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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泓伊酒楼顶层客房,顾长歌推门而入,一屋子人立马看过来。
最先迎过来的是王鑫,他逆光而来,目光也融进柔和的日光里,为素来明朗的气质又添了一分随和亲近,含笑道:“阿业。”
这里面虽都是凰盟中信得过的人,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还都不知道顾长歌的真实身份,王鑫话到嘴边,便临时改口。
两人相视一笑。
而后是黄芪笑嘻嘻凑过来,“少主可算是回来啦,我们可是等你好久了,是不是啊,襄陵?”
边说着,边笑呵呵给襄陵使眼色。
襄陵白了黄芪一眼,面色却也柔和,朝顾长歌点头。
顾长歌早就习惯了襄陵和黄芪满是爱的互动,也只是眉梢轻挑,往王鑫的方向走过去,王鑫踏开一步,好让顾长歌看清屋内的其他人。
难怪,言萧和秦之衍素来是那种沉默寡言的性子,稳稳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只给顾长歌一个淡淡的眼神,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两人之后,还有明明斜着眼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看了她好久却端正坐着不置一词的一向“高冷”的挽裳宫宫主唐挽歌,还有她身边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坐着的叶清容。
叶清容一向对他和唐挽歌之间的距离把握的甚好——只消一个伸手的距离,亲近又不亲密,也绝不会让人感觉压迫。
顾长歌有一刹的怔愣——由于种种耽搁和错过,这倒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再见到叶清容。
临窗而坐的这个男子,素衣如雪,眉目如画,五官分开来看未必有多出彩,但合起来一眼便觉舒服。
就是舒服,是春日里柔和不招眼的阳光,夏日里仿若被碧水洗过的清爽又洁净的天空,又或者秋阳困顿下,一席秋风带着果香拂面而过,还有一场冬日初雪,一色晶莹引人追索。
他微侧的脸勾一抹含笑唇角,却显得温和而疏离,如一株清丽委婉的玉兰,盛开在翠荫洒落的清溪岸边,有通透阳光自柳叶间袅袅而落,映照得那叶子也是清透无暇。
而此时,他的目光自身旁艳丽女子的脸上移开,终于正过脸来,比寻常人更淡一分的唇色,勾唇一笑时,像是岚气空濛后的倾城山水,素雅又高洁,柔和却也淡漠。
“少主。”他声音也清朗温和,微微颔首道,“在下便是凰盟情报司司长,叶清容。”
怔愣不过一瞬,顾长歌迅速回神,笑着报上自己的身份:“顾业。”
“嗯。”叶清容眸光轻淡,原本的疏离却也淡了几分,“顾少主这几个月来的风光,在下有所耳闻,久仰了。”
“嘿!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客套话作甚?”黄芪笑呵呵凑过来,而后连着拖着好几个人做到屋子中央的大圆桌旁围着坐下,“来来来,咱们叙旧也叙过了,打招呼的也打过了,现在还是来聊点儿正事儿吧。”
却在想要伸手去拉唐挽歌的时候,被叶清容笑着拽住手拦下动作,“我来便好。”
黄芪有点儿尴尬地讪笑着摸摸鼻子,“忘啦忘啦,许久没见清容在宫主身边待着,都快忘了这俩人的规矩了,怪我怪我!”
一边说着,一边还朝叶清容暧昧地挑挑眉,一副“心照不宣、我懂我懂”的表情。
叶清容笑容坦荡,转而对临窗向外望的唐挽歌温柔喊了一声:“挽歌?”
唐挽歌先是冷冷瞪了一眼一边没走开留下看热闹的黄芪,眸光一瞥再看向轻轻放在自己腰侧的修长素净的手,径直忽略它,面无表情地起身:“我又不是残废。”言下之意就是,用不着你扶。
在场众人都对这场景太过熟悉,也是见怪不怪了,叶清容也面色不改,平静地收回手,唇边依旧挂着浅笑跟在唐挽歌身后,随后挨着她身边坐下。
见众人都已就位,顾长歌便先将自己在南江七门的经历大体讲了一遍,没有太多凶险,但还是有重点要说的。
比如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袍男子。
顾长歌说完,除了一同到了南番的言萧之外,其余几人皆是静默神思,连平素都是嘻嘻哈哈的黄芪也面露几分深沉。
王鑫沉吟半晌道:“我觉得这黑袍男子应该跟宫家扯不上关系。”
所有人抬眸看他,神情有些复杂。
“我这不是为宫家开脱,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他无奈的叹口气,“依我看来,这黑袍男子行踪诡秘,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找出什么线索来,不如就先排除几个有嫌疑的可能,也好有点儿头目。”
“嗯。阿鑫这话确实在理。”襄陵点点头道,“你继续说吧,我们都听着。”
王鑫面对众人方才的质疑和后来的低头也不拿乔,继续分析道:“自从阿业离开帝都后,我便一直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宫家,可以说,丞相府不管是明面上的动作还是暗中有所行动都逃不过我安排的那些人的眼睛,包括际商会对宫家的生意有所打击之后,丞相府管家杨成毅不知从何处搞来的一大笔银两。”
说完,他话语稍顿,转头严肃对襄陵、黄芪两人道:“这也是我想着要提醒你们两人的事,宫家要反击了,你们万事小心,莫要暴露,且保护好自己。”
襄陵两眼微眯,眸中精光乍现,转眼被深沉取代,同黄芪对视一眼,而后又对王鑫颔首道:“嗯,我们会注意的,阿鑫继续吧。”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生意这方面太多的忙我也帮不上,只能给你们盯紧了宫家内部的消息。”王鑫道,“这也算是丞相府近期的大动作了,宫桦和宫乔氏一直在为他们的小儿子奔忙,没心思也没精力会隔着这么远操控南江的局势,况且,他们也没这个能力,那么宫家其余几派就更没这个能力了。”
“确实。”黄芪皱眉道,“听少主话里的意思,那黑袍男子明显是冲着她和凰盟去的,而如今能知道少主和凰盟关系的,没有几人。除非...”
“除非,凰盟里出了奸细。”顾长歌接话道,“又或者,你们还漏掉了宫家的一个人,当今皇后,宫月出。”
话音方落,所有人失神般的沉默,顾长歌眉峰微挑,看着明显不正常的几人。
黄芪最先反应过来,“对,就是奸细。”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怀疑凰盟内部有奸细了。”襄陵紧随其后开口,语气也一如平日的沉稳,“不然三年前为什么那么巧的——”话说到一半,他霍然闭嘴。
顾长歌指尖轻叩桌面,晶亮的双眸带着狡黠笑意微微眯起:“你们瞒了我什么?”
要不是她先前从七门口中得知三年前凰盟遭难甚至差点儿崩溃瓦解的消息,怕是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顾长歌挑眉看一眼襄陵。
襄陵方才一时大意说漏了嘴,现在正紧着自我反省,别指望他会再说话,便自顾自的转开脸躲开顾长歌审视的目光。
黄芪猴机灵地在顾长歌看过来之前低下头。
顾长歌原本没怎么在意,现如今看他们的反常的反应倒是觉得奇怪了,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难以言明的隐情是不方便说的?
“阿鑫,还是你说吧。”顾长歌对其他人也不抱想法,直接问自家最老实的“弟弟”。
一向明朗坦然的王鑫也支支吾吾,良久才慢吞吞开口:“当年凰盟所受重创之事,我们也查了很久,也是刚刚不久前才得到线索...”
语气稍顿,他抬眸深深凝视了顾长歌半晌,而后撇开头道:“隐约能窥到百里荣晨的影子。”
顾长歌嘴角淡淡的笑意终于消失,她沉默良久,黯淡的眸子却渐渐泛起光亮,晶光闪烁中,她重新勾唇,却到底没能扯出一个像样的笑容,索性放弃,冷面道:“不可能。”
若是今日没听见百里荣晨在御书房同她说的那一番话之前她或许还会有所怀疑,但只要百里荣晨跟她说了当年的经历,她便信他。
这不是一叶障目般的爱慕下衍生出的盲目信任,而是发自内心地相信,这个让她敬佩了十几年的男子不会被权利和爱情侵蚀的面目全非。
骄傲如他,根本不屑于靠谎言来拉拢一个信臣,更何况,她今日见他的眸光深沉却清明,没道理一个满心谎言心机的人会有那般明澈如长天碧水的眸光。
她的信任基于对彼此的了解和过往一同走过的经历,可别人未必会认同她的说法。
“少主,你为什么还来维护那个狗皇帝,他害你姐还有凰盟害的还不够么?”黄芪眉目间的憎恶没有半点掩饰,“那个宫月出不就是他背叛的证据?”
先前他们一直讳莫如深地刻意避开有关宫月出的话题,这一会儿倒是自己提起来了,显然也带起了众怒,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叶清容都目染寒意。
“你们是对自己太没信心还是太高估了皇家的力量。”顾长歌面无表情开口,“单单是一个北齐皇室甚至加上宫家,还不至于能让我凰盟尽全力追查,直到近三年才能得到这点消息。”
一众人梗着脖子不赞同的看她,显然没能被顾长歌的话说服。
“而且,据我所知,三年前顾家和凰盟是一同出事的吧?”顾长歌叹口气,“宫家和皇家几乎是出动了全部力量,怎么还能分得出精力再去伏击凰盟,而且你们真以为他们能知道凰盟和顾家的关系吗?如果不知道,他们何故再去招惹又一个大势力?难不成是闲的没事干上杆子来找虐?”
这下连唐挽歌都听不下去出口了,讽刺一笑道:“宫家和老皇帝忙着对付顾家,不还有百里荣晨吗?你能确定百里荣晨也不知道你和凰盟的事?就算不知道还能没察觉?就照着皇室子弟们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处事原则,凰盟受难是不可避免的。”
顾长歌语滞。当年她没刻意同百里荣晨隐瞒她和凰盟的关系,她也知道百里荣晨心中早就有所察觉,但两人谁都没有将事情扯上明面,故而顾长歌也不能确定百里荣晨到底猜到了哪一步。
她正想跟他们解释三年前百里荣晨的缺席,却未料一直静坐的言萧冷声开口。
“不会是他。”
凰盟中人早就对原本是百里荣晨手下言家卫一员的言萧颇有微词,冷不丁听他这么一说,原本压抑着的怒气瞬间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你有什么立场说这话?或者说,你拿什么身份跟我们澄清那狗皇帝的清白?”
一怒之下,连襄陵都喊出了狗皇帝这个向来为黄芪所喜的称呼。
“听他说下去。”顾长歌直觉言萧所要说的是连她都不知道的隐情。
言萧沉吟半晌缓缓开口道:“三年前那个时候,皇上他消失了一段时间。”
“这不正好说明他在找时机下手吗?”黄芪冷笑一声。
顾长歌静默,心想这段消失的时间想必就是百里荣晨所说的遇到的追杀了。
言萧谁也不理,自顾自继续道:“言家卫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皇上他却在顾家倒台之后自己又出现了,一同出现的,还有宫月出。”
“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两人之间满满的情意,偏偏皇上还没有过问任何有关顾家的事情。我们言家卫自然觉得怪异,起先旁敲侧击想问清楚皇上他的态度和想法却没有效果,后来直接开口问他有关他和长歌的事,才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慢慢攥紧了拳头,话音却没有一丝起伏,“我们根据皇上一反常态的表现查了很久,最后在皇家藏书中找到了真相。”
顾长歌呼吸骤紧。
“皇上他,被宫家用了传承千年的噬情咒。三百对情人的血水加上一人的心头血,辅以禁药,分三次浸泡其中,三次后,便能让被施咒的那人忘记前尘旧爱转而爱上放心头血的那人。宫家便是用这种方式,用一个宫月出彻底控制住了皇上。”
闻言,所有人的心底砰地一声炸裂。
“你为什么不早说!”顾长歌一颗心又涨又疼,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言萧嘴唇开开合合,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是我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