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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镇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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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人一提起朝阳巷,就知道镇国公府,因为这条巷子里自大华立国百年来就只有一户人家——镇国公府,长安城最显赫的府邸。

    三昧斋,历代镇国公的书房,国公府的重地。

    房外树上的知了“吱吱”地叫个不停,书房内却安静得很。伺候的下人早就退避三舍,远远地离开了。

    “跪好了,头上的书本掉了下来,为父要你好看。”已知天命之年的国公爷肖祯恨恨地瞪着跪在一旁的独生子肖景瑜。

    肖景瑜立时挺直了腰,双手扶了扶头上厚厚的书籍,撅起的嘴都能挂的上油瓶了。

    肖祯望了望儿子,铺开桌上的奏折,提笔书写起来。

    “爹,您不会真的让我娶那个无盐女吧。”肖景瑜一见大急,不顾礼仪硬是站了起来。

    “闭嘴,跪下。谁叫你起来的。”朝儿子吹胡子瞪眼的肖祯语气加重,“还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好事。为父平日是怎么叫你的,男子汉,大丈夫,当无愧于天地。”

    “我真的没碰她。我就是在如意阁中睡了一下,谁知道会有这么档子事。”不甘心自己的终身幸福就这样被老爹毁去,肖景瑜不再顾忌父亲的斥责,大步上前,伸手挡住了桌上的奏折,一个劲地强调道:“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没碰那丑女人一根毫毛,您一定要相信我。”

    “怎么,长胆子了。”肖祯两眼一瞪,奏折上的手慢慢地移开了。

    “祖母一定不会答应的,皇帝哥哥也不会答应的。”眼见从父亲这里突破无望,肖景瑜抬出了自己的“终极靠山”。

    可惜于事无补。回答他的只有父亲越来越快的书写速度还有扔过来的砚台。

    吓得肖景瑜手忙脚乱地避开了。

    怎么祖母还没来,这叫他如何是好,不是早就给青山那小子递眼色了,难不成,那小子没看懂,怎么办啊。祖母,你怎么还不过来啊。肖景瑜在心底无声呐喊。

    许是老天爷终于听到了他的祈祷,说曹操,曹操到。

    窗外传来了祖母熟悉的声音。

    “好啊,你长本事了,关门打起昀儿来了,那就先打死我,再打死他,一家子都给你打死,岂不干净。”

    肖景瑜大喜,救星来了。祖母真是及时雨啊。

    儿子高兴了,可老子无奈了。

    老太太来给宝贝孙子撑腰来了。

    紧闭的门扉推开了,进来的就是国公府德高望重的奉圣夫人,在国公爷续弦乔氏、弟媳叶氏族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好啊,国公爷长本事了,大热天的关起门来教子了啊”老太太一进门还没站稳歇口气,对着儿子就是一顿痛骂。

    肖祯见老母来了,又急又痛,连忙迎接出来,上前躬身陪笑道:“大暑热天,母亲有何生气亲自走来?有话只该叫了儿子进去吩咐就是了。”

    肖母听说,便止住步喘息一回,厉声说道:“你原来是和我说话!我倒有话吩咐,只是可怜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却教我和谁说去!”

    肖祯听这话不像,忙跪下含泪说道:“为儿的教训儿子,也为的是光宗耀祖。母亲这话,我做儿子的如何禁得起?您看,我这也不是还没打吗?”

    肖母听说,便啐了一口,说道:“还没打?我要是晚上一步,你不就叫人传家法了吗。叫景瑜娶她,别说景瑜不乐意,我老婆子也不同意。”

    “我家乖孙一表人才,又是世子,那出生低贱的野丫头也配得上我们府?我苦命的乖孙啊,怎么就遇上这样的爹啊,不替你出头也就罢了,还赶上去把你给卖了……”说着,老太太不觉就滚下泪来。

    老夫人生有三儿一女,膝下孙子孙女七八人,最疼的就是世子肖景瑜了。镇国公肖家显赫近百年,从大华立朝之初,就不断涌现惊才绝艳之辈,从初代国公起,代代为朝中肱骨。现在国公府因圣人的关系更是炙手可热,这样的家族岂能容忍后辈中出现身份低微之人。

    跟宝贝疙瘩躺在一张床上的女人底细早就被查出个底朝天了,一个毫无地位的校尉之女,芝麻绿豆大小的小官,严重点说,连官都不算。就算跟诚意伯府有亲戚关系,也不过是蚍蜉一只,既无教养,又无美貌,怎堪为未来的国公夫人大任。

    跪在一旁的景瑜借机忙爬了过去,抱着老夫人的腿,假模假式地哭道:“老祖宗,孙儿真的命苦啊,爹要我和那个无盐女过日子,您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祖母。”

    “我命苦的瑜哥儿啊。”老太太搂着孙子越哭越伤心。

    一时间满屋都是祖孙二人嚎哭声。

    围在一旁伺候的两位夫人忙着安慰:“母亲息怒,那野丫头世子不娶也罢,凭我们家的家世,还有皇上对景瑜的宠爱,就算悔了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就是,大嫂说的对,景瑜的婚事有皇上做主呢。”

    镇国公勃然大怒,又无可奈何,好男不跟女斗,何况他又实在惹不起自个老娘,只好将气往儿子身上撒。

    当即一个暴栗弹过去,肖景瑜捂着脑门“哎呦”一声,在那一直叫痛,叫了半天才发现众人都没反应,他捂着脑门和眼睛的五指悄悄张开,透过指缝偷瞄——

    迎接他的是父亲锋利的眼风。肖景瑜赶紧冲着爹爹眨巴眨巴无辜的双眼。

    迎来的是一声利喝,“你这孽子,给我滚回房中,面壁思过两日,胆敢违令,我饶不了你。”

    听到父亲让他回房思过,知道这事还有得商量的肖景瑜忙不迭地往外退去,生怕父亲要2执行家法。别看他天不怕地不怕,皇上面前也敢打上两滚,可见了自家老子那就像见了老鼠见了猫一样。

    两位夫人也紧跟着出去了,只有老夫人依然还在房中。

    瞧见老母,刚才在儿子面前耍过威风的国公爷一下就气势全无,忙陪着笑脸:“母亲且消消气,莫为了儿孙伤了身子才好。”

    肖母便冷笑道:“国公爷好生威风,你也不必和我陪笑认错,我只不过是毫无见识的妇孺之辈,哪管得了国公府里的大事,我看那中馈之权国公爷也早早的收回去吧,免得府里因我们这群没见识的娘们倒了大霉。”

    听到老母如此之言,肖祯只得苦苦叩求认罪,可老母丝毫不为所动,只得直了身子,颓然的坐回了太师椅上,望着墙上的历代国公爷画像,颓然开口,“母亲,开国太祖时分封的八公十六侯如今还有几家。”

    怎么突然说到开国公侯,老夫人有些不解。儿子突然转了话题,还转得那么生硬,肖老夫人有些大出意料之外。

    儿子是个有本事的,要不然,这些年来,肖府看着风光,可谁又知前数十年的如履薄冰呢。只是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府上是真的苦尽甘来了。

    儿子突然之间就说起了八公十六侯,她就有点转不过弯了。今儿个这事跟这些有什么关系吗,老夫人想不通。

    “二十四功臣,世袭罔替还有三家,其他的不是削了爵位,就是降了等级,如今在朝中说得上话的除了我们家、定西侯、靖安侯几家了。一个巴掌就数的清。”

    “历代定西侯府多出良将,戍守疆土,居功甚伟,而我们家呢,靠的不过是谨慎小心而已,既不拉帮结派,又不附庸哪位皇子,一心只唯圣上之命,才能走到了今天。旁的公侯府第哪个不是被削了爵位,或是满门获罪。”

    “先皇看上了长姐,又立为皇后,可又能怎么样没呢,长姐还是保不住几个孩子,没奈何,临终将景宏托孤于我,交给府里抚养才安全长大。自那一刻起,咱们家就更加小心翼翼,规行矩步。”

    “如今景宏登了大宝,咱们府上是功勋卓著,可那些被削去爵位的公侯又哪家不是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母亲。”

    年近半百的儿子突然变得毫无生气,老太君也有点不忍心,弱弱地说了声,“可宏哥儿是个重情的,景瑜又是他亲手抚养大的,…………”

    “正是因为皇上是个重情义的,咱们才不能让他为难。”平生第一次,肖祯打断了母亲的话,“如今咱们家可谓烈火烹油之势,皇室中早就有些宗亲看不顺眼了。我们不能让别人抓到什么把柄让他为难。他是个有大抱负的,当胸怀天下,怎可因此自毁长城。”

    老太太还是心疼孙子,弱弱提议:“不如就让瑜哥儿纳她为妾?”

    “不行!”肖祯断然拒绝,“说到底,那丫头也是为咱们府挡了灾。”

    “什么?挡灾?”老太太一头雾水。

    “嗯,没错。这事是宝珍郡主为自己做的,那姑娘也是可怜,误中副车罢了。”肖祯将这两日查到的一切托盘而出。

    “小贱人。”这次轮到老太太发怒了,“她怎么敢,谁给她撑的腰。”

    很快久经风雨的老太太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太长公主,“难不成是泰安?”

    “不知道,不管是谁,总少不了宗亲们插手。”

    “那这件事就只能这么做了?”老太太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一结果。

    “母亲,以后就劳烦你好好教导那姑娘了。”国公爷起身,正正衣襟,给老太太行了个大礼,砰的跪在了自己的母亲身前,“母亲,千万不要再把景宏当成您的孙子了,他是当今皇上,不再是那个在你膝前尽孝的大孙子了,母亲要还是这样,那我们国公府就离全府灭亡之日不远了啊。到时就是皇上想护也护不了啊。母亲。”

    堂堂的国公爷,还不到五十,鬓边已满是白发。儿子老了。

    老了的儿子就这样像小时候一样直直的跪在自己眼前,肖母老泪纵横,“儿啊,都是为娘的想左了啊,不知道你的苦心,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操办景瑜跟李家姑娘的婚事的,也会好好管束家里人,不会拖你后腿的。你就安心的在前头报效君王,为圣上分忧解难吧。”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两母子在书房里抱头痛哭,那场面真真是让人潸然泪下。

    很快,镇国公世子请婚的奏折就到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