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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们却丢了福摩萨的贸易站。”
一旁的荷恩捋了把乱糟糟的红发,对面前这个气质迥异于汉人官僚的鞑靼年轻大贵族的印象极深,笑着试探了一句,“那个满是鹿的小岛,占据了VOC两成六的业务量,现在却被贵国的叛军占据了,真是太遗憾了。”
福摩萨就是葡西荷等国对台湾的称呼。
“这没什么好遗憾的,你们可以把他们变为你们的当地期采代理人,加大军火输出,那个净利润率更高一些。”元吉抬手示意几人进屋,侧身虚让。
“王子殿下,尽管来前就听说过您的不少传闻,可不得不说,您还是跟我们想象的完全不同。”
罗尔轻捋了把遮耳的白金色头发,对元吉点头示意了一下,迈步朝屋内走。
“当然不同,我就不是王子,与你们一样,就是见钱眼开的野蛮人罢了。”
元吉闻声就笑,“你们与莫卧儿帝国打交道的那套东西,不适合我们野蛮人之间的坦率交流,我们应该是公司对公司的性质。
我们将要谈及的,是有大清主权背书的涵盖主权让渡的一系列有关自治权,垄断贸易权,垄断航线及私人物权下的主权土地归属。
我已得到我国政府背书,为此次非豁免全权大使级谈判代表,你确信拥有与我对等的权力么?”
“S.A.R.L?公司对公司?”
荷恩对这个法语单词异常敏锐,“股份制私人公司形式?殿下,您确定?”
法语的S.A.R.L,等同英文中的Co.Ltd,Co就是Company的简写,公司与组织的意思,CIA是中央情报局,同样简称Company。Ltd就是Limited,限量,有限的意思了。
有限责任就是“只付规定的义务与责任”,约束的就是权利与义务边际,框架内的资产亏完拉倒,有限责任之外的责任豁免,提前跟你说:不负责任。
不标这个“有限责任”就是无限责任了,例如欧美的资深律师事务所,私人银行,很多都是无限责任。
一旦律师行与银行破产,律师行所有的合伙人与银行的股东法人也都负无限的连带责任,个人与家庭财产都要用来还债。
欧洲诸国分的很清楚,国王的财产都是私人有限责任。国家级信用与抵押借款都不全是无限责任,有的也是只抵押关税,抵押殖民地,还不起殖民地归你就是。
大清是无限责任,没有有限的概念,对财产权标定没有欧洲那么清晰。
所以,大清谈不上什么私人财产不可侵犯,因为连什么是“私人财产”,都没有标定。
例如田地,要缴田赋,田赋包括地丁,升科与租课三项。
地丁就是徭役了,义务工作时间,摊丁入亩就是摊的这个,把徭役换成货币税了。
升科是开荒与新购土地的临时过渡税,田赋主要是租课,清是按的明朝税赋。
皇庄与八旗等内务府与旗产,早年投充的农人与佃户,租金都是每亩按鱼鳞册标定的上中下田,分别收大约三分,两分,一分银。
大多是谷物等实物缴纳,货币缴赋比例不定,长期合同,一百年都不变的,只缴租金,不再缴田赋了。
那这个是大清旗产呢,还是私田呢?
江南私田的田赋比北方田庄的租金还要多,这个是私田么?这与旗产有什么不一样?私田凭什么要把产出交给朝廷呢?
我缴税是只付出义务啊,我的权利在哪里?
大清征收田赋,税收,摊派徭役,依据在哪里?就因为大清是朝廷,有统治权,有军队,那朝廷不就是奴隶主么?
奴隶哪来的私人财产?奴隶主背书的私人财产?那奴隶主不想背书的时候,对奴隶不还是生杀予夺?让奴隶把房扒了,奴隶不扒?
这个问题解释不清,人民觉醒度一旦上升,就有波士顿倒茶事件,就有美国十三州独立。
真正私人财产与权力义务的责任边际界定,要到一堆物权法案出炉之后了。
你对私人财产征税的依据在哪里?收本社区的地产税,仅用于本社区的警局与社区学校?嗯,这个提案允许上会表决,一表决,同意了,才可以征税!
不同意,不能收,美国很多社区甚至城市,警察局,消防局一概没有,连政府都不要的。一个镇子,问镇长在哪?没镇长。一个城市,问市政府在哪?没有市政府。
不是喊两嗓子“私人财产不可侵犯”,“风能进,狗能进,国王不能进”,就有私人财产与自由这种东西了,国王不让进,国税局的能进么?
你的法律依据在哪里?谁在为法律的执行背书?权利与义务的责任边际在哪里?
我给你民主了,拿好,你有民主了!
随便街上拉一百个人,有两个能说出一样的民主形式与执行情况么?
这是什么东西?这不是法学的权利义务语言,这是土著的语言,就是英国,荷兰,瑞典的东印度公司,与印度各土邦,与莫卧儿帝国打交道的语言。
与拿玻璃球,从印第安酋长手里换曼哈顿,没有任何不同,澳门不就是这么换来的么?
因为跟没有法学概念的对象解释什么是条约,什么是权力义务,白费功夫。
美国一个代表,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签署一个有关爪哇,印度尼西亚的主权与贸易框架条约,和与一个菲律宾总司令签署的一个有关菲律宾问题的备忘式声明。
前者可以执行一百年,后者没有任何法律效应,不用撕毁,本身就无效的。
这个时代不承认人与人的平等,只有见客下菜。
你是文明人,我们用文明人的规矩。你是土著,我不可能用对待文明人的方式,去对待土著。
不单是歧视的问题,是不这么办怎么办?跟土著解释什么?那怎么可能解释的清?自己猜去吧。
“您是指,我们谈判的范畴,将是私人物权下涉及主权的归属?”
荷恩的神情严肃了一些,荷兰东印度公司VOC是七人董事会制度,他就代表七个小矮人之一。
由于涉及尼德兰七省联盟议会的有关贸易,铸币,外交,组建军队,发动战争等一系列相关授权与荷兰主权权利让渡。
一旦荷兰东印度公司签署正式条约,就等于荷兰自动背书了。
荷兰实际是没有政府的,只有皇室与议会,它是联合王国,叫尼德兰与印度尼西亚联邦,加勒比海都有尼德兰的邦。
尼德兰就是低地国家的意思,不光荷兰,还包括比利时,卢森堡。这一区域实际是德语区,荷兰语就是德语。
由于德语区不重视海权,汉萨联盟等只是近海商圈。于是,大航海时代一来,尼德兰凭借其同属德语区的关系,就变身德语诸国的外洋进出口总公司了。
荷兰与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一样,都是联合王国。
英国人叫自己就叫UK,与美国都一样,美国的国名是United.States,州联,联邦的权力就来自于州权的让渡,联邦本身是没有权力的。
这些反动国家全是军阀割据,有事军阀一起开会表决,与清初的议政王大会,一模一样。
不光是东印度,这个权力有延伸性,能在亚洲决定荷兰本土的一些垄断贸易权,航线与土地物权的归属,能代替荷兰,决定与谁联盟,与谁开战。
这与荷恩北上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只是代表荷兰东印度公司,希望拿着一袋玻璃球,换取一块东方的曼哈顿,没有任何缔约的相关心里准备。
而他无论怎么看,面前这个年轻的鞑靼人,都不像他认知中的东方统治者,无论是莫卧儿帝国的贵族,日本的幕府,大名藩主,都不是这样的。
“你们说的福摩萨,对我们是没有用的。”
一行人来到屋内,正中摆着一张不及腹的原木色长桌,上面是一副胶泥与粘合土制成的大沙盘,元吉走过去,拿起桌边一根细长的教鞭,点到了闽东南外海的一座岛屿,“这个岛,只有不在我们手里的时候,才是宝岛。一旦到了我们手里,就是一座废岛,没有任何资源产出与地缘意义,没有军事意义。
相反,在你们手里,可以作为辐射大清东南,连接菲律宾马尼拉,日本长崎的贸易站与物资集散基地,西太三角大帆船贸易航线的支撑点,全球基地链条中的一环。
台湾沿海与内陆的任何土地,任你们挑去,十甲面积的台湾土地,给我换成十甲荷兰土地,或一甲鹿特丹附近的沿海土地就可以了。
租借,割让,主权基地区,都可以,咱们对等着来。荷兰在台湾租借10甲港口土地一百年,大清就要荷兰10甲港口租借地一百年。根据距离首都的远近与地理位置,可以适量调整交换面积的比例。
荷兰如果要在台湾设立相当于本土的主权区,可以。按大致相当的面积,在荷兰本土划出大清的主权区,就可以了。”
“甲”与八旗在关外用的土地面积“垧”差不多,是荷兰在台湾曾经设立的征租面积,相当于十亩多些。
“军事基地与海军港口也可以么?”荷恩问。
“可以。”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