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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江湖险恶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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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苗凤一字一顿道:“两年前,我曾见过一个姓雷的老者在主公的府上出现过,主公和他攀话良久,至晚方去。”

    黑万通道:“他们说了什么?”

    白苗凤道:“主公说话,我怎敢偷听。只是主公送他出门时,口口声声称他‘雷兄’,还说这些年贺兰的事,全赖他一力相助,言语之中甚是敬重。”说罢,眼中忽而一亮,接道:“是了,我想起来了,那姓雷的走到门口,管家招呼了一声,喊的是‘长风哥’。”

    黑万通睁大眼道:“哥哥,两年前的事,你也记得这般真切?”

    白苗凤道:“能和主公称兄道弟的江湖中人,除了朱雀宫南宫宫主左丘,恐怕也只有这位姓雷的老者了。”

    黑万通闻此,方才收摄心神,说道:“依哥哥如此说来,想是岔不了,不过,这当中有两个难处。”

    白苗凤道:“什么难处?”

    黑万通道:“第一,云景楼上下戒备森严,少说也有五百号人,我们一行五十个兄弟,现在还剩下四十九个,硬闯是不可能了。第二,就算我们当中有人混出去,报知长风镖局,恐怕也不是这群悍匪的对手。”

    白苗凤深深点头,说道:“贤弟所言极是,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摸清群盗何时动手,如何动手,以便思谋对策。”

    这时候,跑堂端来一盘熟牛肉,一锅炖羊肉,两根烤羊腿,四大坛酒放在桌上。黑万通望着满桌菜肴大咽浓诞,说道:“哥哥,此事且容稍后,待我们吃饱再说不迟。”也不使箸,伸出手抓起牛肉,一面海饮鲸吞,一面端起酒罐狂饮大啖,吃得酣畅淋漓。白苗凤只捡了两块牛肉,便不再下筷,对黑万通道:“你莫要贪杯,今晚还有事要办。”黑万通道:“哥哥放心,万通自理会得。”白苗凤正待再说,二楼上忽走下来一跛一瘸两个人来,左侧跛子撑了根金刚杖,一身绸缎,右侧瘸子满脸堆笑,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两人毫不迟疑,径向白苗凤手下当中的一桌走去。白苗凤见状,给古钺聪夹了两块牛肉,说道:“聪儿,你和万通叔叔在这儿好好吃饭,没有我来别乱走。”古钺聪正放开肚皮大吃,点了点头。

    白苗凤刚走,黑万通风卷残云般将半根烤羊腿啃了大半,一坛烈酒也喝了个底朝天。又喝了一大碗羊汤,打了个饱嗝,酒意这才上来,见古钺聪只顾扒饭,笑道:“小家伙,男子汉闯荡江湖,可不能只吃干饭,来,陪叔叔喝酒。”

    古钺聪咽下口中熟牛肉,说道:“我不会。”

    黑万通摊出两个碗来,满满斟了,一碗递给古钺聪,笑道:“叔叔刚生下来的时候,也不会喝酒,现在不也会了?酒量和胆量一样,越早练越好,来,喝。”“咕嘟”两声就是一碗。

    古钺聪接过酒碗,顿觉酒气刺鼻,酒到唇边,更是辛辣无比,皱眉道:“我喝不下。”

    黑万通将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说道:“怎么喝不下,你看我。”端起一旁酒坛就喝,这一口气直灌了大半坛子,已有九分酒意,见古钺聪睁大眼望着自己,手里那碗酒一滴也没少,吼道:“陪老子喝两口又不会死,快喝!”

    古钺聪两眼盈盈转动,暗道:“这胖子喝醉了,发起酒疯不认人,还是不要惹他的好。”捧起酒碗抿了一口,烈酒入喉,立时干咳起来,一张小脸辣得通红,手中酒碗一个不稳,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黑万通骂道:“你奶奶个熊,拿个酒碗也拿不住,还得老子亲手喂。”踉踉跄跄站起来,一手抓住古钺聪头发向后扯住,一手提起酒罐往他嘴上一凑,汩汩烈酒登时从口中鼻中直灌而入,古钺聪连吞带吐,连咽带呕,霎时之间被灌下半坛子烈酒,咳也没咳一声,瘫倒在桌上。

    黑万通“嘿嘿”一笑,说道:“这才是西北好儿郎,来,再喝。”将古钺聪剩下的半坛酒拿在手中,正要举坛,忽觉头重足轻,身子一晃,趴在桌上人事不省。

    白苗凤方坐下,那满脸堆笑的老者和那拄杖的跛子也正好到了,笑面老者望着众人,拱手道:“众位官爷,穿成这样在云景楼吃饭,就不怕招风么?”

    白苗凤酒杯停在唇边,说道:“树若够大,招风又何妨?”

    那老者皮笑肉不笑道:“所谓落坡凤凰不如鸡,此处天高皇帝远,只怕各位根不够深,远水不解近渴。老朽奉劝一句,今夜非比寻常,各位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不然死于非命,可别怪老朽没提醒。”

    白苗凤亦回之一笑,说道:“老前辈是威胁在下,不让我们分这一杯羹了?”

    那笑面老者微微一怔,随即打个哈哈,说道:“分一杯羹?各位是朝廷中人,竟然也想发朝廷的财,稀奇,稀奇。”

    白苗凤微一咧嘴,沉声道:“如此说来,我兄弟这身行头,倒真的能以假乱真?”

    笑面老者身旁的跛子闻此,说道:“你们是假扮的官差?难怪胆子这么大。大家既是同道,自当……”一语甫毕,笑面老者瞪他一眼,他才住了口。

    白苗凤朗声道:“如兄台所言,此地天高皇帝远,朝中鹰犬就有天大的胆子,又怎敢三更半夜来此招摇,那和自掘坟墓有甚么区别?”

    笑面老者正色道:“你们穿成这样,果然是为了劫贡?”

    白苗凤道:“拜月贡乃是朝贡,我和手下弟兄若能浑水摸鱼,打姓雷的一个措手不及,岂非上上之策?”

    笑面老者与白苗凤对视半晌,忽道:“原来是自家兄弟,恕罪恕罪。”

    白苗凤知他仍存疑心,四下一望,见群匪也都看着自己,脸往下一拉,沉声道:“如今世道,真真假假,黑白颠倒,像我等这身装扮的未必是官,两位也未必就不是官府鹰犬。”说着看定两人,一字一顿道:“就算两位果真是江湖中人,是不是贼喊捉贼,想让云景楼中的朋友鹬蚌相争,相互残杀,进而从中渔利,可不大好说。”

    笑面老者朗声道:“云景楼中五百八十九人,加上你们四十九人,一共是六百三十八人,我龙虎镖局有三百七十二百号人。”话音一落,云景楼上下“嗬”齐声发喊,笑面老者一撩衣袖,露出一个金灿灿的雕龙金牌来,上方写着“龙虎镖局”四个大字,接道:“我龙虎镖局今日要独吞这笔财物,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敝镖局向来一言九鼎,既说‘见者有份’,就一定会遵守规矩。”群盗闻此,齐声叫好。

    白苗凤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一惊:“龙虎镖局?他们趁火打劫同行?”微微一想,即已明白:“拜月贡是为朝廷办事,乃是名利双收的肥缺,龙虎镖局此举企图扳倒长风镖局,揽下押贡的差事,说什么见者有份,不过是丢下一块肥肉,让群盗铤而走险,同担劫贡大罪而已。”又想:“他们已将我们人数打探得一清二楚,看来要混出去,大是不易了。”想到此,有意打个哈哈,说道:“原来如此,误会误会,快请坐。”

    两人坐下,跛子望着酒坛,斜眼道:“老大,酒。”

    笑面老者满脸堆笑,端起酒碗一一示意,说道:“是老朽误会各位在先,自罚一碗,是为赔罪。”仰脖喝尽,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白苗凤。

    白苗凤正自无计,见那跛子神色,暗道:“这老头想来酒量极佳,想要灌醉我套话,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酒量。”说道:“老前辈好爽快。酒保,十坛女儿红,十五只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