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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粗壮的荆棘茂盛得像小树林,野草密集成墙。拦路的树枝、随处可见的、随时准备好绊倒行人的藤蔓,踩下去或许是坚实的石块、或许是腐烂的泥塘的路面,对于行走其间的人来说,是比猛兽的袭击更糟糕的体验。
冬天的伍德山脉,比夏天好的地方是没有蛇虫鼠蚁的困扰,但呵出口的热气却成了阻扰视线的坏家伙。
东摇摇晃晃地走在高一脚低一脚的崎岖山林间,一边埋怨着这该死的旅行,一边紧盯着前方五、六米外陆行鸟的屁股;更远一些的地方,他的弟弟正汗流浃背地挥舞长剑披荆斩棘、给他们创造可通行的路径。
伍德山脉每年出入大批的冒险者——但这么点儿人撒进偌大的、横贯了几座城市领土辖区的山脉中,就跟在麦田里撒了一把芝麻一样。不是特别热门的冒险胜地,山中别说人类踩出来的山道,连兽径都找不到几条。
离开绿意村的第三天,或许是照顾两位初次冒险的大少爷、又或许是施展了禁忌魔法后两位魔法师的精神明显不济,每天行进的路程减少了近半;对东来说他总算可以不必依赖弟弟扶着走了,但对南说,工作量有增无减——东是没法儿指望的,要两位施法者替换他来进行清理路障的活儿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南,找地方扎营。”陆行鸟背上的格洛丽亚看了下怀表,冲前面喊了一声;南应答后继续奋力劈砍拦路的树枝荆棘,又往前走了一段,总算看到一小块平地——大约六到八米宽,中间凹地上雪化后积了一小滩水,水滩旁边有人工挖出的隔火带,还有几块石头垒就的简易篝火残留,之前大约也有人在这儿停留过。
天色略微有些昏暗,格洛丽亚跳下鸟背伸了个懒腰,在这块密林中难得的平地边缘绕了一圈,还算满意;东到了地方后找块石头坐下直喘气,南可没他那么清闲,先是整理了下水滩旁的地表、把一些尖锐的石块、烧了一半的木头、动物粪便之类的玩意儿清除掉;而后自觉从陆行鸟背上解下飓风女士的帐篷,安扎到略微干爽的地面上。
浑身上下裹着斗篷、包得密不透风的末日审判这会儿才从鸟背上磨磨蹭蹭地下来,走到帐篷边上从空间手镯里取出椅子坐下,既不跟人说话也不动弹;若非连日来的相处托莱兄弟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孤僻傲慢,搞不好会把他当成格洛丽亚不能见光的魔宠之类的存在。
“先生火吧,东,别坐着,去找些能烧的树枝。南,你往北面走,几十米外应该有山泉之类的东西,我听到水声了。”格洛丽亚打着哈欠把托莱兄弟指使得团团转,从空间手镯里取出几袋东西丢到一边,坐到安格斯附近后想了想又招呼晃晃悠悠站起来的东,“把这里的积水处理一下,都发臭了。”
雪水汇聚成的小水滩没有流动性,又大约是被野兽饮用过,味道确实很冲;东认命地找出头盔把里面混浊的水挖出来倒到远处,再找些枯枝、泥土之内的东西填进去。
南顺着格洛丽亚指的方向走,翻过一个小丘后果然找到一处石缝中涌出来的地下水流,周围还有不少野兽的足迹。装满了水囊后南顺便洗了把脸,对着清澈的水面摸摸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起身回返。他这会儿是再也不去想刮不刮胡子的问题了。
露宿野外,在这种密林中直接住在水源附近是个蠢事儿——不提其他冒险者是否会循着水声找过来引起冲突,光是陆陆续续的野兽饮水都能让人不胜其扰。
半小时后,生起的篝火上,几根粗树枝架起的铁锅开始冒出热气;南往里面丢格洛丽亚携带的玉米片、麦片、东捡树枝时顺手掏的鸟蛋,再撒进调味料,盖上盖子慢慢煮;而后叫上缓过气来的东一起往林子里走,一是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一是找找看有没什么东西能加餐;顿顿是玉面片和麦片,嘴巴里都快发苦了。
“跟我想象的旅行差太多了——没有酒和女人、没有拦路打劫的强盗、没有动不动就袭击人的妖兽魔兽,只有无止尽的走路、吃猪都不爱吃的干粮、冻得要命的夜晚、到处都是鸟屎的树林……”远离两位施法者后,东就开始抱怨了,“见鬼,传说里的勇士们过的都是这种日子?我童年的向往都破灭了。”
“在这种轻易看不到人烟的地方打劫,估计干上一票前就先饿死了吧,山贼们又不是傻瓜。”南笑起来,一边低头检查小动物出没的痕迹,一边说道,“再走几天估计就能到冒险者的营地了,那时候咱们得买点儿物资,至少得弄个帐篷……能弄点儿香辛料就更好了,飓风女士的带的香料都是甜味儿的,吃多了太腻人。”
“也许咱们还得考虑带点儿针线,看看我裤子上这个洞;还说什么质量最好的手工品牌,连拦路的荆棘都能让它跪地求饶……嗨,南,看这儿,这个树洞像不像松鼠窝?”东指着一棵松树叫道。
“我看看……有点儿像,刨开来看看,弄点儿坚果也不错。”南当即抽出配剑。
“那个不行,挖洞还得看这个。”
“诶?你什么时候弄的匕首?”
“我说南,在绿意村的集市你就什么东西都没买?”
“……好吧。”
连续打劫了几个松鼠窝,托莱兄弟弄到了一小口袋各个品种的坚果;其中一稞枯树刨开树皮后挖出来一条冬眠的蛇把他俩吓了一跳,兄弟两个挤眉弄眼了半天,还是没勇气把那硬邦邦冰凉凉湿漉漉的玩意儿带回去加餐……
密林深处是幽闭、寂静的,自成一片阴暗天地;初进山脉的那几天托莱兄弟相当不适应这种空间,压根不敢到处乱走,入夜后更是时常被风的呼啸声和偶尔响起的野兽声吓得睡不着;不过这么多天走下来确实没遇到过什么危险,唯一一次碰上的冒险者小队温顺无比、在绿意村的经历也是有惊无险;他们这种新手在最初的畏惧过去后,对这片于普通人来说等如绝地的密林就慢慢松懈了警惕。
互相成为勇气支撑的托莱兄弟,一直走到距离他们停留的营地差不多一公里的地方才回返,他们没有意识到这超出了格洛丽亚告诉过他们的安全距离:如果要离开营地去散步,只能在五百米范围内。
密林中的一里地跟平原上是两码事,等到他们回返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走出去多远。好在南一直很谨慎,走过的路面会留下自己的痕迹,这能让他们不会在这种光线不够充足的地方迷路,但也让别人很容易循迹找到他们的位置;而对于在伍德山脉探险的冒险者们来说,暴露自己的露营地……很不明智。
平静的晚餐后,格洛丽亚进帐篷、末日审判钻睡袋,托莱兄弟依然依靠树枝堆成的床和毛毯度过滴水成冰的夜晚。
这个晚上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呼啸而过的山风、野兽的嘶鸣,听习惯了以后也就只是睡梦的一部分;当然,后半夜开始飘下的小雪不算——毛毯被沾湿后变得沉重,东又跟八爪章鱼似的压在身上,感觉气闷的南硬生生醒了过来。
推开东后南长出一口气,又察觉到毛毯湿了大半,沾在皮肤上十分难受,于是他忍着困意站起来,想去陆行鸟那儿翻行李换一条——
“啊——!!”
突兀的尖叫声划破宁静,好梦正酣的东都被吓得从树枝堆上弹了起来,还没等他惊惶地叫出南的名字,他就看见熄灭的篝火的另一边,一个陌生的瘦小身影站在那儿。
“谁!”
南暴喝一声,蹲下|身去拿自己的佩剑,他这会儿也吓得不轻,因为他站起来后朦胧的睡眼还没看清楚周围呢对方就尖叫了一声,反倒是把他给震住了;黑暗中的家伙似乎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太不镇定,犹豫了下是否逃走,这时,又有两道声音先后响起:
“蠢货,快走!”
“等会儿,至少抓一个!”
数道身影从密林中探出,密密麻麻的身影骇得托莱兄弟差点儿跳起来,南赶紧抽剑,东则是机智地往格洛丽亚的帐篷方向跑——
“放肆!”
一声女性怒喝,身着睡裙的飓风女士光着脚冲出帐篷,手中法杖顶端的风系魔晶石光华大放,高高举向空中,“风之咆哮!”
“哦哦哦哦哦——”
数道狂风如同下山猛虎一样狂卷而出,离得最近的那个瘦小身影首当其冲,被狠狠地撞上、裹挟、飞向高空,凄厉的叫声惊得远处不住有鸟类飞起;黑暗中的夜袭者们发出几声高低不等的惊呼,有些人返身就逃、也有些人凶劲儿上来,不但不逃反而冲了过来——目标正是犹有些不在状况内的托莱兄弟。
东被这场面吓得不轻,未知是最可怕的,黑暗中未知目标的袭击更甚;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热血青年,这会儿完全吓破了胆、把南的叮嘱都丢到了脑后,往格洛丽亚身后一站就死活不离开;南也受到了惊吓,但他的性格明显与东有很大的不同,向他冲过来的数道身影没有让他畏惧胆怯,而是勇猛地挺身而出、拔剑相向——
应该说,南的行为是勇敢的、应该受到夸奖……但实际上的情况是,他也太过高估自己的战斗力了……扑向他的黑影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他递出去的剑刚攻出一击就收不回来了;而对方在黑暗中的动作堪称娴熟、配合也可称赞一声严密,捉手腕、捂嘴、抱腰、抬腿,一气呵成,一个回合间南就被彻底拿下,脑中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至少三人合力抬起,身不由己地被人抗起向外飞奔……
“南!飓风女士!南!”东骇得失声尖叫,不顾礼仪地抓住格洛丽亚薄薄的睡裙拼死摇她;格洛丽亚正操控风力卷飞对方一小半人,被他摇得差点儿中断施法,恼火地回身一脚把他踢开,“闭嘴!离老娘远点!”
“抢到一个、快走!”
黑暗中的家伙们兴奋地发出一声高叫,挣扎着的南这会儿也被人抗进了密林里,一片兵荒马乱间,一道极为悦耳的男声冷冷地响起,“亡灵之触。”
大地一阵晃动、平静的密林忽然间传来一阵压抑的、来势汹涌的压迫感;猛然间,周边葱葱郁郁的林木中陡然冒出几十根粗大的、足有二十多米高的粗大藤蔓,将整片临时营地团团围住。
“啊啊!”
“哎呀!”
这些黝黑粗大、表皮光滑无处着力、却又坚实无比的粗大藤蔓以千钧之势粗暴地一通横扫,合抱粗的大树被齐根而断、贴地而生的荆棘野草化为残叶、如同雪花般弥漫了整片区域;黑暗中潜藏各处的人影无处可逃,纷纷怪叫着从藏匿之处逃窜出来,要么被藤蔓拍到地上、要么被格洛丽亚的风力卷到天上,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抗着南钻进林子的三人还没高兴过几秒,就同时受到了两根粗大藤蔓的招呼;反应快的迅速丢下南抱头一蹲,反应慢的被拦腰抽飞出去,呀呀怪叫声比大树倒下的声势还响亮。
南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吐了几口唾沫,左右看看,整个人都有点儿傻眼……这么一小片林子里居然藏了这么多人!他们睡下的这么几小时里到底被多少人围观了啊!
几十根擎天巨柱般的粗大藤蔓清空了临时营地周边好大一片林地,像篱笆一样把鬼鬼祟祟的家伙们全都困在了中间;格洛丽亚有一个算一个,没趴到地上或是老实蹲下的全都卷到天上去,黑影们看出了这位女士的攻击风格后不敢再造次,纷纷趴下放弃抵抗。
南灰溜溜走回去扶起东时,末日审判才慢腾腾地从睡袋里爬出来,这家伙睡觉的时候也包得严严实实的,眼睛都没露,拉了把椅子坐下后就跟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格洛丽亚鹰视狼顾地扫视一圈,犀利霸气的目光骇得地上的家伙们大气都不敢出;而后她将法杖往地上重重一顿,飘在空中的倒霉蛋们啊啊惨叫着被摔了下来。
“哪儿来的混蛋,打搅老娘睡觉!”飓风女士一声暴喝。
“呃?”别说托莱兄弟,或躺或趴或蹲的家伙们都有点儿愣神。
格洛丽亚又再扫了一遍场中,目光瞪向托莱兄弟,没拿法杖的手向他俩一指,“还不去睡觉!大半夜的搞什么鬼!明天不上路了吗!”
“诶?!”托莱兄弟呆住了,地上的家伙们傻眼了。
格洛丽亚移开手指,冲周围指了一圈……就是没指向人,“都给老娘安静点!谁再喧哗,老娘就不客气了!”
收回手,飓风女士很没有气质地打了个哈欠,眼神迷离,转身,钻进帐篷。
几十双眼睛目送格洛丽亚消失在帐篷里,数秒后,内中传来阵阵鼾声……
“……”东比南淡一个色系的眼珠子瞪成了死鱼眼,“我说,她不会还没睡醒吧……”
“……”南没说话,扶着东慢慢向椅子上的安格斯挪了挪,地上的家伙没有五十个也有四十个,刚才差点儿被人抗走的记忆还深刻着呢。
场中一片平静,椅子上的斗篷怪人活像个木雕,地上的家伙们摸不着头脑,托莱兄弟则是大气都不敢出……
大眼瞪小眼的对峙持续了接近十分钟,略微靠近外围的家伙中有人猥琐地向外蹭、想偷溜;还没蹭动几步,这个方向的某一根“篱笆”猛地向下一拍、擦着他的头皮把地面拍出一个凹坑,这家伙顿时老实了。
“……”
托莱兄弟屏息凝神,又跟地上的家伙们对持了数分钟;南觉得脚有点麻,壮着胆子慢慢侧过半身,看向椅子上纹丝不动的末日审判……
“……!!”三十秒后,南收回视线,面色看上去平静,但扶着哥哥胳膊的手在哆嗦——以他两年戒卫队执勤的资历发誓!那个斗篷怪人绝对是在睡觉!那种呼吸的频率、胸膛的起伏……瞎了眼他都看得出!!
艰难的对峙又过去半小时,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那个最早发出惊叫、也摔得挺惨的小个儿慢慢地翻过身,扶着腰坐起来,冲托莱兄弟讨好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那个……哥们儿,咱们……这个,刚才都是误会……”
这个夜袭者居然是个女的,声音也算得上动听;不过托莱兄弟没敢轻视对方,也绝不可能接受这种说法——哪有误会到半夜偷摸进别人营地的?
“都怪你,埃林娜,怎么不早说这儿居然有两个魔法师?”托莱兄弟不吭气,女夜袭者的同伴却是忍不住抱怨同伴了。
“我怎么知道!这儿只有一头陆行鸟!”女夜袭者埃林娜底气很足地呛声回去。
“你们是什么人?”南出声了。
“呃……”埃林娜眼珠子乱转,谄笑着说,“嗯……我们是红色知更鸟佣兵团……”
“放屁!咱们红色知更鸟哪有你这号人!”不远处的一个家伙忽然气急败坏地出声了,还冲托莱兄弟喊话,“哥们儿,他们是艾米丽长|枪的!来抓你们的馊主意都是他们出的!咱们是被胁迫的!”
“你说什么?明明是你们红色知更鸟第一个跳出来建议的吧!”埃林娜和她那个抱怨她的同伴异口同声地叫道。
“你这母豹子是看我们好欺负吗?明明是你们跟猫头鹰的家伙们说有批路痴不住正式营地在这边单独扎营、里面还有两个迷失神圣骑士!”红色知更鸟佣兵团的那个大嗓门喝道,“要不是你们诱导,咱们哪儿会大半夜摸过来?”
“喂!干什么带上我们!关我们猫头鹰什么事,听人说说闲话也有错吗?”又一个家伙出声了。
“……”托莱兄弟双双抽了抽眼角,合着还还是好几批人呐?!南无语了一阵想起他们话里的东西,问道,“正式营地?这附近有冒险者协会的据点?”
地上的家伙们都用看新手的眼神看着他,最先说话的埃林娜呐呐了一会儿,说道,“是的,这儿的正北面不到两里路,就是辛克莱营地。”
“……”托莱兄弟眼角抽得更厉害了……这岂不是说他们再走一会儿就能住到有温暖床铺的地方了吗!没有识途老手太吃亏了!
埃林娜仔细观察了这哥俩的脸色,眼珠子转了转,再次堆起笑容,“我说,哥们儿,咱们带你们去辛克莱营地,这次的误会……就当没发生过怎么样?当然、当然,打搅了你们休息……咱们也愿意补偿,是吧,安东?克拉丁?你们红色知更鸟和猫头鹰也不会小气的,嗯?”
不等托莱兄弟回应,这个女夜袭者就开始跟之前出声说过话的两派小势力头领打眼色,而那个红色知更鸟的家伙显然并不如她想的那样跟她有默契,还梗着脖子吹胡子瞪眼的在那儿嚷嚷,“凭什么要我们出钱?主意都是你们出的、也是你们的人在打头阵,关我们什么事?”
“什么?安东,刚才抗着人跑的不是你们的人吗?”
“那也是听从了你们的欺骗和指使……”
“安静!!”
一声女性暴喝,一道风之刃从帐篷底部飞出来、掠过托莱兄弟身侧、刮过埃林娜的头皮、带着凌人气势划过众人头顶,消失在夜空中……
场面再次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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