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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怎么想到找到这儿来的?这里离我感受到同族气息的地方远太多了吧?”
告别那位胖太太,黑猫从某个角落跳了出来。
“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地去憎恨一个陌生人,黑克。”看似漫无目的在街道上漫步的安格斯心情轻松地回话,“对方的手法看似一样地残酷,但对待第一个人时明显细致、充满情绪得多;相比起被剁成肉酱的乔治·格兰特,后面的两个家伙得到的待遇粗糙多了。以此为根据,我相信下手的人与格兰特家必然有某种羁绊。这种羁绊不为人知地隐藏在深处,被某种契机点燃后猛烈爆发,才会发酵成我们所看到的结果。”
“人类真是太麻烦了。”黑猫冷哼。
“所以才会有趣,不是吗?”安格斯随意地说道,走向一间民房改建成的小酒馆。
面向下等人群的小酒馆里空气混浊,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油垢。在勤劳的人们正努力工作的时间段里,昏暗的小酒馆里依然坐着不少闲人,他们要么大声喧哗、赛着嗓门儿吹着不着边际的牛,要么头碰头地挨在一块儿低声私语,策划着让人笑掉大牙的愚蠢犯罪伎俩。
安格斯目不斜视地踩过油腻腻的木地板,走到同样泛着黑色油光的长条吧台那坐下,摘掉宽檐凹顶帽放到一边,对系着满是油污围裙的女招待微笑,“来两杯这儿最受欢迎的酒。”
有些年纪的女招待看到这位脸色黝黑的旅行者后眼睛一亮,虽然皮肤粗糙发黑,但这位客人的五官真是相当漂亮,“好的,先生,要来点儿下酒的小菜吗?您的声音可真动听,您是位游吟诗人吧!”
“当然,得请你推荐一下才行——不,并不是,我只是个四处流浪的人。”安格斯说道,语气温柔客气,微微上挑的眼角里满是笑意,让人一点儿也联想不到他的真实身份。
稍微闲聊一阵后,安格斯话锋一转,“去年的这个时间我路过这座城市时,这条街的热闹给我了深刻的印象。只是现在这条街道给我感觉不太一样——真抱歉,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这个话题?”
礼貌而慷慨的客人让女招待谈性大发,虽然对方提起的话题让她有点儿脸色发白,但还是跟上了对方所说的话:“今年确实有些不一样,先生……看在天父的份上,真希望这恐怖的阴影快点儿散去——您不知道,”女招待压低了声音,并借机靠近了相貌不凡的客人一点儿,“入冬以后,咱们这儿一点儿也不太平。就前几天,住在那边那一带的铁匠卡隆就倒霉地丢掉了小命……”
女招待用她能够想象得到的最残忍的词汇描述了一遍卡隆的惨状,其描述犹如亲眼见过一般;而后又将之前的中城区少爷、南城区大酒吧的酒保两桩事件用大惊小怪的语气吹嘘了一遍,成功地吸引住了客人全部的注意力,而后她总结地说道,“谁能想象得到咱们街上才一个月多点儿的工夫就死了四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确实不敢想象,天父在上,难怪人们都一脸惊惶。”安格斯配合地给出心有余悸的表情,顺着女招待的话继续闲聊了一阵,而后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向民间公认的第一个死者少年艾哈——官方只承认连环谋杀案有三位受害者,而那个洗衣妇所生的、不名誉的私生子则被无视。
提起艾哈,女招待的脸上流露出了真情实感的悲伤与怜悯:“艾哈是个好孩子,他从十三岁起就在我这个破酒馆里打工。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如果早知道他那天会遇到那样的事儿,我就不会给他放假了……”
“啊?那个少年之前是在这儿工作的吗?”安格斯故做惊诧,虽然不久之前他就从胖太太那儿知道了这个。
“是呀,虽然是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但他很勤奋、乖巧——我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孩子了。”女招待不无遗憾地说道,“那天真是太吓人了,中城区的少爷在他们家那儿大闹特闹,都没人敢靠过去——那个少爷死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谁替艾哈复仇了呢,没想到那只是刚开始。咱们这条街就卡隆一家铁匠铺,他死了之后我们买点儿工具都得去另外的地区了。”
中城区戒卫厅,结束了调查工作的南·托莱与麦格林陷入了同样的困境:酒保夏佐与铁匠卡隆两人虽说社会关系也很复杂,但各自有各自的交际圈|子、人群层次完全不同,与格兰特家少爷的交际圈更是风马牛不相及。
“认识职业级最多、也最有可能拥有职业级仇家的只有酒保夏佐,可是我完全想象不出这跟乔治·格兰特和铁匠卡隆能够扯上关系。”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南用手指捏着眉心,与冒险者协会分会长的应对给了他不小的压力,“曼德尔会长提供了酒保夏佐的资料,除了他偶尔会穿过下城区去中城区见查普林商会的朋友外,他与下城区、与林克大道,完全没有交集。”
“……铁匠卡隆这边的情况也很头疼,托莱队长。”麦格林咽了口唾沫,“这个酒鬼平时除了呆在自家的铁匠铺,其它时间全部用来混迹于各家酒馆酒吧,即尽可能地蹭酒喝。有一点要说的是,这个家伙永远也洗不干净衣服,别说上城区,他连中城区都没有被容许迈进去过,我怀疑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乔治·格兰特是谁。”
结束了本职工作过来“加班”的老特力皱眉翻看了一遍两位同伴的工作成果,斟酌着说道,“……也许我们走错了方向——或者说,我们疏忽了什么?”
“特兰波尔先生,你有什么建议吗?”南问。
“抱歉,我暂时也没什么头绪,托莱队长。我是想说……也许我们应该重视一下林克大道住户们的证言?毕竟三件案子都发生在林克大道,或许有人在过程中看到过什么。”
南灵光一闪:“……我记得铁匠卡隆事件的报案人是当地的小酒馆女老板,是吗?”
南与老特力找到街角处的小酒馆时,安格斯刚结束了与兼职女招待的女老板的谈话。这场对话中他收获不菲,整个事件的脉络已经清晰出现在脑中。
推开木板门的南被扑面而来的臭气熏得差点儿倒退,劣质的酒菜味、人体在封闭空间内散发出来的汗臭味儿、与低劣火炭燃烧后的热气混成一团,喷到一贯讲究清洁的托莱少爷身上,差点儿让他把还没消化的下午茶吐出来。
“咳、咳咳!”南捂着鼻子闷咳了两声,使劲儿把咳出来的生理泪水憋回去,引得跟在他后面的老特力想笑又不好笑。
戴上旅行者帽走出来的安格斯目光在挡在大门口的神圣骑士身上放了两秒,眼底有一丝诧异流泻——一身闪亮半身铠甲还佩戴着白银神圣骑士徽章的体面绅士,跟下城区的三流酒馆实在太过不衬;不过看到后面一身市警司制服的老特力后他心下了然,看来官面上的人物确实重视起林克大道的事件了。
“失礼。”南发现自己挡了别人的路,侧身让开大门,从里面出来的旅行者微微躬身抬手拿起帽子致意,与这两位目前来说算是“竞争者”的官方执法人员错身而过。
老特力完全没有发现刚跟自己错身而过的旅行者就是那位安格斯·末日审判,等待南花几秒钟的工夫做好心理建设走进酒馆后,他当先向长条吧台后的女招待打了声招呼,“日安,玛丽安太太。”
身穿警员制服的人在这种地区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更别提还有个一身铠甲的骑士,他们两人进入酒馆后客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或明或暗地往这边窥视;吧台后的玛丽安原本愉快的心情在看到两位“客人”后也是一沉,但很快就整理好情绪堆起笑容:“哎呀,看看这是谁来了——特兰波尔先生,您可是稀客,快请坐。”
人们对于官方人物的敬畏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比面对高贵的贵族老爷们差多少。这种待遇南有点不习惯,毕竟他平时面对的都是上城区或中城区的上流人物,老特力倒是见怪不怪,“别忙了,玛丽安。我此前是为了感谢你之前对我们市警司工作的配合——如果不是你第一个发现了卡隆并且及时报警,我们的工作不知得多出多少。”
“那只是我应该做的,特兰波尔先生,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玛丽安满脸堆笑地说道,看似还算正常的脸色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天父在上,若非不得已,哪个平民愿意跟市警司多打交道呢?
南跟老特力都不是瞎子,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位女老板对他们抱有抗拒心理,这让他俩很是无奈,南说道,“女士,我们想跟你谈谈关于发生在这条街上的事情,你有时间吗?”
“啊,这位骑士老爷,您叫我玛丽安就好。”玛丽安脸色的笑容更甚,带着谦卑和讨好,“当然有时间了,您想问什么?”
不得不说,虽然南与老特力的谈话技巧也不差,但他们终究没能从玛丽安口中得到多少信息——与旅行者聊天时毫无顾虑的女老板面对老警司和神圣骑士时紧张得不行,说话的用词都得先思索一遍是否会冒犯对方才敢出口,哪儿还有坦诚相告的兴致。
干巴巴的一席谈话下来一无所获,南与老特力询问了女老板这条街上比较消息灵通的人士的信息后只能黯然离开——下一个他们找上了这一带的洗衣妇“头领”,那位交际甚广的、认识许多了不得的人物的胖太太;只是他俩完全没想到,那位据说“十分八面玲珑”的胖太太见到了骑士老爷后腿都吓软了,说话颠三倒四、词不达意,比询问玛丽安还费劲……
最后,南不得不把询问林克大道住户们的任务交给老特力,自己回了戒卫厅。与此同时,安格斯·末日审判扔掉了旅行者的装束卸下伪装,在旅馆中静静等待夜幕降临后潜伏进了格兰特府邸。
“我不明白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说那个家伙会继续出现在那条街吗?”没耐心的黑猫急躁地围着藏身于格兰特家大屋阁楼里的末日审判打转,“你又到这儿来干什么?”
坐在旧躺椅上的安格斯奇怪地看了黑猫一眼:“我并没有让你跟着来,现在的你有足够的自由活动空间,为什么不四处去转转呢?”
“你这个家伙啊!你现在不是应该为了我的事儿全力以赴吗?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黑猫低吼道。
“以你的恶魔身份……说这种话不会自觉奇怪吗?”安格斯翻了个白眼,“虽说你口口声声讨厌人类,但我认为你某些地方越来越像人类了。”
“够了!告诉我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我的同族随时可能出现,你却在这儿浪费时间!”
无视暴怒的黑猫,安格斯好整以暇地取出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本摊开,并嫌弃地冲黑猫挥挥手,“既然我说过你会见到你的‘同族’,你就应该耐心地等待。现在是我为这两天的奔波收取一点儿利息的时间,你要么保持安静,要么离我远一点儿……事先申明,如果你打算搅乱我的‘兴趣’,那你可以继续喧哗。”
“你……!”黑猫气得七窍生烟,但它似乎也对打搅安格斯的“兴趣”有些顾虑;暴躁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后,这只被拿捏住了七寸的落魄恶魔强行按下胸中恶气,不声不响地跳出窗口头也不回地离去。
安格斯对黑猫的选择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翻动着他手中的书本,直到新月高升、窗外响起格兰特家的仆人们对自家老爷的问候声,才伸着懒腰从旧躺椅上站起来。
“恩……让人愉悦的时刻到来了。”
这位黑魔法师这样说着,露出冰冷而戏谑的笑容。
格兰特府邸大屋三楼书房中,爵士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养尊处优的双手把玩着一把做工精致的手|弩,面色阴晴不定。
托莱家的小子强行把他儿子的事件接手到戒卫厅后立即大张旗鼓地调查,这让格兰特家愈加名誉扫地——今天的马术俱乐部例行酒会上居然有个小贵族问他是否需要借一支卫队来维持府中的安全,以免又有心怀不轨的下贱人对他们家下手,气得爵士差点儿把手套扔到对方脸上——如果他们家的爵位还在、封地还在,能够名正言顺地养一支卫队,他哪还需要去雇佣那些不可靠的、来历不明的野蛮人来当儿子的保镖,他又哪会失去他的小乔治?
他父亲那一辈有六个叔伯,到了他这一辈也有四个兄弟,偏偏到了他这里,就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就夭折,且乔治十岁的时候他从马上摔下来受了伤,之后他的夫人和情妇们都没有再怀孕。
爵士心中清楚小乔治身上有不少的毛病,但他从不认为那是多大的过错——乔治健康地长大、结婚,并且给他生了个聪明可爱的小孙子,在爵士看来乔治已经尽到了贵族人家子弟应尽的责任——托莱家小子的调查让他的小乔治声名尽毁、在体面人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说着什么罪有应得、活该之类的恶毒之言,让格兰特爵士气得心头滴血,恨不能把所有人的嘴巴都缝上。
知道爵士老爷心情不佳,仆人们都离书房远远的,只有尽心的老管家在茶水室随时等待着老爷的召唤;当安格斯从阁楼上下来大大方方地穿过走廊、走向书房时,竟没有人拦住他、询问他的身份。
书房的门轴被精心地维护过,推开时不会发出一丁点儿声响,当窝火的爵士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时,才留意到他的书桌后面坐了一个陌生人,这让他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
“你是什么人?!”爵士厉声喝道,举起了手中精致的手|弩,这玩意儿可不是只有好看而已。
“别紧张,爵士,我没有恶意。”以舒适的姿态坐在爵士重金购置的高背椅上,安格斯·末日审判轻松的神色、闲逸的态度,给予人一种他才是此间主人的错觉,“你看,我没有带任何能给你带来威胁的东西。”
对方手无寸铁、看起来也不是颇具威胁性的壮汉,爵士绷紧的神经略微放松,□□仍旧指着来人,“说出你的身份,不请自来者。”
安格斯微微一笑,没有做任何伪装、也没有用兜帽盖住脸的他笑起来的时候颇具魅惑性,即使是全身心进入警戒状态的爵士也看得一呆;这位在几十年前颇具“盛名”的黑魔法师单手撑在高背椅扶手上,手背托腮,嗓音低沉绵软,带着莫名的、蛊惑人心的磁性,“我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格兰特爵士,乔治·格兰特,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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