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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矮胖瘦不同的两个人,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没有人敢阻拦他们,想来也没有人能阻拦他们。
虽说大门两侧的箭楼已经在先前的玄机弩箭下坍塌崩毁,但只要手有刀剑,胸有热血,向前一步,就是守家卫国、万夫莫入的大门。但慑于两人的威势名头,一时间石恺等人还是忘了拦阻。
“怎么,害怕了?”
洛溪雨眉锋微敛,轻笑一声。
“结战阵……”
听见洛溪雨略带嘲讽的声音,石恺恍然回过神来,双目猛然圆睁,眼角微微皲裂,有丝缕殷红淌落面颊。石恺却浑然不顾,右脚微跨,双手握刀横胸,大吼了一声。
他石恺沙场上了不下千百,杀的北莽蛮子不计其数,当也是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摧的主儿,可以害怕老父老母,可以害怕老婆孩子,又岂会害怕区区北莽蛮子!
“大风……”
“大风……”
倏忽,有狂风骤啸,卷起寒芒千山雪,掠起九州十地寒。
金戈击铁甲,刀光映寒光,踏步山岳震,嘶吼大风雷,黑暗中,数百名士兵持盾握刀,横于胸前,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行进的两人,口呼大风,无惧无畏,严阵以待。
他们是大唐人,是大唐的士兵,就应有大风万里的铿锵和无惧。
狼蛮和飞犀在狂风呼啸、刀光起森寒的那一瞬,止住了脚步,仿似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抬头看向战阵前的石恺与洛溪雨。
“杀……”
狼蛮怒吼嘶鸣了一声,瘦削的身子微曲,攥着铁链的手臂上青筋毕现,高高鼓起,仿若交缠盘绕在一起的虬枝树根,坚实有力。拖曳在身后的链锤,随着狼蛮的动作,发出微微的颤鸣,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或许在扬起头颅的那一瞬,就是一条吞天巨蟒。
“他们两人交给我,其余的,想来石参军应该能应付吧!”
“大人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洛溪雨望着狼蛮,眸光触接,有凛冽杀意席卷长空:“杀了你们,想必慕容龙城也会心痛不已吧!”
“世人都说你们是慕容龙城最不受待见的人,我却以为恰恰相反,你们两个应该是慕容龙城手中最锋利的刀吧,折了他的刀锋,也就让他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邪魅的笑意在洛溪雨嘴角绽开,身影蓦然消失,只余一抹血红,在风中流淌不休。
狼蛮也动了,在洛溪雨说话时就已经率先动了手,丝毫没有先礼后兵的打算,巨大的链锤被狠狠甩出,砸向大风战阵;隐隐间,飞犀手中的袖珍短弓,也莫名少了一枝符铁箭。
“擎盾……”
石恺双手握刀长喝,身后盾牌层层交叠,擎盾如山,不退不避。
“我说过,你们的对手是我!”
空中传来洛溪雨的声音,只见他屈指弹向空中某处,指风携着红芒消失不见,嗡鸣声中,一根乌黑的铁箭在空中显现,兀自轻颤不休,仿若狂风骤雨中的残荷一般,苟延残喘,没了先前的威力,亦偏离了原先的目标,擦着石恺的脸颊掠过,落在其身后的一面盾牌上。盾牌轰然炸裂,露出盾牌后的粮仓和人影,但迅速有人擎盾上前,堵住了缺口。
人未倒,墙仍在。
而此时,狼蛮的链锤亦不期而至,如携一江大潮,凛然砸落。洛溪雨握拳如锤,似抡实砸,重重敲击在迎面而至的巨大链锤上,沉闷的气爆之音在夜空中炸开,链锤顿止,一江大潮瞬时难越雷池。
你有一锤如大江,我有一拳截大江。
当年有开天锤鹿行山,行拳如锤,洛拳如山,曾端坐景元山,以拳问道,三十六路“开天锤”,问天问地问苍生,生生将高不可攀的九重天砸了个通途,拳开天门,步步升仙。
洛溪雨这一拳,便是“开天锤”中的一式,虽不能拳开天门,但却足以开山截大江。
而后,洛溪雨双脚踏落空中,虚空如地面般瞬时塌陷下去一片,洛溪雨深吸一口气,握拳,锤下,再次握拳,再次锤下,握拳落锤如开天,抡砸在空中静止的链锤上,。
一握拳,一落锤,巨大的链锤就快出一分,等到连续敲打数次之后,整个链锤已然快到只剩下阵阵风雷和一抹虚影,倒飞而回。
“滚回去!”
洛溪雨大吼一声,最后一拳砸下,坚实的链锤上瞬时出现一个拳印,携着煌煌威势砸向狼蛮和飞犀。
面对洛溪雨这一拳胜似一拳的雄浑气势和链锤的蹈海之威,狼蛮和飞犀没有任何犹豫地向后退去,匹夫虽勇,但也不至于勇而无谋,此时避实就虚才是王道。
这一退,就是十五丈;这一退,就是从门里到门外。正如洛溪雨先前所说: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两人避实就虚,洛溪雨则趁势而追,出现在粮仓外围。
有人出门,自然有人进门。
这些人,有商贩打扮,有仆役打扮,有大腹便便的商贾,有温润如玉的书生,有衣衫褴褛的旅客,有赤膊光脚的乞丐,有弯腰驼背的残障,有拄着拐杖的耄耋老者,林林总总数十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所谓进庙拜神,然而这些人却丝毫没有先来两句客套话,先礼后兵的打算,径直取出弯刀弓弩,扑向眼前的大风战阵。
“下盾,举矛!”
“投!”
盾墙散去,石恺身后的士兵,每人手持一根短矛,随着石恺一声令下,脱手而出。短矛射程虽不如弓弩,但杀伤力犹有过之,对付这些北莽精锐士兵或者江湖人,短矛,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而且由军器监打制的短矛,矛锋锐且沉,有破元碎罡之威,所以又被称为破元矛,是朝廷专门用于对付江湖高手的制式武器。
短矛如雨,而暴雨下的那些北莽人,依旧向前奔跑着,视死如归。一轮投射后,有数十人先后倒在锋锐的破元矛之下,剩余之人也个个带伤;毕竟粮仓周围是一片阔旷地带,锋锐密集如雨的破元矛下,没有任何掩蔽之物,本就是一片有死无生的绝地。
死人和鲜血,仿似也激怒了劫后余生的北莽人,他们不但没有胆怯与后退,反而继续向前冲去,因为他们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杀……”
北莽人没为自己准备过后路,而石恺他们,又岂是贪生怕死的懦弱之徒。石恺咆哮一声,横在胸腔前的长刀劈出,他身后的众人,亦弃盾出刀,三人一组,背靠背,迎向悍不畏死的北莽人。
扬刀向天笑,宁死纵不休;
杀尽仇雠头,卫我好山河。
粮仓外,洛溪雨脸色殷红,眸中也是血红,身上披着的大红袍,不是鲜血,胜似鲜血。
和洛溪雨不同,瘦高的狼蛮,原本黝黑如石块的面庞,隐隐有些灰败,嘴角有殷红片片,鼻息急促而沉重。飞犀的脸上则布满了汗珠,仿似一条汗滴攒成的珠帘,从面庞垂落,沾湿了其华贵雍容的服饰。
“洛溪雨,西流关战败是迟早的事儿,你又何必守着这一块死地不放,为这些愚蠢的人陪葬呢?”
飞犀挥袖抹了抹头上的汗珠,但拭去一些,又沁出一些,源源不绝;他知道,这是洛溪雨“血狱明王劲”侵入他经脉脏腑造成的结果,如若不能尽快驱除,他体内的水分血液,迟早会被那抹酷烈的真气蒸发殆尽。
“你是个聪明人,何必要做一些蠢事呢?”
“蠢事?如果能杀了你们,拿着你们的人头去见皇帝,少不得要升官发财?应该是天大的好事才对!”
洛溪雨抬手拂去指尖的鲜血,伸至唇边舔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陶醉之意。
“哦,忘了说一句,你们来这里才是件愚蠢的事情;而最愚蠢的是,你们找上了我!”
话音未落,洛溪雨一步踏出,身体周围血红如潮,凝成一柄血红的刀,从空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