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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岑衣带翻飞,身形矫健,一柄长剑在庭院中划过,惊起鸟雀纷飞。
春天的早上还有寒气,素岑却一身劲装单薄,他剑法纯熟,脚尖踏过树枝林叶也半点不声响,随着乐声他的剑更快,更快……似闪电一般迅捷,又好像苍鹰一般勇猛,乐声更快了,能想象那指法何等精妙才能让乐章一泄如注,素岑也不慌乱,只是更快,他的身形已经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看到衣袂飘飘。
忽然听到“锃”的一声,素岑脚下一顿,长剑入鞘,一个转身跃到石桌面前。
石桌前的素池却展颜一笑:“大哥,你输了!”
素岑撇撇嘴,接过东榆刚奉的茶:“胡闹!这蚕丝琴弦韧性极佳,你这样突然摁住它,是不想要手了么?”
素岑和素池打赌,看是自己的剑法快还是素池的指法快,小半个时辰过去还没什么结果。素池便动了歪心思,用手指将琴弦紧紧蹦住,做出弦断的假象,素岑慌忙之下便收了剑。
“兵不厌诈,大哥莫不是输不起?”素池将琴递给司扶,司扶小心收起来,这把琵琶是素池最心爱的,平素不喜人碰。
素岑接过周从的茶水,转身拍素池的脑袋:“你这手段卑劣了些!”
素池不以为意,拍掉素岑的手,全当夸奖:“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素岑示意周从给素池添茶:“好吧,愿赌服输,你想怎么样?”
素池还没回答,东榆已经从院子里进来,福身行礼:“姑娘,公子,贵妃娘娘赐了礼物来。”
素池沉默看向素岑,素岑手里的茶水晃了晃,调侃素池:“姑姑倒是疼你,最近这东西一箱接一箱往这送!来往的宫人也辛苦,倒不如接了你去宫里住,省了麻烦!”
素池对着素岑三分打量,直看得素岑不自在起来,干脆向东榆开火:“你在素家呆了多少年了?宫里赐的东西怎么处理还要姑娘来办?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放在平常,素岑绝非迁怒于人的人,他虽然出身贵胄,却也是教养良好,风评极佳的翩翩公子。想到自己查到的种种,父亲的一再遮掩以及贵妃对于素池的殷勤周到,他今天确实有些心乱,隐隐不安!
东榆知道自己遭了无妄之灾,也不辩解,只那么一跪垂着头:“东西都收了,只是,只是……”
东榆是妥帖的人,这般吞吞吐吐有些不寻常,素池不想素岑再发作,索性开口:“怎么?”
东榆感激地抬眸,瞬间又低下头去:“贵妃还赐了几个人。”想了想又补了句:“是宫里的戏子和乐师。”
素池突然觉得今天的茶水温度好像不太合适,抿着唇不说话,素岑眼珠转了转:“姑姑还真是上心!”他这话没有半点酸味,却耐人寻味。
素池摸摸鬓,无语地吩咐东榆起来:“既然送来了就先留下吧!”转头又问素岑:“我不过是出门听个戏,何至于此?”
素池不说还好,一说素岑就气不打一处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喜欢听戏只管在家里搭个戏台子就好,至于三天两头往城外跑么?女孩子的闺誉还要不要了?”金陵甚至还有传言,说素家的九姑娘在戏台养了个小白脸,太子殿下也无可奈何,好好的金冠发着绿光,偏偏这些话素岑对着素池讲不出。
素池来往桃丘戏社虽然不高调,但是也没有刻意隐瞒,有心人想查也不难。何况她也不是那么在意声名的人,当下也不在意:“我要闺誉做什么?旁的姑娘要闺誉是为了嫁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男子,倘若有了意中人更要担心闺誉太差被人嫌弃。可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还巴不得被人嫌弃呢。出身簪樱氏族,受于诗书教化,谁能在我的教养品行上说个不字?”
素岑见她对自己的事不以为意,深道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但她又句句在理:纵然她有几分流言蜚语,又有谁会当真呢?身为素家的嫡女,素池的婚姻注定宫墙之内深陷权利和政治的倾轧,至于她本人有个什么不雅的小乐趣,谁会真的在意呢?
素岑不再纠结于此,“你昨日进宫见太子了?带着素婧做什么?”素婧的心思不太安分,若是在东宫来往多了未免不会生出什么变数。素岑不希望素池早早嫁进东宫是一回事,但是太子殿下若是对旁人起了心思就是另一回事了。
“是太子殿下派人传的话,过去坐了坐,至于带着四姐是姑姑的意思。”虽然贵妃要素池改口称“姑母”,但是素池常常不习惯。
素岑见素池说话时面色几分犹豫,不住问道:“怎么了?太子殿下也问你听戏的事了?”素岑这才有几分不高兴,太子面上一副祥和,私底下这般小心眼?素岑这“妹控”情绪一上头,实在有些收不住。
“提是提了,但他说喜欢就多去走走,等他这阵子忙完了也可陪我一起去。还说金陵的戏子大多唱腔不佳,有机会给我寻南齐的名角来唱。”
素岑有几分意外,这才身子往前倾了倾,又干脆往后靠在椅背上。
素池想了想,还是提起了昨天临走时太子的神情异色。昨日素池从太子处出来,太子打发了素婧去取东西,却在素池出来之际忽然问:“若是风雨大作,素家可愿同舟共济?”
素池一个闪神,伫立沉默,猛的抬头只见宁璃臻眼里清明透彻,不含权欲,亦无关算计,仍是月朗风清,舒旷悠哉。
还不待素池回答,宁琼臻便将手里的一枚步摇插在素池鬓间:“你生辰时还未回金陵,这礼物可不能不收!”
素池恍惚间只见是金簪,映着宁璃臻浅黄色的太子常服,说不出的协调辉映。每年他都送生辰礼,素池都习惯了,只是用手摸了摸,便大大方方收下了。前些日子素池退回了东宫不少礼物,却都在此刻一颦一笑之间全部释怀。素池抬头看宁璃臻,他正低头看她,眉眼里俱是笑意,暖了周遭春寒料峭。
素池的唇边只得绽起一个笑,心里却紧了紧,有些事情的发展好像在脱离预料之中。
素池将太子那一问讲给素岑,素岑慢慢咀嚼,“但凡太子殿下问起,你只一问三不知,朝堂上的事情推给我,或是父亲都好。”
素池示意周从他们下去,才小声问素岑:“爹爹当真有了旁的心思?要在两败俱伤之后扶持新王?”
素岑拿茶的手一滞,随即坐直了身子:“阿池,你怎会有这些怪诞的想法?父亲要你与太子殿下疏离些是为了避忌陛下,你可莫言多想。”
素池明显不信,“父亲看中的可是那位?”素池的手指向的正是清河王府。
素岑一震,“休要胡言!”看着素池固执的眼神素岑压低了声音:“你记住:父亲选谁都不会选择那位,一定不会。舒氏之祸,素家才是源头,是父亲亲手写的密报。”
素池大惊:“怎么可能?”素池还能想起当日素渊回忆舒云净的惆怅和营救无力的彷徨之感,怎么会?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也不要去问父亲,这件事千真万确。素家和清河王府本是仇敌,你千万别做他想。”素池和清河王在聊城相识,后来素池对此绝口不提,素岑总觉得其中有几分蹊跷,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才借机敲打。
素池心思抛锚,还听到素岑道:“明日带你去爬山吧,春光正好,可不能辜负了。”
“我不去,明天有约。”
“谁的约?”
“秘密。”
待得素岑回去,东榆又来请示:“娘娘送来的那几个人怎么安置?公子方才说,要么干脆直接将人送去桃丘戏社,姑娘日后听戏也方便,要么就在家里搭个台子也不费事。”
素池把茶杯几乎摔在几案:“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寻个庄子送过去,眼不见为净。”真早送到易牙那里,还如何安生?这不是打脸么?拿这些人和易牙相提并论,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