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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他手臂上的伤
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母妃和父皇印象不深,姨娘虽待自己最好,可毕竟年纪小,大哭一场闹点小脾气,又抱着好吃的好玩的开心笑起来。
他呢?他用多久才走出对母妃的想念?
还有……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当时年少的他,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举头看向墨黑天幕上的弯月……那晚,也是这样的夜。
他就站在一片刀光剑影中,目光清冽地看着她,许是吓坏了也许是被他璀璨的目光吸引,她就静静地看着他。
那夜,他问她的名字,她不语。
他看着天上的弯月,淡淡说,“以后,你就叫残月吧。”
从那一刻起,他给了她新的生命。
不知不觉已走到坤乾宫宫门口,树影遮住了她纤弱的身影,碧芙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不找寒刃大哥了么?”碧芙的声音很轻,轻得如这夜清凉的风。
残月如梦惊醒,这才想起来坤乾宫的本意,仓皇转身,却被碧芙拦住。
“娘娘……您还是喜欢皇上对吧。”碧芙专注的眼神,让残月直觉想逃避。
本想一口否决,可话到嘴边却挤不出来一个字。
“你找到寒刃没有?”残月毫无底气地低下头。
碧芙弯起唇角,好似在笑,眼中却已氤氲一片。
“应该在殿后的赏月阁。”
赏月阁位于湖水中央,地势较高,只有一条迂回的长廊可以到达。这里本名叫“万荷阁”,因那池中有一大片生长茂密的荷花,如今入秋,荷叶已泛黄色。
云离落登基后,将万荷阁的名字改成了……赏月阁。
残月没想到走进赏月阁这般顺利,更没想到真就看到了牵挂数月的寒刃。
他就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若不是看到他略微起伏的胸口,残月真要以为躺在那里的是一具死尸。
她本想扑过去,可双脚好像灌了铅,根本迈不动一步。
痴痴地看着寒刃坚毅的脸庞,那毫无血色的俊脸……心痛如绞。
碧芙早已泪如雨下,手紧紧捂住嘴,只剩强力忍抑的呜咽哭声。
“寒刃,寒刃……”终于,残月寻回些许气力,一步步靠近。
在她的手指,触摸到寒刃冰冷的脸颊,眼泪如刺滑过她的脸颊……
他到底伤到了哪里?怎伤得这么重?连有人来到身边,都不能警觉地睁开他那双冷漠的眼。
听灵伊说,自从死士寻到他时,他就一直昏迷,至今未醒。
“他就……强撑着这口气活着么?”碧芙跪倒在寒刃床边,双手无措地捂住脸,不忍再看他一眼。
残月的手指拂过寒刃墨黑的发,泪水模糊中,她浅浅笑起。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啊。
抓紧寒刃的手,他的手是那么的冷。泪水溅在他满是老茧的手指上,可能察觉那滚烫眼泪的温度?
“寒刃,寒刃……”残月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你醒醒啊,我来看你了啊。醒醒啊。”
碧芙依旧神经警觉,发现清浅的脚步声,赶紧拉着残月离开。
有两个太医带着内监过来给寒刃换药,碧芙拉着残月从长廊的另一头离开。
残月双眼红肿,目光依旧眷恋地看着赏月阁的方向,就这般离开,她不甘心!
一把推开碧芙,想去求云离落让她守在寒刃身边。忽然,一抹白光闪过,一道颀长的身影赫然落在眼前。
“难道云国的女子都是这般毫无伦常?青楼女子可以为妃,可以改嫁兄长,又可以眷恋别的男人。”白衣男子淡淡说着,缓缓转过身,笑靥邪魅。
“何人如此大胆!”碧芙挡在残月身前低喝。
残月却忍不住吓得后退一步。
是他!祈瑞国使者!
可以潜入影卫设防严密的坤乾宫,武功定然不低。既然如此,当年为何不出手救主?眼睁睁地看着她刺死他的主人!
“怕甚?白允只是来见见故友罢了。”一手环胸,笑意莫测地靠前一步。
碧芙全身戒备,已抽出腰间软剑。
他不以为然,目光紧锁残月,依旧靠近……
白允一步步向残月靠近,背对月光,俊美的脸庞显得诡异。
他周身弥漫的萧杀之气,骇得残月一步步后退。
就连手握软剑的碧芙,亦被他眼中萦绕的寒气束缚,一时间竟僵在原地不知反映。
他的武功远远在碧芙之上。
“这是皇宫!”残月呵斥。
依旧无法阻止白允逐渐变得狰狞的目光。
他恨她,如今这恨已到了无法忍抑的地步。这一个月来,这个女人被皇上保护的很好,终于让他等到她不在保护范围的时刻了。
杀气缭绕,长发张扬,衣袂翻飞。
残月倔强地仰着头,准备迎接白允那一掌,忽然一道墨色的身影闪过,一股强劲的掌风卷过,白允那雪白的身体已飞了出去,最后翩然落地,勉强躲过突如其来的攻击。
还不待残月反映过来,白允已洒然一笑,“原来是皇上陛下。”
白允并未行礼,他端着一副祈瑞国至高无上的使臣架势,让人甚是生厌。
“朕尊重祈瑞国,并不代表祈瑞国的使臣可以在朕的皇宫肆意行凶。”云离落一手负后,高颀的身影完好挡住残月。
白允轻轻笑起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何道理啊。”
他的口气很淡,却带着不忿的怨气。
是在为他的主人抱不平?残月紧张起来,到底……到底白允的主人是何人?
祈瑞国使者,祈瑞国……
忽然想起两年前猝死在云国京都的祈瑞国太子……难道真是的他?
那个曾经在嫣红楼说对她一见钟情,此生只爱她的那个男人,真的就是太子?
不!怎么可能!
若她只凭一时任性杀了祈瑞国太子,云离落只需将她交出去便可!何必又有后来云意轩愿娶祈瑞国公主一说。
云离落更不会让得来不易的江山,轻易送出十座城池为聘礼。
“你国国主都不追究的事,何须你个小小使臣诸多不满!”云离落声音微寒,气氛当即变得压抑。
这时,灵伊和风吟略显仓猝地在不远处落地,一见云离落两人齐齐跪地。
“主人,属下不利。”
“呵呵……皇上培养的高手武功的确不错,可惜白某用了一手金蝉脱壳。”白允含着阴冷笑意的眸,扫过残月,道了一声“告退”便飞身离去。
“主人……”灵伊询问地看向云离落,见云离落示意,便没有去追。
“送皇贵妃回去休息!”云离落回头看了残月一眼,只见他脸色苍白,似有不适。
“不!我不回去!求你……”残月艰难地开口,“让我去守着寒刃。”
云离落愣了许久,他没有回答,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
残月知道,他是勉强答应了。
掩住心下欢喜,却又不免忧心起来,他……到底隐瞒了她多少事?
她不敢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但总觉得,跟自己有关。
好不容易得了云离落的恩准,残月守在寒刃身边便不肯离去。
寒刃多处经脉震断,太医已为他接好,但人就是不醒。腹部还有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口,看向伤口的情况,显然是寒刃自行处理的伤。
残月守了三天三夜,寒刃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先是手指可以动一下,之后连眼睫也开始有了微小的颤抖。
残月高兴得差点哭出来,紧紧抓住寒刃冰冷的手,又开始在他耳边不断地说着话。
“你答应过我……给我买纸鸢,跟我一起去放……”
“明年梨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赏……梨花,好不好?”
“你不是说……要一辈子保护我么?”
“一辈子很长的,你不起来,谁护我?”
泪珠砸在寒刃的虎口上,那泛黄的老茧,是他常年握剑而致。
残月不知,她这般像情人般许诺的言辞,每一字都好似针般插入了某人的心。
他就站在屋外,潋滟的湖光映在他明黄的龙袍上,勾勒出他脸庞忧伤的弧线……
杨晚晴站在他身侧,痴痴地望着他,轻声说:“皇上……回吧,您伤口未愈。”
漠然离去的身影,只留下一片湖光静寂。
寒刃苏醒时是在午后,一见残月面色憔悴地守在床边,他一把将残月揽入怀中。
残月的泪水打湿了他雪白的内衫,她不敢乱动,恐怕伤到他虚弱的身子,任由他逐渐有力的手臂,收紧的力道让她呼吸有些困难。
寒刃居然抱她!
这么多年来,在她的印象里,寒刃从不敢有如此过激的举动。
残月诧异地推开寒刃,擦干眼泪,赶紧去唤太医。
寒刃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虚弱的眼神逐渐变得明亮,“我在梦里听到你对我说话。”
他的声音沙哑得让人心疼。
“都算数么?”他期盼地看着残月,弱弱地问。
残月唇角微动,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寒刃的目光逐渐低落,无意间看到残月已然平坦的小腹,他眼底惊现的疼痛只怕比他受伤时濒临死亡的痛苦更甚。
残月被他的目光蜇了一下,双眼一热,赶紧转身,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如果……我让你跟我走,你……答应么?”寒刃的声音很轻,很沉,却如狂风骤雨袭过残月的心。
一阵秋风卷过,落叶纷飞。潋滟湖影,映了一室流光,凉风送爽。
残月呆立在原地,本想去唤太医,可当看到寒刃不能再认真的样子,大脑一片空白……
一起走。
一起走?
真的一起走……
离开这里,已是她不敢奢望的梦。犹记得那夜,莲波端来一碗堕胎药,她哭着跑向宫门,想要逃脱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时,云离落不期然出现,无情打破她可以做梦的权利。
还能走吗?她以何种心态离开?
残月笑笑,侧脸的伤痕已逐渐愈合,却更显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