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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赵方揶揄望向黎夏,他那日去过荆府,记得那个傻愣愣呆在荆长宁身边的侍从。
“是我。”黎夏点头说道,“我家郎君不屑前来,便说了让我来陪你们玩。”
玩?这是玩的事吗?
“想必他是觉得丢脸,自己不敢来,才骗你这个傻愣愣的家伙出来顶包!”赵方笑声长而尖细,咧开的嘴角拉扯得极大。
黎夏上前一步,走近了挂在架子上的四幅墨画,很是仔细地来回打量。
“你想做什么?”赵方问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墨画是我家曾大人花钱买来的,你莫要当着众人的面闹事,否则丢的是你家郎君的脸。”
黎夏摇了摇头,指着第一幅画说道:“这幅画我家郎君说了,鸥鹭的点缀太过生硬。”
步子一移,黎夏指着第二幅画说道:“这幅画荷叶和荷花迎风的方向错了。”
赵方冲上前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毁了你家郎君的名声是小,砸了我的拍卖会,你赔我们曾大人银钱?”
一侧,曾里拍案而起:“来人,将这不知好歹的人从台上扔下去!”
黎夏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你们不让我在上面,那我下去说好了。”
语罢,他从高台之上纵身跃下,稳稳地落在地面之上。
“来,大家不用管他,那第一幅墨画已经有杨登郎君出价三千,可有更高的?”赵方手中拍卖锤高高悬起,只等重重落下。
黎夏却在台下朗声又道:“郎君有言,这几幅画皆是手稿中的残次品,被丫鬟无意捡去,才闹出这样的风波,郎君清雅高洁,不愿众人被骗,所以特此忠告,希望大家拍卖前谨慎思量。”
杨登目光有些犹豫,望向那幅画中水面之上的鸥鹭,越发觉得极是生硬丑陋。
“你给我闭嘴!”赵方怒声道。
黎夏用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瞥了一眼赵方,摇了摇头,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曾里忽的嗤笑,道:“来人,把他给我赶走!”
一个画师的侍从罢了,他曾里可是有官位傍身的人,怎能容他在此放肆!
随着话语之声,从高台以后走出约莫十个侍从,推开众人便朝着黎夏走来。
易禾心中担忧,却亦有着一贯的害怕与妥协,他望向一脸淡然的黎夏,咬了咬牙。
他毕竟是一国公子,顶多被羞辱一番,不会有性命之忧。
思及此处,他蓦然向前迈了一步。
“谁敢!”他说道。
“谁敢!”几乎有人和他同时发出斥喝,那声音雄浑,瞬间盖过了他的声音。
人群的目光登时汇聚了过去,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一时在心中舒了口气,却又不知为何有些隐隐失落。
他好像真的很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的目光望了过去,那和他同时发出斥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孙大夫。”黎夏恭敬对孙慎行礼。
“孙大人。”曾里面容一阵红白,低头行礼道。
“我看谁敢!”孙慎目光冷冷落在曾里面上,“我易国从未有这样一条律法来禁人言词,倒是有律法约束官员仗着官位欺压百姓的!”
曾里讪讪点头,目光暼到自己的侍从身上,怒声道:“还不快退回来!”
那十多个侍从慌忙推了回来。
“多谢!”黎夏恭敬而由衷地对孙慎说道。
孙慎脸瞬间红了些,他从荆长宁面前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尊重和恭敬话语,一时竟有些不习惯,他愣愣说道:“这个这个,你不用多谢我,师有事,弟子当服其劳。”
黎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他想说郎君没有认你当弟子,又觉得这么说实在是太不给孙大夫的面子。
孙慎又道:“不知荆郎君有何话要说,你便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吧。”
黎夏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四幅宣纸,他说道:“郎君说了,被丫鬟盗取的不过是几幅残次品,郎君怕世人受人蒙骗,特地让小人将他的成品画作带出。”
话语及此,黎夏伸手依次展开手中的墨画,也是刚好四幅,甚至从风景意境之上与高台之上的四幅极是相似与对应,但明眼人一眼望去,皆能看出其间极大的差别。
“郎君的画我说完了,你们想继续拍卖就继续拍吧。”他说道,旋而转身便要离开。
留下众人一脸面面相觑。
这还拍卖个鬼啊!
一堆人家不要的残次品,还底价三千金,哪个傻子白白往上贴?
“那个,荆郎君这四幅画卖吗?”有人一脸灼热地望向黎夏。
黎夏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郎君没有说,只是郎君那么清雅高洁,想必并不在乎银钱,所以应该不会卖的。”他伸手指向高台,一脸认真说道,“那边不是有卖的吗?”
曾里心中暗骂。
他姓荆的清雅高洁,不在乎银钱,他们摆摊卖画就是恶俗粗鄙?
还是残次品!
他娘的还卖个鬼啊!
……
秋实山的另一侧。
金灿的野菊沿着蜿蜒的道路铺展而上。
重阳佳节,异乡异客,多的是文客才子登高望远,赏菊,吃菊花糕,饮菊花酒。
一处树荫之后,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冒了出来,荆长宁一张小脸上是满满的苦涩。
那日离开易国的岁新城,她便往回赶了,可是这些天接连降雨,便把自己搞成了这样一个落魄的模样。
脏兮兮得没脸见人了。
刚回到红蔷,她便急着赶回到荆府,可是荆府一个人都没有,一打听下荆长宁便得知了事情缘由,她倒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赶上今天,更没想到黎夏那家伙居然让整个荆府所有人统统都带出来了,更没想到黎夏那家伙出来之后居然……锁门了!
她本来想着去找易禾,可是易禾居然也不在,于是她不再多想,便直接来了秋实山,观一场自己一手制造的热闹,好像也不错。
可是还是不要离太近地好,这个样子出去见人,丢死人了。
抬眸望去,不远处便是一方雅致的圆桌,桌边两个文客打扮的人正在惬意地饮酒。
“咕……”荆长宁的肚子极其不给面子地叫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了怀里,忽然想起来银钱皆被她留在了马车之上。
心中一阵犯愁,她的眼睛在眼眶之中骨碌碌转着。
温凉树影摇曳,荆长宁忽的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浓郁的压迫之感。
仿佛白骨成山血海连绵,那是常年刀尖嗜血才能育出的威迫。
便在这时,荆长宁感觉身后那人期近自己,耳畔传来压低的话语声。
那声音极是戏谑。
“同是天涯饥饿汉,我们一起干一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