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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看!”
当乐宁朦指向天空中的那一轮红日时,几乎是突然的,谢容且感觉到天色渐渐黯沉了下去,而空中好似有一轮黑色的球体逐渐向那一轮高升的红日靠近,直至其璀璨的光芒逐渐消失,只余最后一道圆形的光环,大地顿时陷入漆黑的混沌之中。
饶是重活了一世的谢容且都看呆了眼,似乎这才想起,前世太子被杀的那一年,的确有出现过天狗食日之象,而在如今的时代,日食之象被人们视为大凶之兆,甚至象征着一个国家的衰败与灭亡,看到这日食之象,谢容且也算是彻底明白,乐宁朦所说的这个“天时”为什么能让贾后如此信奉了。
“春秋时晋人伯瑕曾说过一句话,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日食对于人们来说,便是不祥之兆,亦指君王不德,国之不幸,汉文帝执政期间,曾因为发生过一次日食,将其视为天之罚,而罪己诏!”乐宁朦说到这里,看向了谢容且,“贾后深以为信,日食之象便是她的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斥责太子无德,大晋危亡,须由她来改朝换代的机会,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也不是没有人利用所谓的神权来迷惑百姓,从而达到她统冶天下的目的……我将这日食之象以及一个女皇的故事告诉了她,便能让她对我深信不疑。”
“所以,她败在了自己的自以为是以及彭湃的野心之中!”
说到这里,乐宁朦又苦涩的笑了一笑:“说起来,贾后的确是一个有能力的女人,她可以远比当今天子司马衷做得好,甚至很有可能会比太子做得好,可惜……”
“可是她不该怂恿她们贾氏一党的权臣鱼肉百姓,阿朦,你没有做错,不要自责!”谢容且安慰道。
“是,我没有错,可是,我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原以为母亲的死与她有关,可没有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
看到乐宁朦的眸中渐渐渗出来的晶莹,谢容且心中一痛,又抱紧了她道:“她说的话也未必能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还有什么理由欺骗于我?”
谢容且沉默了,过了好久,才轻声安慰了一句:“卿卿,不要伤心,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的!”
乐宁朦靠在谢容且的肩头,也喃喃道了一句:“是,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的,我不伤心,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何况这天下的棋局已经布开,我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棋局?什么棋局?”谢容且愕然的问。
乐宁朦便笑了起来,她道:“既然是下一局天下之棋,我当然不可能只走一两步!”
此时,齐王带着兵马刚出京洛之时,大地便已陷入混沌之中,看到那那一环金光璀璨,渐渐被黑暗吞噬,又慢慢的冲破云霄束缚而出时,齐王也似想到了什么,也惊叹了一句:“原来如此,这便是她所说的天时!”
“人若行走在钢丝之上,如何才能克服心里的恐惧,在险象环生之中求生存!”
“齐王殿下,走在最高处的人不一定是最后成功的人,而最后成功的人往往都是最能隐忍的人,当你看到别人紫莽玉带,春风得意的时候,不必羡慕,因为你不知道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想到乐宁朦在宫中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齐王心头震了震,反复的思索了良久,终将她曾经给自己的一份手书拿了出来,这份手书原本只是贾后让他牵制诸王拥她为女皇的诏令,现在仔细一看,竟发现里面有一些字的字体与其他字体迥然有异,他仔细的将这些字连起来默念了一遍,眸中的光芒不禁大亮,顿时就朗声大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蓦然间,他低吟了一句,所有兵士们都奇怪的看向了他,只听他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突的长袍一挥,厉声下令道,“走,去许昌!”
日食之象再次令京洛局势变得紧张起来,人心大动,甚至有人道出,这是上天对赵王昏聩,乱杀无辜所示的惩罚,也是对太子之逝的哀痛。
已自称为相国的赵王也变得日渐恐慌起来,便叫来孙秀为其出谋划策,孙秀便道:“既然贾氏余党已然清除,明公不如再对有功之臣多加奖赏,再提拔一些士族子弟弥补空缺职位,一来可培植一些有用的人,二来也可安抚民心!”
于是,赵王又下令宣布以“仁恕”来冶国了,大力举荐新近之士,凡世家子弟,满十六岁者皆补官爵,此次封官加爵者,算起来竟然多达二千人以上,因封官者都要戴着一顶貂皮帽,然,又人数众多,貂不够,孙秀便建议赵王以狗尾来续,这便也是后世人所说的:“貂不足,狗尾续!”
乐宁朦自然不会理会这些,这一日,她再一次的来到了天香楼,找到了萧吟雪的吟霄阁。
见她到来,萧吟雪仍是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笑着打趣了一句:“哟,摄月君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琴霄阁来了!”
乐宁朦将门关上,走到了她的面前,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他现在人在何处?”
萧吟雪眯着眼睛笑了一阵,似乎根本不愿回答她的话,而是不停的吩咐楼中的姑娘们快些将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出去迎接客人。
乐宁朦见她神色有异,立刻将她抓到了一旁,冷声再问:“萧三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太子现在人在何处?”
听到她直接道出太子两字,萧吟雪的脸色便变了,她沉吟了半响,突地道:“你跟我来!你师兄曜光要见你!”
“师兄?”
在听到这两个字时,乐宁朦有些发愣,但萧吟雪没有给她多加反应的时间,便拉着她来到了吟霄阁的后方,那里是一大片的竹林,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正坐在一石墩上弹着一架焦叶琴。
琴声悠越而清凌,自他的指间流淌了出来,在整片竹林之中合着风声回荡。
乐宁朦的心顿时静了下来,慢慢的朝着那人影走近,直到离得只有三步之距时,她才停下脚步,看着同样戴着白玉面具却令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师兄!”她唤了一声后,谢容且才抬起头来,看向她,笑道:“来了?”
“你找我有何事?”她问。
谢容且便唇角一弯,笑了起来,指尖继续挑着琴弦。
“今日,我想通了一件事情……”他道。
乐宁朦有些奇怪的看向了他。
“何事?”她问。
“你是不是说过,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愿以此回报?”
乐宁朦沉吟了一刻,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便也斩钉截铁的答了声:“是!”
当这个“是”字一落音,谢容且手下的琴声也嘎然而止,他突地抬起了头来,看着她含笑道:“那么,我现在就想……要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