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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大半个金平城,卓夷葭几人来到了乌安的场子。
乌安是金平城西面的空场。东市是权贵的地,东家巷子出来都是大酒楼歌院,没有什么空场子的。西市是平民的地,也没有什么酒楼。这乌安的场子也是空来用作西市人或休憩,或散步,或游玩的地。一般人也就零零散散。今儿大概是因为鬼园的缘故,卓夷葭几人到的时候大半人都满了。
场子正前方立着一个大台子。椅子摆的台子前方,满满当当。这会儿好些也坐了人。卓夷裕带着几人走到靠着台子的位置。
“爷,您来了!”坐在前面占座的几个小厮看到孙林逸过来,赶紧起身给几人让座。
卓夷葭坐下,这戏还没开,莫名的心就有些慌。
孙林逸和卓夷裕一左一右的坐在卓夷葭旁边。
“呆会儿唱的是哪出戏?”一旁的卓夷柔在孙林逸旁坐下。
卓夷葭也侧过头。
“曲单子上有好几出,我就记得一个《四面埋伏》和《十里红妆》。”孙林逸看着前方的戏台子,也不知是对谁说。
卓夷葭眼角有些湿润。
那时北凉已经去了戏园子,赵静姝后来没有见过他,却是隔三差五的让父皇送信过去。
及笄那日,她让父皇给他送了一封信。信里她对他说,她已经订了亲,待到成亲那日,父皇许她百里关山,千锻金罗,万朝来贺。让他也要来送亲。
他回信说,他不会来送亲。他说,皇上赠你百里关山,千锻金罗,万朝来贺。我便着戏衣歌十里红妆,穿胄甲许你一世安康福禄。
卓夷葭看着眼前的戏台子。手里捏着的绢帕紧了紧。
“你们热不热,我差人去买些冰镇的果子。”卓夷裕拿着袖子扇着风。虽说是秋分了,但天气也是没有凉爽些许,反而是秋老虎的日子还没有过完,又是刚过晌午,坐在乌安场子的日头下面,也是热的汗都湿了里衣。
“嗯,再让人带把扇子。”卓夷柔在一旁也是热的脸有些潮红。本想着秋分的日子,出来逛游会也是多待在酒楼,没有带扇子。可谁想到竟然来了西市这边的穷地,还在日头下这般晒。
“你去买些冰镇果子来。在捎带两把面扇。”卓夷裕对着身后的仲生摇摇手,仲生俯身到了卓夷裕耳旁。
卓夷裕余光看到头发都黏在脸上的红姗,有改口道,“买三把面扇吧。”
“嗯。”身后的仲生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台子上响起来嘈杂的音,零零散散的人在上面开始做准备搬道具。
“要开始了!”卓夷裕停下扇风的手,坐直了身子,似乎一瞬间就不热了。
“这鬼园是出了名的,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了。一般是不轻易唱戏的。连宫里人的差使都得看心情。这一生能看一处鬼园的戏倒是求都求不来的。不过就从一两年前,这鬼园就开始从西齐开始唱,半月一次,一路上唱到江晋国,又唱到辽北,现在唱到了南商的金平城,看这架势像是要将天底下都走一遍。”卓夷裕往右侧了些身子,笑对着旁边的几人说道。
“也不知道就一个戏园子而已,哪儿来的这么大谱,连宫家都请不了。”卓夷柔鄙夷着。
“不是请不了。要是鬼园不要给你唱戏,你压根就找不到他们。”卓夷裕看着卓夷柔不信的样子说道。鬼园是出了名的神秘。也就这两年出现在人前。以前,哪能在这些地儿看到。
卓夷葭看着收拾好的戏台子,然后转头看着卓夷裕接道,“是不是每次都会唱《十里红妆》?”
“这我就不清楚了。”卓夷裕想了想,“你问林逸,这些都是他打听到的。”
卓夷葭转头看着孙林逸,没有说话。
孙林逸看着卓夷葭点点头,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他之所以只记的今天要唱的《十里红妆》和《四面埋伏》正是因为鬼园这些年走遍南北,每一台戏都会唱这两出。
“我猜的。”卓夷葭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孙林逸不信的看着卓夷葭,卓夷葭面无表情的望着台子,没有理会。
咚咚……咚……
台子上想起了鼓声。
“开始了!”台下一阵喧哗,然后便静了下去。
“少爷,冰镇果子和面扇拿来了。”身后的仲生俯下身子轻声道,然后将果子放在卓夷裕几人前面的木桌上。
“嗯,你这倒是刚好赶到看戏的点了。”卓夷裕接过面扇递给卓夷葭和卓夷柔。又回头递给了红姗一把。
红姗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二少爷还给自己买了一把面扇,不可置信的接了过来。
“可不是,跑得我快气儿都接不上了。”仲生喘着粗气。他可也是盼了好些日子鬼园的戏。
“凄厉霜风入夜听,星光万点月飞空。”戏台上走上一个小生,挥着袖子,说唱道。
“好!”看着正角而上场了,台下一阵欢呼!
“琵琶急骤金戈曲,天籁又多鼙鼓声。十面埋伏囚项羽,终蹶百战霸王兵。停舟不渡渔夫叹,生是人杰死鬼雄。”着小生在台子上边转边唱。
而后上了个老生,两人开始说戏。又上了一群武生,在台上开始耍长枪。
卓夷葭没有看戏的爱好,此时又念着其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焦急。看戏的余光也是若有若无的扫视着戏台子旁。
“这是《四面埋伏》。”孙林逸看着卓夷葭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转头轻声说道,“女子爱看的戏在后面些。”
过了几场戏后,卓夷葭右手放在桌子上撑着头。眼睛动也不动的看着台子上。
又是一出戏,戏台上了一个花旦,上了台子莲花步围着台子走了一圈,又转回了台子中央。
“这是《十里红妆》。”一旁的孙林逸轻声说着。
“嗯。”一旁的卓夷柔笑着,此时孙林逸正看着台子。右手也是放在桌子上撑着头,刚好侧向左侧的卓夷柔,便以为孙林逸是在跟她说话。
此时卓夷葭收回撑在桌子上的手,微微坐正了身子。
“待我长发及腰,东风笑别菡涛~~~”花旦,双手甩袖半遮脸,尖着嗓子唱到。
“凛冬月光妖娆,似媚故国人廖。连里塞外夜相邀,重阳一日茱萸消。”台上花旦是个闺门旦,穿着朱红色过膝花帔,半长的大领垂到胸前露出白色里衣,对襟阔袖,开衩锦裙,周身以平金和绒线刺着扬国花的图案,嗓音圆润,唱腔婉转妩媚。
台上的闺门旦长了一会儿,上了一个翎子生,那翎子生围着闺门旦走了一圈,两人开始念白。
卓夷葭心底一阵颤抖,身子僵在椅子上。
两人唱了一会儿,那翎子生下台。上了一群婆子,给闺门旦梳妆。闺门旦又进去换了一身新妇装。
“我去如厕。”卓夷葭看到此处,起身站了起来。
“嗯……”卓夷裕三人看着转身离开的卓夷葭。
孙林逸只当卓夷葭不爱看戏去走走,也没有多说。
卓夷葭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捏着帕子,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热,留下的汗已经润了帕子。
她一直以为,一直都以为,他们都离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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