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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愚思的夫家姓林,或许就是她为什么对小林子那么感兴趣的缘故吧。而程祁那位姐夫名更新,或许就是她为什么总是爱催更的原因吧。
林更新,大宋帝国的三百万校阅厢军中的一名普通宣节校尉,戍守边关多年。他家为大宋官家当了上百年的兵,最高曾经出过正五品的定远将军。不过到了他这一代已经只能算是乡下的富农——只有不到百亩的水田和两座柴禾山——如果不是因为林更新的父亲曾经救过夏俪一条命,那么夏俪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下嫁给这么一个“穷光蛋”的。
说起来倒也是吊诡,从小就不安分的夏家大小姐,女扮男装上过远洋的商船,与几百个臭烘烘的男人一起去过黑非洲猎狮子——这样的事迹传出去是绝对没有婆家的。还不肯安安分分的呆在绣楼里绣花写文伤春悲秋,偏偏要去抛头露面,到报社当什么记者,成天出没于一些下九流的地方——这样的事迹传出去再大胆的媒人都不敢上门。
所以夏俪是掩着鼻子把这个“败坏门风”的女儿嫁给了个看不上眼的穷鬼,还给他们在城里买了个宅院,但谁知道这世上真有王八看绿豆,越看越顺眼的说法。桀骜不训的野马夏大小姐对着前宣节校尉林更新,居然还死心塌地,一改往日,踏踏实实的做起了家庭主妇。
程祁感慨着所谓爱情的魔力,然后拎着小点心盒,与母亲一起下了乌篷船,进了这间位于乌程县内一间沿河背巷的老式宅院的船门。
还没来得及在厚实的大地上站稳,程祁就听到了姨夫的声音——他这几天在城里与生意上的伙伴谈事情,并不在家,程祁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人要脚踏实地。在乌程县里,你泰山我说一句话,想给你找个什么位置还不都是易如反掌。你却是鬼迷了心窍,要下西洋——下西洋是那么好下的?早些年,十条船出去,不一定有一条船回来。还是去天方那种鬼地方,那里除了沙子还能有什么!找石油?疯了,这玩意儿除了入药还能做什么用?别听那些小道消息,做男人最重要的是成家立业。你是有品的朝廷武官,不是破落汉子要去西洋做营生。传出去会叫人笑话的。”
夏俪苦口婆心的劝着女婿,全然没有注意到屋里又来了两个人。还是程祁轻声喊了一声“四姨夫”才让他注意到自己母子。
“来吧,坐吧……佣人呢?家里来人了怎么也不知道泡个茶。这家还有没有个家的样子了。”
老丈人看女婿真是越来越来气。还好林更新虽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记得待客之道。赶紧吩咐家里开启了看戏模式的昆仑奴给客人泡茶。
程祁把礼盒放下之后,与便宜姐夫客气了两句。又缩到一边去看老丈人怎么训女婿。
林更新(前)校尉身高八尺,样貌堂堂,看上去是个北方汉子,从他手脚来看,也是个孔武有力的习武之人,但此刻在老丈人的威风凛凛面前,倒却似乎像是一只小猫咪而不是山中猛虎。
其实夏俪倒也并非对这女婿有多讨厌,只是他有自己的打算,毕竟一个女婿半个儿,还是想把女婿栽培成自己的左膀右臂,而不是去万里之外的天方国挖沙子。
不过林更新也有自己的主意,他在厢军之中也是个官儿,底下带着百来号的弟兄。而现在回家守着区区百亩山田勉强糊口,要是再靠着老丈人吃饭,他这堂堂男子汉的面子往哪里放?
程祁从这对翁婿的交谈中慢慢摸清了二人的思路,趁着两人都低头喝茶补充唾液的机会。自告奋勇的道:“四姨夫,姐夫。我有一言,不知道你们可想听否?”
读书人在大宋朝是备受尊重的,说话说得文绉绉一些,很容易就引起别人的尊重。
夏俪正好说了半天,喉咙都痛了,便点点头;“你说说,我说的是不是在理。”
“姨夫说得当然是老成持重之言,姐夫与姐姐素来恩爱,婚后又两地相别。如今姐夫解甲归田,正是应该与姐姐好生相处,共持家业的机会。”程祁顿了一顿:“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姐夫想要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我在几篇东京的时报上读到,石油此物有大用途,稍加提炼之后完全可以取代现在的煤炭。当今不独我大宋,北方的大辽,西方的大夏,南方的南海合众国都在加紧对石油的勘探、开采以及石油制成品的开发利用,并且我看过资料,天方国确实是藏油宝地,这次的勘探之行,虽然艰苦,但最终肯定会大有收益。”
此言一出,夏俪就不高兴了,林更新却喜上眉梢,恨不能把小舅子搂在怀里好好地抱一抱。
不过程祁还有话没说呢:“前些日子姨夫对我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想这是极有道理的。天方出产石油不错,石油能有大收益也不错。不过地质勘探本就是极辛苦且危险的事情,而且天方地区属于杂胡地区,与中华文化不同,语言不通,而且当地官府也是软弱无力,到了荒山野岭之中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我的建议是,这件事儿,咱们参与,但不要亲自去。”
夏俪一听,有门道:“对,还是阿祁说得在理。有好处我们要上,有风险我们也要躲开。傻乎乎的往前冲,那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程祁又道;“姨夫,外甥有个主意——不如借口姐姐身子有喜,姐夫不便出门。由咱家多出点儿钱,把队伍的装备弄的好好的,将来以便多分点儿好处。”
在程祁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来,若是能分到一些股份那是最好不过。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想法确实是天方夜谭了——人家只是雇你当个保镖,即便是真的挖到了大油田,也只会多给些酬劳,决计不会拿股份相与的。
夏俪倒是一拍手:“此计甚妙。贤婿你这次就听老夫的——你的那些生死兄弟,要什么东西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情,捡最好的给他们装备上。老夫只求你一件事——踏踏实实的在家里,和愚思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
程祁又道:“其实姐夫也不用担心英雄无用武之地,更何况,要找黄金也不必去万里之外,就在家门口,也有姐夫大显身手的地方。”
夏俪眼珠子一转,他马上就领悟到了这宝贝外甥的意思:“对呀,贤婿你不就是想自己干一番事业么,老夫支持你,好男儿就该这样——当然了,男人做大事也要照顾身后的妻儿老小,愚思和你拜堂成亲也有一年多了,是该填个娃娃了。你们老林家只有你一个独苗苗,要是让你没留下个后人就出去,我答应你九泉之下的父母能答应?所以,还是听老夫的,就在这家门口找个营生——对了,那雇你的是哪一家?”
程祁抢答道:“叫标准,标准石油制品商会。”
“啊,标准,我是知道的,我们码头也走他们的货——他们在浙北一带的话事人姓骆,叫骆柯,字斐乐——我也与他打过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