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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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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志娟打香篆,武俊等人品香闲聊,直到小厮备好酒菜,男人们移至花园喝践行酒,朱志娟独留房间用餐。

    离别酒最是伤人,一想到武氏三杰的名号自此不复,他们的杯中酒就如流水般不愿停歇……树影西移,武俊醉醺醺的回房想让朱志娟前来同武果武秀道别,却发现朱志娟倒在桌边,手边有个翻倒的茶盅,桌上的印香已经被茶水浇熄。

    武俊不知发生了何事,抱起朱志娟冲到院中,嘴里嚷嚷着找医救人。武果什么都没问,拔脚就往前院跑。武秀走到武俊身旁摸了摸朱志娟的脉搏,告诉武俊朱志娟已经死了。驿馆主事随着武果到了后院,知道了发生在后院的事情,武秀不想事情闹大,自发前去同主事交涉,并出钱让其闭嘴。

    主事离开后,武秀让武俊赶紧离开,武俊不愿,武秀花了很长时间告诉他这事儿对朱武两家的影响。武俊答应离开,并将朱志娟的尸体交给武秀和武果,他们两人会将尸体带回宋地,悄悄放回朱志娟养病的寺庙,伪造她并未私奔的假象。

    这期间,武俊发现了藏在朱秀娟怀里的遗书。其内容大概是心生悔意,又不敢回家,只能一死谢罪……

    武秀曾交代武俊要将后院里的生活用品处理干净,别让主事将那些东西同朱武两家联系起来。武秀走后,武俊心神恍惚的回到后院,看着熟悉的一切,根本不愿相信佳人已逝。他像傻子般坐在屋里回忆着过往的一切,忽然想起的细节让他明白朱志娟并非自杀而是被人投毒杀害。

    朱志娟是香道高手,为了保持敏锐的嗅觉,她从不饮茶,一个不饮茶的人,临死时为何会放一杯茶水在手边?

    武俊哽咽着说完了那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他扮鬼吓唬人的原因。

    他不想有人住进后院,不想他和朱志娟生活过的地方彻底消失,重新变回驿馆。他认为那个刻意住进闹鬼房间的旅客是在挑衅,担心武功暴露会被人猜出身份,杀人时他用了武家的迷烟。

    姚溪桐觉得武俊缺心眼,正因为迷烟产自武家,一旦出事,别人都会怀疑武家而非找武家买迷烟的江湖人。亦如武俊也可以用所学武功杀人,之后推脱有人模仿就行,问题是有人信吗?腹诽之后,他问了几个关于时间的问题,武俊全都给了他详细的答案。

    已时三刻,他们从房间移至花园。

    差不多未时,酒没了,他让朱志娟去前院喊小厮送酒过来。武果去了一趟茅房。

    申时,他回房喊朱志娟出来送客,发现朱志娟中毒死亡。

    姚溪桐又问:“那么伤感的践行宴,你居然有心思记得每一个时辰发生的事情,我感觉挺奇怪。”

    武俊解释说,朱志娟点香那会儿,武果提醒他第二日准时去码头。宴席将要散场时,武果再一次提醒他第二日准时去码头。武果每次提到时间,他都会下意识地想要知道当时是什么时辰,这似乎是每个人都有的习惯。

    “你记性很差吗?需要如此反复提醒吗?”姚溪桐的提问让武俊起了疑心,他问:“你的意思是武果有问题?不会啊,那日我们三人始终在一起,武果单独去茅厕的时候,志娟去前院找小厮要酒,并未在房间。”

    “你怎么知道朱志娟申时死亡?也许她去前院之后不久就已经死了。”

    武俊摇着头说,“不会,我记得很清楚,印香在第四瓣那儿被茶水浇灭。单照粉水是梅花模,一盘共五瓣,点燃后每一个花瓣的燃烧时间刚好是一个时辰。志娟已时点燃,申时刚好烧完三个花瓣,她中毒碰倒茶杯,茶水浇灭印香,时辰正好在第四个花瓣那儿,她的死亡时间不会有错。”

    “真的不会有错?”姚溪桐转身回到朱志娟死亡的房间,接着问:“屋里陈设是否和当日一样?印香放哪儿?茶杯放哪儿?前两日死亡的江湖人进屋之后又坐哪儿?”

    武俊日日待在屋里缅怀亡人,姚溪桐的提问一点儿也难不倒他,片刻之后,屋里的陈设就已经同朱志娟死前一模一样。说起那个江湖人,他一脸不屑,“那人知道我在院中,进屋后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这样僵持到深夜,我趁着他神思倦怠时点燃了鬼见愁……”

    “他坐哪儿?”屋里有六张椅子,左右墙边各两张,窗边两张。武俊指着左面墙边靠近条案那张椅子说,“他一直坐这儿。”

    姚溪桐顺着武俊所指坐了下来,只见条案在近手处,案几上放置着武俊才摆上去的印香和茶杯。“夫人可是在这里打香篆?”

    “正是。”

    天色已经大亮,姚溪桐借着天光仔细打量着条案,发现其正上方是木质房梁,他微微一笑,“总算让我找到原因了。武公子,麻烦你上桌看一下房梁,梁上正对着印香的位置是否小孔。”

    “有,呈蜂窝状,”武俊伸手欲摸,姚溪桐阻止道:“我劝你别摸,蜂窝状的小孔内全是毒药。”

    “这是怎么一回事?”

    “案子我已经破了,公主呢?”

    荒无人烟的旷野里,萧宝儿正迎着朝阳呼哧呼哧地打拳。武俊颇为无辜的说,“公主身上的迷烟早解了,她赖着不走,说是绑架要有绑架的样子,既然说好了破案才能换人,就不该让她提前回到驿馆。”

    姚溪桐尴尬地笑笑,“公主精神挺好,一宿未睡还有力气打拳。”苏苏用一种看破他心事的语气说,“别打断她,这是她的生活习惯,每日都这样。北辽拳法,运功方式有些像八段锦。”

    “你真是一朵解语花。”

    “公子谬赞,苏苏只是不想公子浪费时间。”

    呵气成雾的早晨,一行人就这样远远地看着萧宝儿打拳。武俊见姚溪桐主仆聊得开心,忍不住问:“公主你们见到了,可以跟我说案子了吗?”

    姚溪桐笑眯眯地反问:“我们都已经见到公主了,还有什么理由要帮你破案找凶手?”

    武俊没想到姚溪桐会这样,“你……你怎么不守承诺?”

    “承诺?你是指绑架公主威逼我破案?”

    武俊原本就是个嘴笨的人,这事儿又不占理儿,张口结舌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苏苏善解人意的说,“武公子别急,这案子牵涉到武家,实在不方便说。如果你用江湖身份问,那么还请按江湖规矩办事。”

    武俊嘴笨,脑子不笨,愣了片刻就想通了关节,他道:“诸位若能告知杀害内子的凶手,武某人愿意听从诸位的差遣。”

    姚溪桐赞赏的看了苏苏一眼,他正打算利用这事儿讨点好处,苏苏就替他开口了,两人还真是不谋而合。他假意斥责苏苏,“你这丫头,公主带着你一起上路可不是让你自作主张的。”苏苏委屈的退到姚溪桐身后不再言语,那表情,那眼神,老戏骨都不如她演技好。

    武俊苦笑着说,“探花郎不必如此,这事儿原本就是武某有错在先,公主心有怨言也是应该的。”

    看到苏苏演得那么卖力,姚溪桐不甘落后的长叹一声,缓缓说起案情,“案子一开始我就认为是熟人作案,只是不知武氏三杰中的哪一位会是凶手。起初我怀疑武秀,你和他的关系远不如你和武果,这个践行宴他也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凶手是武果,从他提醒你记得第二日之约那会儿就已露出了破绽。你出海的目的是为了逃避朱武两家,这事是秘密,武果却当着武秀的面儿摊开来讲,说明在他心中这已经不是秘密,除了武秀,他肯定还告诉过其他人。还有,一般人只在辞别之际才会提醒对方记得第二日的约会,他却在宴饮开始就出言提醒,事有反常必出妖,他这样做一定有目的。”

    “有了这个怀疑,我详细询问了当日所有事情的发生时间。当你认定武果、武秀与朱志娟的死亡无关时,我知道武果成功了,他反复提醒你记得时间就为了给你造成这种错觉。你们一直在一起,他没有作案时间。”

    “末时,朱志娟去前院找小厮拿酒,武果趁机跑到你们房间在梁上钻出细孔放入毒药并封上蜡膜。只要下方温度升高,蜡膜融化,毒药掉落在朱志娟茶杯,导致其中毒身亡……”何伯突然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投毒,搞那么复杂干嘛?”

    苏苏替姚溪桐解释道:“如果直接投毒,武公子肯定会怀疑当日唯一离开过酒桌的他。我想他的计划肯定出了纰漏,武夫人本不该那么早就中毒的。”

    “苏苏说的很对,计划出了纰漏。原计划朱志娟应该死于两人离开之后,不该死在申时,也许她醉心打香篆,多次点燃香烛以至房梁上的蜡膜提早融化。”

    “不对,”这次插话的是事主武俊,他道:“志娟不喝茶,我因为那杯茶水怀疑她死于谋杀而非自杀,这怎么解释?”

    “武公子,进屋时你只看见茶杯翻到,印香熄灭,你敢肯定杯中装的就是茶水吗?”

    “进屋那会儿我确实只看见茶杯翻到,并未检查杯中物是什么。可在当日深夜,我重返现场,确认了茶杯中装着茶水。”

    姚溪桐微微蹙眉,道:“我们说一说武秀,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武家得知你要私奔,派出武果去杀朱志娟,并把现场弄得复杂无比,希望这个所谓的凶手能将你永远的留在武家,留在中原。武秀不同意这种方法,又不敢反抗家族,只好偷偷伪造了一份朱志娟的遗书,试图在武果离开之后,告诉你们事情真相,让朱志娟假死躲避朱武两家。武果计划失败,武秀不愿看见你同武家反目,趁你不备将早已伪造好的遗书放入房中。就在这时他犯了个错误,见茶杯没水,为了不让你发现真相,他随手加了点儿水在杯中,却不知朱志娟不喝茶,这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