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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了,李萦看着床顶,从未觉得睡觉是如此累人之事。全身疲软,提不起劲,浑身上下好像被人打了一顿。她忘记昨夜是怎么睡着的。
她扯着嗓子,想喊翠香。但是,干张嘴不出声。她慌了,四下挣扎,才勉强把身子坐起。
翠香连忙将小姐扶起,端来一杯温水。
李萦喝下温水后,仿佛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得到水的滋润,舒服极了。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世界也清晰起来。“翠香,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巳正了”,翠香看着小姐苍白的面色,垂下头,她不忍心告诉小姐。
李萦有些吃惊,巳正,都快十点了。平日里,她辰初便起来。就算没有起来,翠香也会叫她起来。李萦忍不住斥责,“怎么不叫我一声?”
翠香别过脸,“大少爷有所吩咐,让您多歇一会儿。”
“扶我起来,我要更衣。”李萦无奈道,“我还没有去娘亲那用膳,她不知会怎么说我。说我也好,她说我,我还安心。”
翠香手下一抖,忍着泪意,继续帮小姐打理孝服,披麻戴孝。这是昨日赶制出来的,李萦穿上孝服,更显其白和孱弱,一阵风都可以把她吹走。
李萦来到景氏的屋子里,景氏并不在里头。而且连素姑也不在,李萦想起灵堂。父亲在那里,娘亲可能在。
等李萦来到灵堂,却发现有两幅棺木,一大一小。李部和李陵身穿孝服,跪在棺木前的火盆烧纸钱。李萦不可置信看着眼前这一幕,不,不可能。昨天娘亲都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
“哥!”李萦一个踉跄,哭喊道,“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泪,滑落脸庞。怎么一夜之间,爹已经没了,连娘也没有了。以后,李萦真的是成为孤儿了。
李部面上带着悲痛,李陵已经麻木了,一直烧纸。
宋氏和钱氏连忙扶着李萦,李萦眼前一片黑暗,她倒下了。失血过多,没有用早膳,悲伤过度。
椒房殿,皇后木然坐在塌上。身边放着个木盒,那是她送给景氏的出嫁礼物,现在又回到她的身边。
素姑恭敬给皇后行礼,“皇后想要的东西,都在这盒子里。夫人让我给您带上一句话”,素姑抬头,盯着皇后的双眼,“这一辈子,她已经不欠你的。以后,恳请皇后您,好自为之。”
皇后没有落下一滴泪,**着小木盒,二十多年了,有些漆已经掉色。作为景氏一族,我们都由命运摆布。还是阿绣勇敢,不像她,注定在着深宫中,束缚一生。
现在,只剩下麻姑湘灵湘竹三人了,从前她可是带了几十号人。
素姑从宫里出来,快到李府门前时,便看着那个青袍男子。她从青袍男子面前经过,听见他的一声叹息,“木槿花都谢了。”素姑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她只是去了她该去的地方,甘之如饴!”
青袍男子一言不发,望着天空。
李青望着灵堂的两幅棺木,悲痛无奈都形容不了他的心情,太沉重了。他在等皇上的诏书,人死不能复生,这块圣旨也只是一块遮羞布。
杨雄踏进李府的大门,前几日,还是一片喜气洋洋。现在,一府缟素,触目惊心的白。
大堂上,李青,李部,李陵都在。杨雄打开诏书,唱和道,“启安三年秋九月丙午……”,大意是,安南将军李敢护驾有功,追封护国侯,爵位由李部继承。夫人景氏名绣,素有贤名,按一品大葬。
李部接旨。
杨雄身为丞相,是为百官之首,三公之列。李青是太尉,常与杨雄打交道,两家世交。杨雄深深看着李青,惋惜道,“本来以为他回来就不走了,这次,他真是走不了了。”拍拍李青的肩膀,“你多保重。”便回去复命。
陆陆续续有亲朋好友上门吊唁,这几日,李家的门都快被人踏平。李敢出事,倒得了一个爵位,再加上历代成纪侯的人脉和李青现在的太尉,大半个朝廷的官员都来吊唁。刘嚣奉皇后之令,也一直在李家撑门面。
李萦自从那天在灵堂昏倒后,身子就有些不好。这几日,刘嚣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李部和李陵忙着办理丧事,招待客人,也是焦头烂额。顾不上李萦,男孩子家也不方便,只能拜托大伯母宋氏和李部妻子钱氏。
李萦很乖,让她吃什么就吃什么,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不大说话,人也恍惚。
刘嚣支开宋氏和钱氏,提着杏酪来到李萦跟前。“这杏酪是刚做的,趁热吃。”刘嚣看着李萦坐在凉亭里,看着远方的树。
“多谢了”,李萦轻轻地回道,却没有动静。
刘嚣坐在李萦的另一侧,她这几日消瘦了许多。他把杏酪推到李萦跟前,“不喜欢吗?要不我给你弄来羊羹?”
听到羊羹,李萦回头看着刘嚣,她真的没有胃口。“上次是你请我,我说过的,下次我回请你。”
总算看她有点神采,“我新请了一个西域大厨,会做很多西域糕点甜食。这次我请你,下次你请回我,再下下次我又回请你。这样,你就可以源源不断吃到新的菜色!”刘嚣津津有味道,想想都觉得很有盼头。
李萦弱弱得笑着,从前她一定会乐意,现在却提不起劲。她原本就不是伤春悲秋的人,这个秋天,她真的受重伤,没有三五年是缓不过来的。看着刘嚣眼睛里的神采,李萦还说不忍拒绝,“多谢了,看来我也要好好找一个厨娘。前一阵子,我娘也请了个厨子……”前一阵子,钱氏刚进门,景氏怕她吃不惯家里的厨子,特地聘请了一个京城的厨子,因为家里的厨子是从郢都带过来的。李萦一愣,泪已经流下来了。“抱歉”,连忙用爬子擦拭泪水。
拿着拿着,竟然拿出前几日刘嚣借她的手帕,又被她弄脏了,只好道,“对不住啊,本来要还你的,现在又被我弄脏了。”
刘嚣笑着,“不碍事”,看着她的泪水,还是揪心的疼。
身在昭阳殿的骊姬听到景氏去世的消息,只道,“她可以名正言顺跟他去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