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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九的院子不大，进了院门一眼就能看清整个格局。
是以阿馥来找她，也只需要走几步路即可。
书房里言九透过油灯昏黄的火焰看着阿馥，目光沉沉，“你们在宫里可曾发生了什么事？”
逢玉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差。
言九担心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阿馥却摇头，道：“回九姑娘的话，圣上吩咐了底下的人善待我们姑娘，从昨晚到现在，除了跟江指挥使一同面见过圣上外，我们姑娘没有再见任何人。”
言九走到水盆旁边净手，又问：“那在常特使府上时，逢玉可曾受过委屈？”
阿馥垂首，“未曾，九姑娘。”
言九拿起棉帕开始擦手，余光疑惑的看了阿馥一眼。
真的 ... 什么都没有吗？
她把棉帕放回原处，道：“走吧，去看看逢玉。”
阿馥应声，跟在她身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一直在门口守着的云珠见状也跟了上去。
书房在小院子的最西边，逢玉住的房间是院子的最东边。饶是如此，从书房走到逢玉的住处，也不过就是喝口茶的功夫罢了。
走到房门前，言九脚步驻足，敲了敲门：“逢玉？”
里面很快传来了回答：“言姐姐，你进来吧。”
“嗯。”她应声，推门而入。
李逢玉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衫，头发半散着斜倚在床头，眼眶泛红，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言九快步走过去，“怎么哭成这样？”
“言姐姐——”李逢玉抬起头，眼泪抑制不住的又落了下来，“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爹爹娘亲还有祖父 ... 他们都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 ”
她哭诉着，越哭越凶，“言姐姐，我不想活，我也不想活。我为什么要活着，我不想活着，我想和他们一起死！对，死！死了我就解脱了！我就可以见到爹爹和娘亲了！”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办法，眼睛里发着光，几近疯癫。说着说着就要下床，眼神死死盯着廊柱要冲过去。
言九急忙拦住了她，“逢玉，你冷静点！”
“不！我不想活着！”
李逢玉拼了命的想要挣脱言九，已经没有一丝理智可言。
尚樱吓了一跳，亦是急急拦在了李逢玉跟前，“姑娘，您别做傻事！”
阿馥急的围着李逢玉团团转，“姑娘，您不是说有事要找九姑娘说吗？现在九姑娘来了，您千万别冲动！”
言九闻言哄道：“是呀，你叫我过来是不是有事情告诉我？你还没和我说呢，乖，别做傻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几个人轮番劝着，才算让李逢玉的情绪好了一点，她停止了挣扎，白皙的面庞上满是泪痕，“言姐姐，你真的会帮我吗？”
见她不再一心求死，言九稍稍松口气，点头道：“会的，你别急，有什么烦心事都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她说着话，协同尚樱一起把逢玉扶回了床榻。
李逢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情绪渐渐缓和下来，言九让阿馥去拿了温热的水来，递给逢玉，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脊，像照顾小孩子似的，道：“喝口水润润嗓子，别急，有什么事都慢慢说。只要活着，这世上便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李逢玉抽噎着，小口小口的抿着水，断断续续道：“我 ... 没有 ... 没有一个亲人了。我 ... 我害怕，我害怕言姐姐。”
言九心里咯噔一下，轻轻道：“别怕，别怕逢玉。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你不懂 ... 言姐姐，你不懂。”李逢玉泪眼婆娑的看着言九，道：“一夜之间！一夜之间，我的亲人都没了，他们都没了！我的心，好痛好痛。”
言九也红了眼眶，从云珠手中接过温湿的棉帕，轻轻的在逢玉脸上擦拭着，道：“我懂，我懂的，逢玉。忍忍，忍忍就会过去的。”
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些年，她不就是一日又一日的忍着，一直忍到了今天吗？
言九很心疼逢玉，她还那么小，却要承受如此沉重的事实。
李逢玉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水杯，看向言九的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不，我忍不了，言姐姐！我忍不了！我们李家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却落得如此下场？ ! 这不公平！不公平！”
李逢玉太过激动，手中的茶盏被她气愤的丢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言九浑身一颤，忽然觉得眼前的李逢玉有些陌生，她生怕她想不开再做傻事，连忙让云珠把地上的碎瓷片给清了，又劝道：“是不公平。但是好在害了你一家人性命的凶手已经找到了，圣上也已经下旨将他斩首示众。如此，你家人的在天之灵，也可得到稍许慰藉。”
可李逢玉却红着眼眶怒道：“不够！这不够！凭什么他害了我全家，圣上却只处死他一个人！圣上应该诛他九族，也杀了他全家！”
言九微怔，心底震撼不已。
逢玉是因为气急了才出此言，还是 ... 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望着李逢玉猩红的眼睛，她心里忽然没了底。
痛失亲人后的逢玉，只怕再也回不到当初天真无邪的样子了。
李逢玉用力握住言九的手臂，目光凶狠，一点也不像以往的她，“言姐姐，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言九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逢玉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李逢玉咬着牙道：“你帮我求求江指挥使，让他帮我去杀了那许致远全家好不好？杀光他全家！”
杀光他全家。
言九从没想过，这样残忍冰凉的五个字有一天会从李逢玉的口中说出。
但如今她不仅说了，反反复复的说了许多次，而且她还想让她帮忙去做这样的事。
言九忽然觉得自己周遭的空气都变冷了，灾难真的会将人改变至此吗？
一个曾经那么单纯善良的人，遇见受伤的动物会心疼不已的掉眼泪，见到她被欺负会一脸无所畏惧的挡在她的面前。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颗心，说变就变了，变得坚硬无比。
言九兀自喟叹，这样的结果到底应该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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