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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会说话?”桃夭惊了,反观崔湖始终淡定如斯。
太阳停留在向西的方向,两轮褶褶金黄的战车从中而出,万道红光之下,身披金黄色战甲,头戴金冠的英美女子现身,她拿着夸父投向太阳,已经缩小数倍的木杖,红色双眼中似有一丝怜悯,却转瞬即逝。
“你是我刚刚抱的太阳?”夸父以手撑地,他能感觉到自己神力在不断消失,却从未料到自己追逐的太阳竟是一名女子。
“放肆!吾乃天帝之女骏,你竟一直纠缠于我,使得我九天九夜都无法回东海轮值。”
“东海?你是羲和和帝骏的十子之一!哈哈哈,原来如此!”夸父突然明白了此次逐日的隐秘,不禁笑了起来。
“有何可笑之处,你夸父不自量力,如今可是奄奄一息,实乃天意。”
“天帝之意,就是天意吗?”夸父有神的双眼更加明亮,甚至超过了金光闪闪的太阳。
“你敢有异议?”
“大荒如今赤地千里,大地龟裂,江湖涸干,一片荒凉。我们夸父一族,乃是得天独厚的存在,亦经受不住,更何况其他白民,黑齿,柔仆等孱弱之族。你的父君天帝可曾看到这遍地山河之哀。”
“日月所出,必有其因。”
“我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谋划,身为天帝,不将大荒子民放在心中,他怎配为帝?这太阳既然听他旨意,那我便摘下它,为大荒子民除去炎热。”
“所以你想抓住我,让我听你号令?简直妄想,如今你已经濒临消散,还敢大言不惭!”
“你一个太阳,大荒就承受受不住。要是你们哪日十日当空,天地岂不如熔炉一般?”
“这绝不可能,我们十日轮番值班,从未出过差错。你休要胡言乱语!”
“日升日落,应有其理。人间大荒天上各行其道,天帝插手人间大荒之事,致使如今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哀号遍野。你们天人高高在上,何曾体谅大荒半分?”
“作为幽冥之神的儿子,难道你不知天地秩序难以违背。”骏冷笑几声,更加灼热的能量从太阳之中喷射而出,夸父一阵头晕目眩,眼前金星乱迸,口干舌焦,双手不觉软垂,整个人趴伏在干裂的大地之上。
“不能倒下去!”夸父一面鼓励自己,一面再次撑起手掌,看向骏手中的木杖,“将邓木还予我!”
天女骏不发一言,她望着身强力壮高大魁梧的夸父,他能撑到现在,的确意志力坚强,气概非凡。
“此根蟠木不似大荒之物,你从何处得来?”,骏端详着手中的木杖,不禁有些奇怪,细细打量起来。
“与你无关,还我!”
“不对,这是西王母的蟠桃之木!”
“西王母共有三千六百株蟠桃树,难不成天下蟠木都是她园子里的不成?”
夸父实在不想与骏纠缠,他看了一眼邓杖,眼中充满不舍和遗憾,他食言了,终究没有为族人们捉回太阳。
骏的目光与夸父在空中相遇,骏只觉心中一痛。夸父闭上眼睛时,随即将额头抵在空旷龟裂的大地上,“后土在上,夸父愿去,以我血肉,润我大荒,以我之杖,化为桃林。”
话语刚落,夸父颓然而倒化,骏手中的邓杖像是被指引一般,奔向夸父的肉身之上。木杖落地的地方,顿时生出大片郁郁葱葱的桃林,满树挂着硕大的果实。在夸父的尸体血肉滋润下,桃林逐渐扩至有方圆数千里。
“你这是何苦?”骏眼中的怜悯终于彻底浮现,再也无法掩饰。
不过须臾,她收敛神色,恢复淡漠的姿态,抬头看向远处崔湖桃夭所在的桃花小舟,“你们如果不想和他一样身死在此,就赶紧离开大荒。”
“你认识夸父?”
桃夭总觉得这个天帝之女骏有些古怪,明明之前万分不屑夸父,如今他身死,她却似乎有些伤心。
“认而不识罢了,你们还不赶紧离开!”
“大荒的形势,已是如此危急了吗?”
“你们到底是谁?”
面对骏的怀疑,崔湖仍然无比淡定。
“如果我说我们来自末世,天女可能相信?”
“万物始于混沌。混沌如卵,历一万八千年,生盘古。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浮为天,浊气下沉为地。清气分为两支,西华至妙之气化为昆仑,东华至玄之气化为东海。浊气也分为两支,北极至恶之气化为幽都,南极至善之气化为生灵。大荒世界于是形成,大荒处于时空的漩涡之中,时空错乱不足为奇。”
“天女可知我们该如何才能回去?”
“不知,大荒,大凶年也。你们好自为之。”骏坐上战车,驶入太阳之中,太阳继续西沉,落日的余晖洒在崔湖的脸庞上,忽明忽暗,不可明辨。
“这个天女真的好难打交道,夸父就这么死了吗?”桃夭望着地上成片的桃林,唉声叹气。
崔湖驱使桃花小舟来到地面,转眼收回小舟化为桃花簪在左手,将桃夭的头发轻轻扎起。
“谢谢哦,”桃夭笑眯眯的样子实在太傻,崔湖忍不住又是一个敲脑壳。
“你干什么?”桃夭立刻炸毛了。
“我们想想怎么回去吧,大荒绝非久留之地。”
“为什么?”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荒介于人间与天人之间,更是腹背受敌。生灵涂炭,哀号遍野,是大荒此时的最佳写照。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人神共舞,天人与凡人,有时仅一线之隔。”
“我说崔大公子,你的话真是越来越玄乎了。天人凡人怎么能一样,谁不想做天人啊?要是我能选择,我肯定不要做碌碌无为的凡人。”
崔湖先是含笑静静听着,突然他的神色一变,看向了桃夭的身后。
桃夭回过头,入目只是桃林,并无特别之处。
“你怎么了?一副见鬼的样子?”
此时,崔湖的崔家医经全力运转,定定望着这满目桃林,浓郁无比的冥息充斥其中。哪怕是酆都天宫都不及其万一。
而桃夭的身体在他眼中,竟然同样由冥息构成,那和桃林中一模一样的冥息。桃夭仿佛融入了此片桃林,又似乎她本来就是桃林的一部分。
“不是碑渊海,真成鬼邓林。”崔湖突然明白了酆都冥域拦路女子所言之意,他的心中第一次埋下了恐惧的种子,挥之不去的猜想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