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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摇摇晃晃,终是慢慢停下,云织自昏睡中惊醒,浑浑噩噩的紧了紧身上的皮裘:
“到了么?”
车外没有动静,却自帘中伸进一只手,云织没有多想,搭上那只手下了马车,一阵凉风迎面而来,云织哆嗦了一下清醒过来,却发现了不对——这不是和华东歌约定的地方。
她的一只手还在另一只手里,她却陡然生出了危机感,想要抽回手,却发现那只手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于是她的心更加凉了,但是她没有敢显出神色,反倒佯装镇静地笑笑:
“华老板约的地方还真是僻静,只是不知晓他何时能到。”
说着想要回头观察那马夫的神色,却被他头上那大大的毡帽遮挡了视线,而且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他的一点反应。
云织只得继续佯装没有发现问题,指着前面的一块大石干笑:
“喏,天气如此之冷,我们……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说着就要抬步上前,却走了一步就走不动了,她转身一看,自己的手臂被拉的绷直,而那高大的马夫去一动不动,她终笑不出来了。
下一刻……那男人的肩膀却开始耸动,再下一刻那人哈哈笑了起来,云织被他笑得发毛,再也忍不住搏动手腕上的银针出击了。
那人见云织终是被逼急了,赶紧松开云织的手闪身避开,一把摘下毡帽连连摆手:
“哈哈哈……别别,大姐,是我。”
云织看着那张好似熟悉却又过于粗糙的脸庞,惊诧地停住了动作:
“倾泽!”
“大姐,是我……”
云倾泽挠挠腮边斑驳脏乱的青茬,羞惭又苦涩地笑了。
两人认清了身份,云织便知晓今天是要放华东歌鸽子了,但明显眼前的人是更加需要帮助。
“你就是……”
云织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哦不,该是青年,手指上下游弋着指着他:
“……一路乞讨而来的么?”
“什么……什么乞讨,本殿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才乔装成……”
倾泽懊恼地想要解释,却发现云织正揶揄地看着他,不禁有些脸红地老实承认:
“这一路实在太过艰难,本殿无银财又不懂生存之道,只能如此……”
云织知晓他这一路必定是凶险万分的,方才只是有意作弄一下以消自己被他欺骗的气罢了,又怎么会真的与他计较,再看他面色发黄,蓬头垢面,心中还是心疼的:
“好了,是云织的错,七殿下能安全抵达京自是因为吉人天相,过程并不重要。”
云倾泽的面色好看了一些:
“大姐,倾泽入城打听到母妃现在正在振国王府,皇叔和瑞康都已经出征,但这一路我也并未见到他们的不对,所以心中担忧是否出了什么变故。”
说着斟酌地看着她:
“大姐,我想见见母妃,但是,不想节外生枝……你能帮我么?”
“殿下相见自己的母妃去见便好了,哪里需要我帮忙。”
云织干笑着装傻,刻意表现的不紧不慢不温不火。
云倾泽却终于装不下去了,腾地站起来:
“本殿若是见到母妃何必再大费周章来找你?我……”
说着烦躁起来:
“我与你一时说不清楚,但是你若不帮我我与三哥便是死路一条,明再见到的就是我云倾泽的尸体了。”
云织瞪大眼睛佯装惊讶:
“你在胡说什么?你能不能说的明白一点,不然我怎么帮你?”
(二)
云倾泽懊恼地挠挠胡子,心中还是顾忌着:
“总之是现在我是入不了宫门也不敢在京都露面,我现在必须见到母妃,否则……”
他说着又焦躁起来,站起来转来转去:
“我不能与你说太多,你明白吗?”
“明白了明白了,不暴露身份去见你的母妃吗?”
云织笑着敷衍他,手中的帕子却搅得死紧,看来情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但这并不符合莫离原先所分析的,难道云倾城兄弟一起失踪本就真是个意外,而刘陈之争只是藉此被骤然推到了白热化阶段。
“那大姐,你一定能帮我的是不是?”
云倾泽灼灼的看着她,云织只干笑着点头:
“陈妃娘娘确实是在振国王府,父王也确实在半月前出征了,不过父王一向不会告知我们公务,至于陈妃那边有宫内侍卫层层把守……祖母也曾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不暴露身份去见陈妃娘娘,兴许有些困难,你先随我回府,我们再慢慢商议。”
云倾泽松了一口气,诚挚地对云织作揖:
“那全仰仗大姐了。”
云织笑笑与他一起返回马车,心中却在估量,莫先生是否已经找到那人。
千丝万缕阁
月已上梢头,华东歌抬头看着头上的月亮,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又翻了个身:
“什么时辰了。”
丫头又给铜炉添了些炭火,很是不满地嘟起嘴:
“秉公子,都正戌时了,您确信和那家的大小姐是今天有约吗?是不是公子记错了时间了。”
华东歌看着那铜盆中猩红的炭火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别烧了,这四面通风的地方烧什么都不会暖的,你下去吧。”
丫头看着自家公子那副模样气恼地“哐”一声丢下火钳,提着衣裙离开这小亭了,华东歌被那一声巨响惊得抖了抖眼皮,睁开眼睛看着那丫头离去的身影无奈叹息:
“这丫头。”
“公子。”
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那声音低哑粗粝,却偏偏分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华东歌缓缓转过身子支着脑袋看向那跪在台阶下的黑衣人:
“你想吓死本公子么?”
那黑衣人却似是没有丝毫理会他的调侃,身形一动不动,语调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将剑解下放于头上:
“执行任务之时遇上另一伙人,刺杀失败,请公子惩罚。”
华东歌的眸子闪过一道冰寒,随后却又恢复平静,面上也依旧带着笑意:
“无妨,你下去吧。”
那身影似是僵了一僵:
“请公子再给在下一次机会,在下……”
华东歌支起身子缓缓向前扶着她起来:
“你不必如此,我说过,不会强迫或命令你。”
黑衣人微微低着头身形却似不再那么僵硬,只是语气也带了一丝恳求:
“在下愧对公子。”
华东歌温和笑笑:
“你不必多想,我自有安排……”
黑衣人轻轻点了点头,一双露在面巾外的眼睛却偷偷看着眼前的人,眸中眼波流转,情谊深浓。
(三)
皇宫阴和殿
“哗啦”
玉杯横碎,金盏狼藉,昭示着主人的怒气,大殿之内无人敢言语一声,唯恐触怒了凤威。
“废物!本宫要你们何用!”
刘后头戴九尾金凤,身披暗金红凤凰牡丹锦袍,一双艳丽灵力地凤目圆瞪,伸出艳红的豆蔻长甲,恶狠狠指着下首那噤若寒蝉的一首人。
穆清风跪在父亲身后承受着刘后的威怒,漠然称罪,刘后支着头闭上眼睛慢慢冷静下来:
“刘爱卿,你先说,是在何处失去七皇子消息的。”
刘燕泰低着头低声回答:
“禀皇后,在河东与滕州郡交界之处,只因当地遭遇旱灾,夏收无物导致饥荒,流民四处迁移,十分混乱,臣下一时不查致使……”
“禀皇后,刘刺史此番言辞不过是借口,并不能作为失责缘由。”
穆清风陡然出声,刘燕泰心中大怒,抖着肥胖的手指着他:
“你胡说什么,本官,本官只是实事求是!”
穆阳成暗暗留下冷汗只得拽拽自家儿子衣角希望他不要再多说了,但穆风并没有理会自家父亲,反是挺直了腰背与刘燕泰对目相视:
“刘大人,末将亦是就事论事罢了,在下已经提醒过大人不可放流民出城大人偏偏不听以末将之见,七皇子正是混入灾民之中得以逃走的。”
“哦?你是如何判断的?”
刘后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这个从未注意过的穆家少年,穆清风注意到刘后的目光,急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禀皇后,今晨末将得到消息,振国王府嫡女曾遭遇一群流民的骚扰,随后将一名流民扮作马夫带回王府,以末将看,那便是逃走的七皇子。”
“消息可靠?”
刘后直起身子灼灼看向穆清风,穆清风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末将以性命担保!”
刘后眼眸骤冷:
“这么说七子已与陈氏碰面了……”
穆清风看着刘后冷笑一声:
“应当还未能见面,况且他一日不入宫,我大吴七手中。”
刘后眯了眯眼:
“你的意思?”
穆清风正了脸色叩首请命:
“末将姨母近日身体极为不适,末将为姨母请求皇后恩赐,派御医前往诊治。”
刘后不禁对他多看了几眼,却见他峰眉星目,一身软甲更是显出几分威猛之色,倒是个好苗子,心中满意点了点头:
“本宫记得你叫清风?”
“是,末将是穆家长子穆清风。”
穆清风恭敬叩首,刘皇后笑笑:
“很好,此事便交给你去办,记住,本宫希望这次能弄得干净一些。”
穆清风叩首谢恩,穆阳成却皱起了眉。
出了阴和殿,穆阳成一路都在给刘燕泰赔不是,对方却显然不领情,只冷冷哼了几声:
“下官不过区区一个太守,怎么敢让工部尚书赔罪。”
说着一双小眼瞥向穆清风:
“令公子如此才干,穆家真是后继有人那!”
哼了一声拂袖离开了。
穆阳成看着自家儿子只能连连叹息:
“孽子啊,孽子,刘燕泰是刘氏庶系一脉颇为得势的人,你如此作为岂不是要得罪刘家吗!”
穆清风不以为意:
“父亲,穆家本是武门,你莫要因为当的文官久了就忘了这些,刘氏与我穆氏不过相互依仗,何必对他们委曲求全?何况只是一个与刘氏八竿子打不着的庶子。”
穆阳成指着他说不出话,穆清风却不愿再与他这迂腐的父亲争辩,只恭顺作揖:
“儿子还有些军务,先行告退了。”
说着便离开了。
行至宫门,却有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在候着,一青衫青年眼见穆清风过来快步迎了上去:
“大哥!”
穆清风随意嗯了一声脱掉身上的披风丢给青年,青年赶紧接住,亲自服侍穆清风上马车,穆清风却在门口顿了一下:
“阿风,下次不必如此铺张,平常小轿即可。”
被唤作阿风的青年瘦削的身子僵了一僵。随后低低应了是,小心的将披风挂在车厢边,带上马奴的毡帽,亲自驾着马缓缓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