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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何谓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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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穆识月回答又接着道:“我这话等于白问,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想也不会知道什么”

    对于她这种自说自话,穆识月悄悄的在心里送了个白眼。可是马上又被她接下来的话惊得差点把口中的茶喷出去,忙拿帕子擦了擦嘴。

    如果她没有听错,二姐说的是“怀远伯府”?

    穆知颜似只有一个人般无视着穆识月,闭着眼睛在那自言自语:“你恐怕不知道吧,怀远伯是祖父还未致仕前的下属,有一年因为一点小事被问责,是祖父出面保下了他。后来祖父回了凤阳,我父亲到通政司任职,因着祖父的关系两家常来常往”

    说了一半她也拿起矮几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又继续说道:“一来二去的,怀远伯夫人就和我母亲相熟了。她家有个和我差不多年岁的公子,几年前就封了世子,怀远伯夫人看中了我,就想和我们家结亲”。

    穆识月竟不知这中间还有这一出,只知道穆家和曹家有婚约,原来怀远伯夫人竟起过心思要纳二姐?

    静心听着穆知颜继续说:“我母亲见那曹世子知礼守节,又有些上进心,就默许了。只是因我年岁还小,没有定下来,只说再等两年看看。”

    穆识月知道这事最后是没成的,也没打断她,等着她说完。

    “可谁知”,穆知颜话锋一转:“有一次父亲和同僚出去喝酒,酒席中许是喝的有点多了,和太常寺卿夏大人一拍即合,醉酒间二人竟攀起了亲给我定下了他家次子的亲事。待母亲知晓时,两个酒鬼已经交换了信物,再也无从更改了”

    穆知颜的一侧的嘴角有些许上扬,似是嗔怪似是不屑。

    穆识月没敢顺着她的话问下去,有些事她若是想提自己就听着,不想提自己也不会追问。

    果然没有听见她提最后这婚约怎样了,只是说:“那怀远伯世子我见过几次,木木讷讷的,长得倒是挺周正,家世也不错。我母亲直说浪费了一门好亲事,好一顿赔礼送去了怀远伯府。怀远伯夫人也是个爽利的,言说两家本也只是口头说说,做不得数。”

    “她如此说了母亲更是心内有愧,而且两家有意联姻这事有几位夫人也是知道的。便道穆家在凤阳还有几个适龄的姑娘,二人商量了一番就一致对外说只是曹穆两家有结亲之意,但要等孩子们大一点再做决定,如此也能将此事圆过去。”

    穆识月这才知道这婚约的缘由,不由唏嘘,如若没有大伯父醉酒那一出,那曹柏森就是自己的二姐夫,真到那一步,她也不知是好是坏。同时也想不明白,二姐为什么和自己讲这些,她是什么意思?

    穆知颜半抬起身直视着穆识月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跟你说这个?”

    穆识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没有什么反应。

    她那副怔愣愣的样子取悦了二姑娘,一口气喝光了手中的茶,顺手将杯壁残留的水珠向穆识月甩了一下,怒其不争的道:“傻子,我是想让你去争取啊。”

    不顾穆识月的诧异,她从躺椅上站起来看着远处飞起的檐角,继续说道:“五叔早晚会续娶的,四哥又不能护你周全,你若不给自己挣个前程。果真有一日新的五婶进门,那便是你的嫡母,你不趁现在还没人管着争一争,将来,你的命运就都握在别人手里了。还有,别忘了你那个姨娘肚子里的那个,万一真是个儿子,在你嫡母进门前这五房可就是他们的天下了。至少那个曹家是连我母亲都看好的人家,想也差不到哪里去”

    以往别人说二堂姐聪慧,穆识月从没有体会过,今日方才知晓,年仅十二岁的她就有这般心智,果真是早慧的。

    只是,至于前程吗,她当然要争一争。不过,绝对不会是曹柏森。

    穆识月也起身站到了穆知颜的身边,她今日梳着垂髫分肖髻,发尾只用一串莹白珠串拢着搭在肩上。清风一吹,几缕调皮的发丝扬起拂过穆知颜的脖颈,痒痒的。

    她的心软又多了几分:“你不要觉得我心思重,在这凤阳城,只有咱们两个才是祖母嫡亲的孙女,我才会这般提点你的”

    她也有一些看不懂六妹了,八岁的小姑娘,听自己说了这么一大堆,任谁也会被劝得动了心思,她却好像全不在乎一样,真真无法理解。

    “谢谢二姐对我说这些”,穆识月小声的说着,语气悠悠,就像那缕被风吹起的发丝,拂面微痒。

    “你说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她断了一下继续说:“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什么为什么不能靠自己争取,有一门好亲事我的人生就会如意了吗?不过是从依靠父母到依靠夫君的区别罢了,可我为什么非要做那个依附品?若有朝一日我所依仗的都不在了,我又靠什么?”她仰着头,目光炯炯的望着穆知颜。

    前世的六年教会了她,即使现在有依靠,也终有一日要靠自己。

    你可以借着所谓的依仗慢慢成长,但绝对不能指着这依仗做自己的双脚、双眼,仍然要靠自己走脚下的路,看眼前的风景。

    “依仗不在靠什么?”穆知颜喃喃的重复着穆识月的话,下意识的竟觉得六妹说的很有道理。

    古话也曾讲,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干。

    不过,她又觉得这话好没道理,作为一个女子,一生也莫不过从父从夫从子,他们都会成为自己的依仗。

    可若是他朝所有依仗都不在了,自己就会认命吗?当然不会,如果自己真的是认命的人,又怎么会被送回凤阳。

    她现在的思绪很混乱,好像真的理不清了。

    穆识月也觉得自己的这番话有些违背世情,可她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将怀远伯府作为自己的依仗,前世的祖母和自己都认为这是最好不过,可事实上呢?

    怀远伯府只靠自己一人支撑,呕心沥血最终不过是万箭穿心,若今日自己的心态还没有改变,就连老天都会唾弃自己吧。

    她本也不期望二堂姐能一下子悟到自己历尽千帆后才懂的道理,遂拉了穆知颜的手道:“我也只是暂时的想法,我就是觉得应该多从自身去努力一些。哎呀,我才几岁,是对是错,还得再斟酌,二姐听听也就罢了。”

    直到出了西园,穆知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竟又和六妹说了如此多交浅言深的话,自己这是怎么了?秀气的眉毛蹙成了一团,定是孤单的太久没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人,才屡次对六妹动了善心。

    不过细想,五叔和父亲本就是嫡嫡亲的兄弟,穆家再嫡庶待遇相同,那几个也不是从祖母肚子里爬出来的,到底会有些不同。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六妹原来也有一副玲珑心肠,竟是叫人看走了眼,看来以后自己有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