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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狗在前面撒丫子跑,盘二狗紧跟着。走在后面的盘师公拿一对三角眼瞄老三。
“我要他教我下套逮野兔。”老三解释。
“是叫他来帮你背巴戟,是吧?”盘师公一眼就看穿了。
浪畔湖曾是hn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高山湿地,据称有八百亩水面,曾经水草丰美,许多珍稀动物在此栖息和繁衍。如今,这里已是一片干涸的荒地,蓄水的大坝不知何时被毁,湖中仅剩的一洼浅水供几只野鸭嘻戏。
一路上,盘师公唠唠叨叨,教老三认识所见到的每一种草木,了解其药性、掌握其功用、熟悉其用法,说得唾沫四飞,老三一个劲点头,也不知记下多少。
穿过坑坑洼洼的浪畔湖,到了山坡上,盘师公说歇歇吧,找了个树荫下蹲下,从腰上扯出烟杆,悉悉索索往烟嘴里塞上烟丝,点了火吧嗒吧嗒地吸。
“阿公,您喝口水!”老三从背上卸下背篓,拿出水壶捧上。
盘师公摇摇手,“不喝了。”
老三复又将水壶放进背篓里,从怀里掏出扁酒壶,拧开盖子抿了口酒,然后,把酒壶递给盘二狗。
盘二狗摇头,边掏瓶矿泉水喝边对老三挤眉弄眼。老三闹半天才明白是要他去林子里,便借口撒尿钻旁边的林子里了,盘二狗跟着去了。
进到林子里,老三问:“盘二狗,这里很多野兽吧?”
盘二狗说,“以前,这里是一大片湖,旁边很多小溪,大部分的小青龙都藏在这里。几百年以前,有个李将军带了十万兵进莽山,他们大多是北方人,对蛇又怕又讨厌,所以,大肆捕杀蛇,许多小青龙都被捕杀了,于是,跟莽山瑶人的仇越结越深……”
小青龙是瑶族的图腾,是瑶民的禁忌。践踏瑶族图腾的后果相当严重。那是一场不休不止的对抗,李自成的十万大军由此内外交困,直至分崩离析。老三对莽山的历史越来越感兴趣了。
蛇是远古最初的图腾。上世纪六十年代在xj吐鲁番附近发现的古高昌王国墓群中,出土了二、三十幅伏羲女娲交尾图:在深蓝色的天宇背景下,画中的伏羲女娲身穿淡蓝色的上衣,两人同穿一条白色黑纹短裙,蛇形的下体交合在一起,他们互相搂抱,双目平静而含情地对视着,腰下的蛇身呈双螺旋状紧紧缠绕着。菊花状的太阳高照头顶,月亮包涵在他们的尾部,众星组成美丽的图案环绕着他们。
盘二狗带他找到一种叫牛卵坨的野果。看到树上缠绕弯弯曲曲的木藤,下垂一个个金黄的牛卵坨,老三兴奋极了,攀上树去摘。牛卵坨果肉是半透明的,肉质细嫩,多汁,味道好极了。据说常吃这玩意能延缓衰老,面色红润生辉。
老三摘了半篓牛卵坨回来,问盘师公是不是他从前吃过很多,所以才返老还童。盘师公听了,顺手捞起竹烟杆,要不是他躲得快,头上准一个大包。
盘师公习惯了敲打老三,反正青肿也好,流血也罢,差不多了,他便画碗水念几句咒,立时好了,也不当心医药费什么的。老三恨得直咬牙,几次想反出莽山,不做这记名弟子了。
老三边走边念叨说:“马善被人骑,人善——”直觉背上一阵寒气,急把后面的话吞到肚子里,改念汤头歌,“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益以夏陈名六君祛痰补气阳虚饵……”
休息了一阵子,他们继续走,爬到龙头坑。
龙头坑是莽山最后的处女地,山高谷深,人迹罕见。在乱蓬蓬的灌木丛里,他们除了采一些生肌止血千层塔,其余都是采巴戟。满满的两背篓。
回来的路上他们遇上了几拨捕蛇人,这些人带着专业工具,貌似老手。
捕蛇的手法有很多,有压颈法,套索法,钓蛇法,挖洞法、烟熏法等等。还有新手用云香精配雄黄擦手,然后向蛇身喷洒,等蛇发软乏力后再动手。盘二狗去跟那些人攀谈,看抓的大多是银环蛇、绞花林蛇和菜花蛇,问有没有莽山烙铁头,那些人支支吾吾说,烙铁头很难找,而且其毒无比,解毒药一般配不出,他们不敢惹。
《山海经>记载:南方人吃巴蛇,可免“心腹之患”,是为驱除疾病的饿。在南方,蛇馔与鱼翅、燕窝齐名。
最后,盘二狗还是在一拨捕蛇人当中,找到一条蟒蛇烙铁头,足有两米长,躯体多处受伤,最严重的是尾部,差不多有三寸的皮都没了,露出白里带红的肌肉,奄奄一息。
见到那条莽山烙铁头的样子,盘师公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那对三角眼射出寒光。
那拨捕蛇的有三个人,看到盘师公瑟瑟发抖,汗如雨下,他们显然认识盘师公。
盘师公扫视他们一眼,凌空在他们每个人手臂上点了一下,“如果你们以后再冒犯小青龙,每晚都会手痛一个时辰,无药可治,直到死。”
那三人面如土色,纷纷发誓:
“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再不碰莽山烙铁头了!”
“不敢了!”
盘师公嘴缝里迸出一个字:滚!
那三人如获大赦般夺路而去,慌慌张张中其中一个还摔了个狗吃屎。
搁在地上的烙铁头吃力地昂着头,警惕地左右摇晃,三角形的头上那对眼睛闪着绿莹莹的光,行动却大打折扣。
盘师公伸手在它头后轻轻一拍,烙铁头乖乖把头缩回去盘着。盘师公叫老三去采些带果的白狗肠叶来。
白狗肠是一种小灌木,叶片长椭圆形,枝上结一串串的小紫果。生长在平地、山坡和溪边。
约莫二十来分钟,老三就折了几枝带果的白狗肠回来。盘师公把筷子头般大的紫色果捏烂,将汁液滴在烙铁头破皮处,再用白狗肠叶将患处包扎好。最后,将蛇捧到老三的背篓里。
“我背?”老三心有抵触。
“难道要我背?”盘师公冷冰冰地反问。
老三口是心非地说:“哪能让您老背。我,我背。”心想,你喜欢背那再好不过了。伸手去提背篓时,不放心地问,“它会不会咬我?”
他想起电视里的镜头便不寒而栗:一名印度行者奏着笛,笛声尖细而高亢,一条眼镜蛇有节奏地翩翩起舞,在行者的手臂上缠绕着,扁扁的蛇头直立着向行者张开毒牙……
“小青龙有灵性,能分出好歹。”盘师公冷眼看他。
“哦。”老三拿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看盘二狗,那厮却视而不见。
盘师公大步流星往前走,盘二狗幸灾乐祸冲老三笑。
老三问:“盘师公刚才是給他们点穴了吧?”
“是的。”盘二狗骄傲地说。
“这三个人以后岂不是很悲催?”老三动了恻隐之心。
“他们以后不去抓小青龙就没事,要是死性不改,哼哼!”盘二狗面色一凛,“你去莽山自然博物馆看过那两条烙铁头吗?”
“看过,据说是镇馆之宝。早几年有人盗走一条,后来破案找回来了。”
“哼,找回来了?那是哄鬼的。”盘二狗冷哼道,“原来那条早走私去了美国,卖了一百万美元。”
“啊!”老三明白了。盗走的那条莽山烙铁头找不回了,只得另抓一条充数交差。
“那小偷得了三万块钱,可惜没命花,被五雷咒打死了。”盘二狗冷冷地说。
老三不寒而栗。五雷咒这种法术一般轻易不施用,非罪大恶极、非血海深仇莫为。
“小青龙已经卖了,人家逼他又去抓了一条充数。要不然,二师伯也不会下密咒。”盘二狗解释说。
一个人做一件坏事并不难,难得是接二连三就做不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