榭,榭中凿有石墩石案,早有仆役捧了茶果奉上,二人便端坐亭中,倚阑瞻望着四面景色。
清澈水波在脚下轻流,修长的竹叶交叉错生,挡住了一夏酷热,凭栏而坐,和风绕榭,霎时清凉遍体。
楚枫捧茶轻啜了一口:“好香!”
“是蜀茶。”傅燮细细品味,觉出了其中的滋味。
楚枫叹道:“以蜀茶待客,杨家果然是极富豪门!”
汉末,食茶尚是奢侈享受,北方不产茶叶,只有南方部分地方如巴、荆一带有少量茶林,这其中尤其以蜀茶为贵,因其产量少。
有时一升茶贵值千钱,若非财禄充裕,根本不能购置。
饮茶等待间,忽地,有笑声缓缓随风传来,一个浅灰色的影子越走越近,来人笑呵呵地召唤道:“楚将军,南容兄!”
楚枫礼貌地拱手道:“杨公好!”
杨阜满脸是笑,热情地招呼:“不必多礼,将军与南容兄且坐!”
杨阜缓缓坐下:“二位贵客临门,不知有何贵干?咱们先说好,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二位不要以官职欺压在下。”
楚枫耸耸肩,他今日来是帮场子的,说白了就是给傅燮加油打气的。
傅燮本来还想着该怎么开启话头,慢慢深入主题,未料杨阜即来便不涉废话,他正是巴不得,当下说道:“义山爽快人,在下也不虚言,今日前来,是想请义山略贷薄财,以为抚民之用!”
杨阜抚髯一笑:“南容兄,我虽是太守府幕僚,但也是杨家家主,要安抚流民垦荒,我是个生意人,百事只为趋利,既要借贷,我能得何好处?”
“岁末赋税,三分之一归义山!”傅燮说。
杨阜点头道:“三分之一,不是个小数目,如此算来杨家倒占了不少便宜,不过,”他话音一转,“杨家已富甲一方,田土遍布,还要荒田赋税做什么?如此说辞,家主长老不会同意的”
杨阜虽然有心帮衬,但这笔交易,还得须家族长老同意才行。
“土不嫌大,财不嫌多,若义山应允借贷,有三利而无一弊!”傅燮沉稳地说。
“有何利,南容兄且说说看。”
“杨家所辖田土每年赋税不过十一,而流民开垦荒田则可得三一,此为一;杨家散财安抚流民,收民心,得信义,此其二;我们若得义山借贷,心存感念,凉州大势想来义山定知,若然南北相争,我等定当知恩而有重报,此其三!”
杨阜微笑而不言语,良久,他拍手道:“好,借贷可以,但杨家收利很高,不知南容兄受得起么?”
“不知杨家收利多少?”傅燮问。
杨阜慢慢伸出三个指头:“三分利!”
傅燮瞪大了眼睛,三分利,真是赤裸裸的高利贷,若是本金一万,岁末便需还给他三千六百钱利息,也就是说,若借贷期为一年,便得拿出本金的三分之一还要多用来偿付利息。
“可否少收一些?”傅燮恳求道。
杨阜摇摇头:“南容兄,你也知道,杨家并不是我说了算”
“可是……”傅燮想再争持一番。
杨阜的笑容未消,语气却柔中带刚:“规矩不能破!”
楚枫在傅燮身后悄声道:“罢了。”
傅燮不想屈服,可思想来去,除了杨家,他又能去哪里借钱。
“三分利就三分利!”为了百姓,傅燮豁出去了。
杨阜收敛笑容:“南容兄欲借多少?”
傅燮冥想了一会儿,想了个能让自己接受的数目:“五百万钱?”
杨阜却不回答,傅燮以为是要多了,正想降低一些,那杨阜却说:“五百万哪里够垦荒抚民,我借你五千万钱,三年为期,如何?”
五千万,傅燮觉得头要炸了,数都数不清的铜钱砸下来,把他闷在一座坟墓里。
他提出五百万是粗略计算了自己的偿付能力,那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而杨阜居然要借给他五千万钱,他傅燮就是变卖家产,再把自己典给人家当奴隶,卖身三辈子也还不起。
他想回绝,可杨阜早已深深一拜:“在下起初只是试探南容兄,没想到南容兄真的为了汉阳百姓而舍弃一切,杨阜拜服,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南容兄,杨家只收一分利。”
傅燮激动得快要哭了,虽然杨阜是太守府幕僚,但以傅燮的性格却不会强买强卖,所以这才屈尊来到杨府。
没曾想杨阜真的借了,而且只收一分利。
楚枫也很震惊,看来杨阜真如历史所说,德才皆备、刚正不阿。
就连陈寿都赞扬杨阜刚亮公直,正谏匪躬,亚乎汲黯之高风。
“拿券契来!”杨阜吩咐道。
不一会,仆役捧了笔墨和一片竹板、两张麻纸轻放在石案上,细细研了墨汁,把笔递给杨阜。
“请杨公立约!”楚枫朗声道。
杨阜濡了濡笔:“贷方是我,借方是——”他睃了目光去看傅燮,“南容兄?”
傅燮呆若木鸡地“啊”了一声,他的头脑还处于混乱的状态。
“借贷需要保人,”杨阜环顾四周,“榭中只我们三人,我自不能作保,南容兄为借方,更不能自家作保,那……”
茶杯落在桌案上,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案上的另一支笔:“我作保!”
声音沉凝无杂质。
“你作什么保!”傅燮从铜钱的包围中惊醒。
楚枫平静地濡着笔:“借贷必有担保,南容兄都可以为百姓舍弃一切,某为何不可?”
杨阜落笔在麻纸上轻写:“楚将军作保可得记住,若是南容兄到期不能还债,你得给他偿还全部债务,只是,楚将军拿什么抵押凭据担保!”
楚枫静静地说:“抵押么……”他略一停,振振有声地说:“楚枫不是信之人,我以性命担保,绝不负信,若是债清之日有悖盟誓,某愿肉袒负荆,亲赴府门谢罪请死!”楚枫信誓旦旦地说。
“签吧!”杨阜把毛笔递给楚枫。
楚枫稳稳地拿住笔,把自己的大名落在保人的位置。
“南容兄,落名吧!”杨阜道。
傅燮握着笔,手腕轻轻颤抖,眼睛里一片潮湿,麻纸上的字也变得模糊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傅燮”两个字写完整,那最后的一横拖出去,手腕却没了力气,收尾时飘远了,抖成了一条波浪。
仆役捧上红印泥,三人各自在麻纸上摁了手印,杨阜再将竹板一剖为二,把一半竹板与一张麻纸自己收好,余下的交给傅燮:“券契各持一半,三年到期,合契而债清!”
傅燮持着半边竹板和麻纸,半晌也没有说一个字,视线里还是迷蒙如观大雾,那轻巧的麻纸和竹板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让他几乎不能承受。
“明日我便遣人送钱过去!”杨阜笑呵呵地说。
“义山高义”楚枫清声道,他扯了一把傅燮,傅燮浑浑噩噩地给杨阜道了谢,又听见楚枫给杨阜道了声叨扰,拉着他走出了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