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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陵从程府出来,径自闲闲的荡去了飘渺坊。歪坐在雅间儿的榻上,抿几口小酒,嚼几口下酒菜,听着裴莺儿的清歌,杜子陵觉得万分惬意,尤其感叹,还是莺儿姑娘这样温柔可人好,崔姑娘那一款……
想到崔绾绾与程璟途中偶遇时,一个车里一个马上,表面笑语欢颜,实则暗藏刀剑的一番对话,杜子陵暗暗摇头咋舌。
舞场中,裴莺儿一曲完毕,款款屈膝退下。少时,换了一身衣衫,身姿袅娜的步入杜子陵包下的雅间儿。
“杜公子安好。”裴莺儿盈盈下拜,屈膝未至一半,杜子陵忙伸手扶住了。
“莺儿姑娘不必客气,来来来,坐下陪我喝两杯。”杜子陵扶了裴莺儿至矮几前坐下,自己在矮几对面坐了,执壶就要给裴莺儿斟酒。
“多谢杜公子。”裴莺儿忙接过酒壶,先给杜子陵满上,再给自己斟了一杯,放下酒壶,一双纤手托起玉色酒杯,朱唇轻启,吐气若兰,“杜公子请。”
杜子陵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手放下,杯却还在手里把玩,笑看着裴莺儿问道:“听说,莺儿姑娘也是师承邀月楼?”
裴莺儿右手执杯,举至唇边,左手微微遮挡,轻轻沾了一口酒水,这才优雅而矜持的放下酒杯,听到杜子陵问,便微笑道:“正是。”
“你与崔姑娘自幼相识?且有同吃同住之交情?”杜子陵放下酒杯,绕有兴致的打探。
“是。”裴莺儿浅浅一笑,给杜子陵又满上一杯,“不知杜公子问这些做什么?”
“好奇。”杜子陵答的简洁爽快,“既如此,那你说说,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裴莺儿展颜一笑,眸中秋水盈波,娇柔妩媚又略带调皮的看着杜子陵,调侃道:“杜公子,莫不是煞费苦心也难博美人一笑,故而来我这儿打听来了?”
“只求一笑倒不难,煞费苦心的也不是我。”杜子陵似是很苦恼,话说到这里,却又意识到不妥,忙改口道,“没什么,我不过随便问问。”心里想着,程璟若是想打听,有一万种方法,自己这真是,吃饱闲的。
“绾绾性子聪颖跳脱,心思非常人能揣测。”裴莺儿却似并不介意,笑道,“我自幼与她结交,也只略懂她一二。若说喜欢,绾绾最痴迷的莫过于乐舞。”
“废话!”杜子陵坐直上身,又即刻倾了下来,“她一个舞优,自然喜欢乐舞。我是问,除了乐舞,别的能讨她欢心的,物或人或事,都算。”
这话既然开了头,莺儿姑娘没有推诿,杜子陵还是想满足下好奇心,而且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若能打探出什么不为人知的,也可以拿去程璟那儿邀功,毕竟,莺儿姑娘与崔姑娘这份亲近,非旁人可比。
“除了乐舞……”裴莺儿语音一顿,似是凝神思索,片刻展颜道,“乐器,舞衣,首饰……绾绾说过,但凡新鲜有趣儿又好看的,她都喜欢。”
“那她讨厌什么?”杜子陵很失望,又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莺儿姑娘说的那些,春雷秋雨已经搜肠刮肚的寻了一堆往邀月楼送,也没见她对程璟那小子摆出什么好脸色。
“绾绾待人温和有礼,我从未见她厌弃过什么。”裴莺儿很认真的答了。
杜子陵一口酒呛的咳嗽几声,一把扯过莺儿递上来的帕子擦干净嘴角,这才止了咳嗽,又大笑几声:“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说她温和有礼?哈哈哈……”想到程璟气的强忍抽搐的脸,杜子陵笑的格外大声。
“确实如此。”裴莺儿有些莫名其妙,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认真的又答了一句,并给杜子陵换了一只杯子重新斟满酒。
“好好好,没事了,咱们喝酒,喝酒……”杜子陵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雅间儿外面,小厮大山轻轻扣了三声门框,低声道:“公子,该回了,家里老太太已打发人来找公子。”
杜子陵脸色一沉,扔下酒杯,不悦道:“知道了!”
裴莺儿识趣的起身屈膝相送:“杜公子,今日时辰不早了,请早些回府歇息。若有空,不妨明日再来坐坐。”
杜子陵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极不情愿的起身,唤大山进来给他整了整袍子,便背着手出了雅间儿,快几步下了楼,到门口时,另一个小厮大河已牵了马来,杜子陵翻身上马,晃晃悠悠的走了。
离着邀月楼后院一条街的一棵高大的槐树上,蹲坐着两个黑色身影,在夜色掩饰中,盯着锦云轩的方向,看到窗户终于黑下来,两个黑影悄无声息的闪身落下,又迅疾离开。
不过片刻功夫,两人闪进街角一户不起眼的房舍里,掩上门,这才舒了口气,远处传来宵禁的梆子声。
乌大炳进屋脱去一身黑色外罩衫,点上油灯,从厨上抱来一坛酒,两个碗,回到简陋的堂屋里,弟弟乌小炳打开手里拧着的油纸包,一只烧鸡,两个下酒小菜,兄弟二人一人撕一只鸡腿,倒一碗酒下肚。
“大哥,你说公子这次是不是魔怔了?”乌小炳一碗酒下肚,咬着烧鸡腿,忍不住嘀咕。
“住嘴!公子的闲话岂是你说的!”乌大炳低喝一声,“背后也不能说!”
“……”乌小炳不满的嘟囔一声,闷头喝酒吃烧鸡。
“公子的心思一向难测,咱们兄弟只管按吩咐当差,说那么多闲话干什么!”乌大炳又灌下一碗酒,咬了一大口山鸡腿,再给自己斟满。
兄弟俩闷头吃肉喝酒,谁也不说话了。
一坛酒喝到见底儿,山鸡也只剩下骨头渣子了,乌大炳吐一口气,慢悠悠道:“咱们兄弟跟着公子也有十年了,从前做的都是痛快事,这次的差使,我知道你嫌窝囊。”
“也不是嫌窝囊,公子的吩咐,我绝不说半个不字。”乌小炳纠正一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听说春雷秋雨那俩小子,搜肠刮肚的找好东西往那场子里送……”
“那是公子的意思,不值什么!”乌大炳不以为然。
“从前公子捧那些红姑娘,也就送一两回礼,人就随传随到了!没见着像这样儿的,这都不止十回二十回了,影子没见着一个!”乌小炳借着酒劲儿发牢骚,“咱们兄弟,还不如去商道上走镖,最要紧的是痛快!”
“不说了,吃饱喝足歇息去,明日早起还要去蹲哨!”乌大炳中止了乌小炳的牢骚,也结束了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