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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骨廊亭森白的流光萦绕,与那阴风吹拂之中,左月素一袭广袖流仙裙罩体,那纤弱的身躯随着衣袂的飘动更显婀娜多姿,三尺的白发与白皙的面颊几成一色,凝望着那汩汩做响的干涸湖底沉吟不语。
千年了,太漫长了……
漫长的已淡忘了光阴的流逝……
忘记了那春季杨柳依依,百花绽放的景致,不知鸟雀是否还在枝头喧闹嬉戏。
忘记了夏季蝉鸣的喧闹,忘了桃红柳绿,莺飞燕舞的阳世美景,不知美酒是否依旧醇香。
“想不到我左月素,也有嫁人的一日……”
语调有些落寞与寂寥,与这骸骨廊亭之中,左月素追忆起与阳世之中的过往,清雅脱俗的面颊竟也柔和了许多,白发与风中微微荡起,那戾气和怨气尽数的消散之后,已然与寻常的女子一般无二。
“娘娘……”
左疏影缓步走了上前,面色黯淡的望着九幽娘娘,那血红色的长发随着阴风与肩后萦绕,施礼之后一时竟不知如何启齿。
“你可是奇怪,我为何会答应?”左月素不曾转身,伸出柔荑便有那一杆银枪突兀出现,凝望着这杆陪伴了千年的“白骨戾魂枪”,语调淡漠一如往昔。
“娘娘!”左疏影抱拳行礼之后,鱼鳞甲胄在身更是英姿飒爽,三尺血红长发飘舞更是战意升腾,恭敬的言道:“地府征剿九幽涧,也不是第一次了!”
“天道有缺,这地府阴神的真身皆无法亲来,便是钟馗携生死簿前来,也未必能破“怨戾之花”!”
左疏影亲历地府数次征剿九幽涧,作为万千厉鬼的统领,曾与那大名鼎鼎的白无常谢必安斗法半个时辰未分胜负,故而对道行深不可测的九幽娘娘为何应允包文正,始终是疑惑不解,并且耿耿于怀。
“青丘山六尾狐仙梅绛雪,数百年前便曾亲闯地府,在鬼门关前被白无常谢必安一个照面生擒,你相较梅绛如何?”九幽娘娘擦拭着“白骨戾魂枪”,漫不经心的问道。
左疏影闻言之下面色有些凝重起来,遥想那犹如星辰般璀璨的女子,蹙眉冷声说道:“绛雪娘娘的道行,疏影自是不及!”
九幽娘娘左月素将“白骨戾魂枪”斜靠在廊亭边角,负手而立叹息说道:“若非天道有缺,地府的阴神无法真身前来,只消一个白无常谢必安,便能将我九幽涧夷为平地!”
“生死簿乃是阴曹地府的无上至宝,亘古从来未曾离开过地府,天师钟馗既然携生死簿前来征剿九幽涧,有毕其功于一役之心!”
左疏影闻言便退在了一旁,心知娘娘算无遗策,既然心意已决,便也不再生扰。
“冥婚……”左月素唇角浮现了丝丝冷笑,拂袖之间便径自离去,那婀娜的身躯与白发飘舞之际更显惊艳,便是那英姿飒爽的左疏影也要为之黯淡。
那杆“白骨戾魂枪”也随着左月素的离去,而消失不见,唯有左疏影神色略有一些复杂与纠结,遥望着九幽娘娘的远去,沉默不语。
冥婚跨阴阳,命数生死连,一朝结连理,世世不分离。
故而,若非如今天道有缺,九幽娘娘又怎会轻易应允此事……
三日后,九幽涧之内亦是张灯结彩,左月素麾下的鬼卒,也不乏生前与戏班中度日之亡魂,便是吹吹打打的喧闹起来,那身穿侍女服侍的女鬼也是喜上眉梢,将这九幽涧中窖藏多年的美酒起出,采摘瓜果奉与宫阙之内。
宫阙之中,那一红一白两个“囍”字张贴其上,便是草率的暗合阴阳之礼,与百鸟朝凤的唢呐声声喧闹中,左疏影一袭白色罗裙,将那凤冠霞帔的粉衣女子搀扶出来,本是耳听这唢呐声面带笑意,待瞧见那一身书生长袍的包文正时,美目之中又萦绕着不悦。
与左疏影的心中,九幽娘娘本就是当世之中绝无仅有的女子,更是亦师亦母,如那皓月一般辉映着这九幽涧,今日成亲本是大喜之事,但与人为妾则是莫大的羞辱,只是娘娘心意已决,唯有将这不悦压在了心底而已。
包文正望着那阴气萦绕,身穿凤冠霞帔的左月素,心中更是甚觉荒谬之极,便是瞧来清雅脱俗又有何益,便是乍见只觉惊艳之极,也终究不过是一具骸骨而已,这血肉,这喜服,这所有的美好皆是幻化。
触手之间只觉得冰冷刺骨,那柔荑看似白皙纤细,除了毛骨悚然之外却是别无旖旎,包文正从左疏影处牵起左月素的玉手,依旧面带笑意的引领着来到了正堂之中。
“一拜天地……”左疏影侧立与这婚堂之上,望着凤冠霞帔的九幽娘娘与包文正并肩而立,强颜欢笑的朗声呼道。
眼见九幽娘娘侧身行礼与这红白“囍”字,包文正则是深施一礼,心中更是有些黯然与不舍,一时间竟是有些酸楚难耐。
虽是知晓这冥婚不过是形势所迫,却觉得这锣鼓震天的宫阙有些陌生,而娘娘也有一些疏远……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与这九幽涧万千厉鬼之中,左疏影心知包文正也不敢造次,便依照阳间娶妻之礼照本宣科,堂而皇之的呼了出来。
与众目睽睽之下,包文正闻言便是暗怒不已,却不动声色的含笑以对,“鬼妾”乃是系统任务中的一环,而妾便是妾,岂有对拜之礼。
但若是不与左月素行礼,与这宫阙之中落了左月素的颜面,也非包文正的本意,无奈之下便故作行礼,双手未曾合拢之刻,上前伸手与左月素侧身行礼未毕之时,刚好将双手伸出,将其搀扶了起来。
“送入洞房……”
与唢呐声声之中,包文正搀扶着“鬼妾”左月素与侍女的引领之下,缓步走入了洞房之内。
这洞房便是临时修葺而出,却也如阳世之中一般无二,暗红色的床榻以水曲木雕刻而成,其上也有精细的祥云朵朵,那大红色的幔帘斜挂与床榻之上,且由森白的骸骨为饰,那一具硕大的檀木棺椁便停于洞房的中央,可谓是大煞风景,颇有焚琴煮鹤,令人为之恶寒。
“咯咯!”
那清冷的笑声与这棺椁前响起,左月素拂袖之间便将这凤冠霞帔尽数驱散,一袭白色的罗裙罩体,丝带将纤弱的腰肢盈盈一系,将娉婷的身躯勾勒出来。
柔荑轻柔的抚摸着棺椁,面颊之上的冷漠渐渐散去,淡声说道:“你娶的,便是一具棺椁而已……”
“左月素早在千年之前,便被野狗撕咬成了森森骸骨,如今出现在你面前的,不过是由怨气和戾气成形的厉鬼而已。”
丝丝自嘲的冷笑与这洞房之中响起,那语调与落寞与寂寥之中,也有几分无助的怨意。
包文正与惊悸之中瞥了一眼左月素,依旧是那般的清雅脱俗,那秀美绝伦的面颊极为白皙,和那白发成一色,与纤弱的身后萦绕,偏偏与这棺椁之前却是令人令人不寒而栗,近乎于毛骨悚然。
“那这棺椁就是我的!”包文正伸手抚摸着那阴寒的棺木,端详着左月素的面颊,却是掷地有声且不乏情深,声情并茂的说道:“你我已然拜过天地,那你左月素便是我的女人!”
“你便是鬼,也是我包文正的鬼!”
左月素惊奇的瞥了一眼这信誓旦旦的男子,望着那清澈的眼神更是错愕之极,回想起那日与宫阙之中的喜怒不形于色,唇角却是泛出了揶揄的笑容,讥嘲的说道:“你既然这般深情,不如今夜就与这棺椁中安睡,可好?”
“如果娘子愿意与棺椁中为伴,又有何不可?”包文正心中虽是恶寒之极,但依旧不动声色的含笑说道。
“唉……”
“你若是早生千年,该有多好……”
“便是明知你花言巧语却是居心叵测,或许我左月素也会……”
左月素感触之余欲言又止,追忆起往昔的岁月,戾气再次与身侧萦绕,美目之中转寒之后,拂袖之间便将这棺椁开启,冷笑着说道:“今日,妾身便成全你的情深,与这棺椁中与你洞房花烛!”
言罢,左月素那冰冷刺骨的柔荑抓起包文正的衣袂,便跳进这硕大的棺椁之中,而后将这棺椁合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