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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听到这话,不由怔了怔,她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十绝老头关心的竟然是天气,世间竟然真的有这么绝情的父亲,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轻哼一声,道:“下不下雨我却不知,我只知道打雷要劈死你的。”
十绝老头用手指敲着脑袋,背着手,笑道:“小觅……别磕头了,你应该知道,我的决定不会因为你有多可怜,就会被改变的……不过现在……倒也不是完全不会改变。”
姚觅猛地抬起头,双目通红,样子狼狈而凄凉,像经历了一场战乱一般。云舒将她轻扶了起来,可她刚站稳了身子,便嫌弃一般的甩开了云舒的手。云舒手悬在半空,觉得稍有尴尬,却只得讷讷一笑。
十绝老人脸色突然改变,赶紧扭过了头,背着手走到骆千乘身边,手指了指天空,又回头冲着千乘笑道:“别哭了,趁着眼睛还没哭瞎,你瞅瞅这天上排云,说说今日可会有雨?若说得准,我便留你,医你,救你。”
姚觅喜笑颜开,慌忙半跌半撞到驴车旁,将要开口却又忙止住了声音。
云舒轻轻退到项寻身侧,半靠着他一侧的臂膀,轻声道:“三声惊雷已过,大雨将至,应不会有差。”
“未必!”
千乘缓了缓精神,世家公子果然处变不惊,面色恢复如常,仿佛方才那悲伤的一幕从未出现过。他仰头望天,半响后并不做迟疑,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以晚生愚见,今日不会有雨。”
姚觅闻言轻咳了一声,见十绝老人回眸望她,忙又垂下了头。
千乘看了看姚觅,心中已经知道她的心意,但依然幽幽地继续说道:“既要有雨必先有云,我瞅这天上虽说乌云已起,可却有形无状,实为空有其表内在不足,且这谷中本就容易聚风,不过多时稍有风起,这表面浓厚的乌云便会随之消散。所以我说这自然而起的云雨同那人为所致的云雨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十绝老人含笑,道:“你瞅着这天上的乌云是人为所致?”
“决不会有错。”
“那你说说这自然而起的云雨同那人为而起的云雨有什么区别?”
“所谓自然,求的便是顺其自然,由露凝结飞升成云转化为雨,这一切都是应得万物自然的根本,是庞大的浩然之力。而人为求得的云雨,虽说促化其成,但终究必须有必然而成的条件,如果条件不足,人为加入再多的努力也是不得而成。而今日得见露不深云不重,自然也就不会有雨。”
老者轻轻抓了抓乱糟糟的毛发,似有气愤之色,厉声道:“那你可知这人为求雨之人是谁?”
千乘瞧着老者色厉之状,心中含笑不露声色,微微一笑,道:“我想正是伯父。听觅儿说这个地方只有伯父与她三人居住,而有能力能做到这种人为控制布云之人,只会是伯父。”
“可在你眼中,我依旧是绵力不足狂妄自大之徒。”
千乘摇了摇头,眼中含笑,毫无惊慌之色,道:“绝无此意,相反我非常敬佩伯父。人的力量本就不足以同自然相抗衡,可伯父却依然做到这般程度。已经是常人不能及也。”
十绝老人默然半晌,转过身子瞧着云舒和项寻,幽幽道:“你们觉得呢?”
云舒想都不想,忙竖起大拇指,笑道:“千乘哥哥所言即是,恭喜姚老先生觅得佳婿呀。”
十绝老人将目光挪到项寻身上,可项寻却又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未必!”
云舒拧眉狐疑,心中恼怒,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十绝老人轻笑不语,挠了挠满腮的胡子,回过身,他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千乘。心想此人虽说身体有疾,却淡定自若毫不惊慌,处变不惊,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若有似无地恭维了倾听之人,确实是个聪明的人,本来的确是好女婿的不二之选,只是如今这并没有什么价值。
云舒瞅着眼前沉默的二人,一时不明其用意,轻迈开步子,刚要言语,却被项寻拦住身子。项寻冲她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他们在等风来。”
不过半响,谷中威风阵起,转而上旋,不过顷刻之前,乌云尽散,万里晴空。
姚觅心中窃喜,却依旧驻足原地不敢上前不敢开口,云舒却先一步拍手跑到驴车旁,挺着腰背竟有种得逞的骄傲,笑道:“姚老先生,要说话算话哦……要愿赌服输。”
十绝老人竟也跟着云舒拍手,似乎方才难为他们的人不是自己一般,他乐呵呵地小跑到项寻身侧,道:“小兄弟,帮个忙背下这位千乘小哥,随我入屋吧。”
项寻幽幽笑道:“决定了?”
十绝老头不答项寻,而是冲着走过来的云舒笑道:“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嘛。”
云舒帮着姚觅将千乘抚到项寻背上,她歪着头,柔声道:“这老头是在试探自己女婿的本事呢!千乘哥哥你好厉害,天文地理都懂,让姚老头输得心服口服。”
千乘姚觅皆是冷漠不语,只有项寻回了她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这样云舒心忽然提了上来。
他们随着十绝老人进了靠北面的一所茅舍,虽然整个谷中只有两所茅舍,但却规模不小,单这靠北面的一所,就有七八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相连相通。他们一间一间穿过,每间都是一模一样的摆设,竹桌竹凳竹床竹柜,许是这新竹续有青翠之气,熏得房间都有一股股清新气息,让人感觉置身在了一片阔达的竹林,养天地之气,沁人心脾。
走到了最后一间,空气似乎凝滞了些,之所以说它是最后一间,因为继续通往前方的门被封得严严实实。这间屋子不同于前面千篇一律的摆设,光线暗而幽黄,给人一种阴森诡谲的感觉,云舒不禁打了个冷战,大眼睛四下转动,冲着身侧的姚觅,笑道:“这间屋子好特别呀……”姚觅目中闪过一丝凉凉的寒光,神情淡淡的,像是漠不关心,随口回道:“有什么特别?”
云舒揉了揉眼角,有些尴尬地笑道:“前面几间通风透光,色调以清幽雅绿为主,有种曲径通幽的文人雅客处所的意味。可偏偏这间看似主卧的房间,密不透风,空气凝重,用的不是木材竹子,却是青石砖瓦,而且黄金碧玉陶瓷一样不缺,给人一种庸俗、虚伪、市侩的凡夫俗子的感觉……你爹有点……俗不可耐。”她话未说完,这姚觅的面上已变了颜色,铁青着脸,厉声道:“闭嘴!”
十绝老人走到被封住的那道门边,用力向右推拉,样子十分费力。云舒虽不喜欢十绝老人,但瞧着那已经驼背的身影,难免心酸,不禁走上前来,二话不说边帮忙一起拉着门把,二人一齐使力却终是动不得那门分毫,好似开口处已经被牢牢焊死了。
姚觅这才缓步走过来,丝毫没有之前对待云舒项寻时候的气魄,声音唯唯诺诺地,道:“爹,我来帮您吧。”
不知是姚觅天生神力还是方才就差了那么一点点的力量,三人齐力下,云舒还没觉得自己发了力,这门竟然轻轻松松便被推开了。不过这木门后竟然还有一道青铜门,虽关着但周身的凉气透得云舒不禁微微一颤。
姚觅却不禁惊呼道:“我的房间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道门?”
云舒歪着头,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话你问谁的?难怪让我闭嘴,原来这庸俗的胭脂屋竟然是你的房间。”
十绝老人眼波转来转去,在她两人面上打转,冷冷的听她两人一搭一档,将话说完,可他手背一转却轻轻扭动了青铜门上并不起眼的暗格。屋子正中间的地板突然向四面打开,顷刻间一个巨大的铜鼎钢炉缓缓由地下升起,另她们惊异万分的是,这炉子下竟然还有彩石在燃烧。然而就算如此,这个房间并没有给人丝毫温暖的感觉,云舒只觉得更加阴森森的教人发冷。
她拢了拢鬓角,让自己深深舒了一口气,让她更为不解的是,一旁的姚觅似乎比她更惊讶于这个房间的构造,而方才幸亏躲闪及时才没有被突然升起的铜鼎剐蹭到的项寻,却面露微笑,似乎这样才是理所应当。
姚觅的脸之前因为在屋外求情时沾上了泥土,可在此之前依旧苍白,偏偏此刻才变得发青,她忙抬头看了看项寻背上的骆千乘,他眼神坚定毫无慌张之色,甚至在二人四目相交之时,他刻意躲开了。
项寻轻笑着走到铜鼎旁,故意靠得很近,分毫之差就要贴肤而上,惊得云舒脱口而出道:“小心!”
项寻轻笑道:“你莫慌,我没事。”
云舒轻哼一声,笑道:“你要死便死,我是怕你伤到了千乘哥哥。”
项寻已经感觉到骆千乘的皮肤在一寸寸发热,一点点升温,不消一刻竟觉得身上像背着一个大火球一般滚烫,他故作惊讶之色,大喊道:“千乘兄怕是闷坏了,这身子这般烫得吓人,我们赶紧出去凉快凉快!”
十绝老人全不着急,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喃喃道:“他中的毒不正是要热驱吗?我在给他驱毒,你们穷紧张什么,就是劳烦项老弟将他背得再靠近这铜鼎一些。”
云舒觉得这种所谓的治疗驱毒的方法简直荒谬,可想起在黑船上姚觅的举动,难不成这血绝之毒解起来竟然意外的简单?她不敢吭声,只是整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铜鼎旁两个已经汗流浃背的年轻人。
恍然间,云舒似乎看到骆千乘手肘动了动,她慌忙喜形于色,喊道:“快看,千乘哥哥他……”话音未落,身后的青铜门不知为何突然打开,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肩膀一痛,整个人被扯进了青铜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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