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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不知秦渊的药膏是用什么做的,药效特别好,林慕安遵照医嘱每日两次的涂抹,那些淤青竟然褪了不少,秦渊看过之后说是可以叫人扶着慢慢走路,可顾茳晚到底是不放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木制的轮椅推着他出去走走。
林慕安问过他这轮椅哪里来的,顾茳晚颇为骄傲的说道,“你以为我理科状元是白考的吗?”
林慕安撇撇嘴,那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顾茳晚可是学了整整四年的医学,哪里还能记得这些,更遑论造出个轮椅来。这东西肯定是他画了个大致的草图,然后叫城南老张头做的。这老张头说来也是个人才,木工活那是精细到了极点。林慕安有幸见识过老张头用核桃雕刻小人儿,怎一个栩栩如生了得。
林慕安的腿受了伤,但是他作为顾家儿媳,顾老夫人的寿宴他还是要出席的。总不能让京城里的百姓盛传说当朝太傅教子无方吧。
为了顾老夫人的寿诞,顾茳晚还专门在顾家后园搭了个隔水戏台,别说,这戏台子弄得还真是像模像样,林慕安看过一眼,比起锦华园那个也不遑多让。
顾家家大业大,来的人自然不少,再加上林慕安的身份,达官贵人就更多了。林慕安腿脚不方便,自然不能出来迎客,这可就苦了顾茳晚,一个人硬生生的在大门口站了几个时辰,稍稍得了一点空闲时间就揉着肩膀跟林慕安诉苦。
林慕安笑了笑让顾茳晚蹲下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给他用力的按摩起来,别说,林慕安的按摩技术还真是不错。顾茳晚的肩膀很快就不疼了。
顾茳晚眉毛一挑问,“哪里学来的?”
林慕安抿了抿唇,“我妈有劲椎病,我就跟着按摩的师傅学了一阵。”
顾茳晚也没有多说,在林慕安收手之后便推着他到了前厅,茶水糕点早就上齐,待得顾茳晚说了几句场面话,底下的宾客祝顾老夫人福寿安康后,寿宴也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茶饭之间,自会有人上来表演,待得一拨舞女下去,一直坐在最前排的杜知夫人突然道,“这舞技比起顾老板的李侍妾可就差得远了,我可还记得她去年的那一曲《兴寿舞》,当真是惊为天人啊,不知李侍妾这次又能为在场的各位带来什么惊喜。”
而坐在最低位的李锦鸢听了此言,脸上就是掩不住的喜色。
杜知是翰林院的官员,他的夫人吴氏却于经商上有些天赋,吴氏的娘家本就是做生意的,而且吴家只有吴氏这一个孩子,家业就被她继承了下来。大夏民风淳朴,允许亚男入朝为官,也允许女子从商赚钱。吴氏无疑是将这一律法发挥到了极致。她在整个京城商界的实力几乎与顾家不相上下,所以在她的眼里,顾家就是她最大的敌人。顾家虽然对她不喜,但是人家这种身份,必定是要在邀请之列的,否则这府中府外的还不都得说顾家没有容人之度了。
吴氏看不过去顾家,这杜知偏偏与林太傅过不去,这一次宴席,他以朝中有事为由没有出席,但这真正的原因恐怕就是林太傅,林母,还有叶川都在这里吧。他们二人是夫妻,自然是“同仇敌忾”,杜知不来,吴氏那一句“惊为天人”就是正儿八经的在打林慕安的脸了,他是正室都还没有献出贺礼,哪里就能轮的到她李锦鸢了。
见此状况,叶川就准备起身维护。但是却被林太傅制止下来,只听主位上的顾老夫人开口说了话,“老身还是想先看看儿媳的贺礼,慕安不会没准备吧。”
林慕安起身不便,只好坐着道,“慕安当然准备了,希望娘您笑纳。”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林慕安示意顾茳晚将轮椅往后边推了一些,拍手让子宁和令风拿来了琴架和古琴。一息的功夫,悠远的琴声就在大厅里响起。
很多人听闻林慕安才艺双绝,但却从来没有近距离的听到过他弹琴,此刻闻听,才知道此言非虚。
林慕安转头朝着子宁示意了一下,子宁点头走到大厅的侧面,拉下了隐藏在暗处的绳子,一幅三尺长的画卷落下,众人目光被引到这处,只见这白宣上画着远山近水,画着盛放百花,四周用金粉镶边,看上去富贵华丽,精致非常。只是画卷的中间空着一大片,不知道是作何用处?
顾茳晚略显疑惑的看了林慕安一眼,林慕安回给他一个微笑,示意他不要说话。
顾茳晚没再多说,吴氏却开了口,“顾夫郎琴画皆是精品,可就将这作为寿礼,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林慕安并没有与吴氏多言,吴氏一人无趣也就只能坐下。整个大厅里便只余下林慕安的琴音在渺渺飘飘的回荡。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门外突然飞来了几只蝴蝶。这些漂亮的生物在大厅里转了几圈后落到了画卷上,这时不时地有人赞眼林慕安画的逼真,竟然引来了蝴蝶。
然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蝴蝶的数量越来越多,它们纷纷落在了画卷上,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竟然在画卷的空白处拼出了一个字——寿。
这时,整幅画的格局才真正的出现,逼真的情境配上这蝴蝶拼成的寿字,当真是妙绝。大厅里的人不敢再说一言,害怕吓走了这群蝴蝶,害怕破坏了这么美好的景象。
一曲结束,林慕安让子宁将琴收起,这时坐在林慕安斜对面的一人开口道,“顾夫郎果真琴画双绝,只是这曲子,在下怎么从未听过?”
顾茳晚朝着那边望了一眼,这人是镇南王宋安的独子宋凛,镇南王与顾云修交好,派宋凛来这里参加顾老夫人的宴会自然是情理之中。宋凛亦是久负才名之人,他既然说是没有听过,那必定就是林慕安自己所作,这首曲子听来大气而且喜庆,起承转合皆是绝妙,怎能是一朝一夕就能作出来的。精妙的画配上绝妙的曲,这份寿礼,虽不是价值连城,却是真正的别出心裁。
林慕安也知宋凛一言便叫人知晓了内中详情,他也就没有多说,只是四两拨千斤的来了一句,“小王爷谬赞了。”至于曲子的来历,却是一句都没有提。
而是转头对顾老夫人道,“儿媳雕虫小技,还望娘不要介意。”
顾老夫人喜笑颜开,不禁拍案称绝,“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而一边的顾茳晚则惊异于林慕安刚才的自称,“儿媳”,这算是变相承认了他是自己的媳妇儿了?还有,原来他这些日子呆在书房里就是为了作画和作曲。刚才这一幕,林慕安可担的上才精艺绝四字,顾茳晚叹了一句,果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媳妇儿啊。
林慕安开了个头,余下众人的贺礼都一个个送了上来,都是官宦之家,商业大家的礼物,自然没有寒碜的,光是谢礼就用了一个时辰。
到最后,不知又是谁提了一句李锦鸢去年的舞蹈,顾老夫人虽然对李锦鸢不喜,但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又给她难堪,只好询问了她一句。
李锦鸢起身缓缓走出道,“若是老夫人不嫌弃,锦鸢自当为老夫人再舞一曲。”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李锦鸢向身后带着的丫头示意了一下,丫头取出笛子,乐声响起的时候,李锦鸢也随之起舞。
林慕安虽然对她没什么好感,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李锦鸢跳得确实不错,虽比不得杨贵妃霓裳羽衣,赵飞燕掌上之舞,但是舞技精湛四个字却是担得上的。
就在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李锦鸢舞蹈的时候,李锦鸢突然弯下了腰捂住了小腹,脸上渐渐浮出痛苦之色。姣好的面容因为疼痛微微扭曲,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身边吹笛子的小丫鬟见了连忙上来扶着她,周围的人见状也开始骚动。顾茳晚虽是不情愿,但李锦鸢毕竟是他的侍妾,他也不好站在一旁不管不顾,只好上前查看,林慕安腿脚不便,就远远的看着。
他受伤之后,林太傅,林慕安还有叶川都来探望过。林立安因为靖州水灾的事没有在京城,也就不知道林慕安受伤的事情。此刻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李锦鸢吸引,林家三人便来了林慕安的身边,他们都知道李锦鸢是顾茳晚之前的宠妾,所以当初将林慕安嫁过来的时候,林母还百般忧心。不过听子宁后来讲起,说顾茳晚对林慕安很好,已经有一个月不曾去过李锦鸢处,对林慕安是真正的专房独宠。
听得这话,林母才算是安心,刚才见顾茳晚为林慕安夹菜,她就更加放心了,可谁知这宴席上突逢变故,李锦鸢身体不好,顾茳晚自然要照顾一些,说不定这照顾之中就会出现问题,到时候,她最心疼的二子又当如何自处?
李锦鸢疼的站都站不稳,顾茳晚只好将人带到了大厅旁边的偏室,派去请大夫的小厮很快回来,后边跟着的是一个百草堂的老大夫。但不知为什么,顾茳晚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让令风好好看着大夫给李锦鸢看病,顾茳晚重新回了大厅给在座的宾客致歉。不过一刻钟,大夫过来跟顾茳晚说恭喜,顾茳晚知道,心中的预感到了。
大厅里的众人听了都来跟顾茳晚和顾老夫人道喜,顾茳晚僵硬着一一回应,目光却瞥向了林慕安。林慕安的眸低低垂着,看不清楚喜怒,只是旁边的林母神情错愕,叶川和林太傅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正室还未有所出,妾室竟然有了身孕,这可就是正儿八经的打林家的脸了,在座的人,有些叹惋,有些幸灾乐祸,有些就是落井下石了。尤其是吴氏,言语更加的尖酸刻薄,“都说顾公子对夫郎宠的不得了,怎得这妾室先有了孩子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慕安自然不会再任人拿捏,“杜夫人这话说的也不错,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杜大人的庶子比嫡子还大两岁呢?”
原来那吴氏是杜知的续弦,之前他也有一房原配,五年前原配因病亡故,杜知才把吴氏抬为正室。而吴氏的孩子偏偏就比原配的大了两岁,林慕安这么说,自然是提醒她吴氏是个小妾罢了。
吴氏气的一口白牙咬的森森然,林慕安接着道,“夫君对我当然是好,府中府外盛传的专房之宠亦是事实。李侍妾是夫君四年前就纳的小妾,此刻有孕也不足为怪。我与夫君成亲尚且一月,此刻若是查出有孕岂不是说我林家家教不严,教子无方,说我林慕安不知羞耻,婚前就与人私通款曲!”
林慕安一番话逼的吴氏是哑口无言,她有种预感,林慕安肯定知道更内里的详情,她的儿子之所以比姚氏的大了两岁,是她偷偷把红花下在了姚氏的安胎药里,这才让姚氏的第一胎流掉了。林慕安此刻若是说出此事,自己一定会被杜知休弃,她当然不会冒这个险,此刻也就只能满脸怒气的坐下了。
顾茳晚闻得此言微微松了口气,这些事情必定是子宁告诉林慕安的,他第一次觉得子宁这个话唠有了点用处,至少没让林慕安平白的叫人欺负了去。
气氛因为林慕安的话而微微尴尬下来,这时顾茳晚道,“今日之事非我所料,扰了各位的兴致还望大家海涵,但是,”顾茳晚的目光冷冷的扫过一圈,“慕安是顾某夫郎,有孕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李侍妾既然怀了身孕,我自然不会薄待了她。不过这终究是顾某家务事,还请各位不要多做置喙。”
他既然这么说了,周围的人也就不再多言,顾茳晚亲自将人带到了后园的观戏台上,又吩咐程叔好生招待,顾老夫人也出面说了话,这场“变故”就算是短暂的结束,可是京城里日后的风言风语不知又要流传多久。
顾茳晚回过头,对林父林母道,“此事小婿必定处理妥当,岳父岳母尽可放心,小婿向二老保证,此生绝不负慕安。”
见顾茳晚态度诚恳,不像是说谎之相,林太傅也就没有多说,只是林母眼睛里却隐隐有了眼泪,最令人惊异的是,叶川的眼圈竟然红红的。
李锦鸢有孕,林家虽然不喜,可也绝对到不了这种程度,林慕安的眼睛里有了些疑惑不解,只有林太傅在一旁拍了拍叶川的肩膀。叶川闭了闭眼睛,眼里差点流出的泪水被生生逼了回去。
林慕安的这出戏无疑是成功的,看台上掌声连连,叶川看了后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只是心里的疼痛却是怎么也抹不去的。他对死去的孩子有太多的歉疚,可这种歉疚,纵然他穷尽一生都无法挽回。这才是最大的悲哀,与爱而不得,恨不能报是同一性质。因为无法完成,所以极尽难过。
“叶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见叶川状态不好,林慕安开口问道,明明是李锦鸢有孕,叶川为什么比他还要痛苦。
叶川抬起嘴角笑了笑,只是这笑是怎么看怎么勉强,叶川低下头轻轻道,“慕安,你希望有一个和茳晚的孩子吗?”
——你希望有个和茳晚的孩子吗?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林慕安耳边炸响,方才他与吴氏对峙,只觉得那是随口一言,此刻想来,却是心神不安。
林慕安微微一偏头,就看见叶川问询的目光,林慕安微微摇头,“现在不希望,”他的目光飘到了顾茳晚的身上,那人正在跟来的缙绅商贵同饮,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俊朗的面容因为沾染了酒气而微微泛红。看到林慕安望着自己,顾茳晚回给他一个笑容,林慕安悄悄对叶川道,“至于将来,我也不知道。”
叶川轻轻点了点头,林慕安突然反应过来叶川问这句话的意思,难不成他竟然是有了身孕?
“叶哥,你是不是有孩子了?”林慕安目光触及叶川的小腹,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两人成亲时间不长,可能是还没有显怀。
叶川轻轻叹了口气,僵硬的点了点头,“曾经有过。”
林慕安心头一震,前日里听说叶川因病告假,他还准备问问叶川来着,此刻看来,那些时日恐怕就是叶川流产的那几日了。林慕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叶川,他眼里的悲伤那么浓重,叫人无法忽视。
林慕安想起,他其实应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他五岁的那一年,他的母亲跟他说自己怀孕了,他就要有弟弟妹妹了。当时他心里那个乐啊,隔壁家的小妹妹不喜欢自己拉她的手,要是自己有了亲妹妹,就可以每天抱着她了。小小的手,胖胖的身子,会用软软糯糯的嗓音甜甜的叫自己哥哥,那是多么大的幸福,那一段日子,他每天做梦都会笑醒。
直到那一天,爸爸急匆匆的从门口进来,取了□□、身份证又交代林慕安让他好好在家就转身离开。次日他才知道,他的母亲出了车祸,孩子已经流掉。而他母亲的右手腕,也完全废了。她是大学老师啊,右手是她的魂,就这样散了。她在家呆了一年,心灰意冷了一年,冷落了林慕安一年,不,是更久。孩子总是这个样子,你对他好,他便对你好,你对他不好,他就不再理你,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可习惯,偏偏能成自然。
从那之后,林慕安和他的母亲就渐渐生疏起来。两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有的时候一天却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他的母亲用了半年的时间学会了用左手写字,用左手吃饭,用左手做一切右手可以做的事情。
她重新回到了课堂,重新拿起了粉笔,她的生活终于慢慢步入了正轨。等她发现她和儿子已经从无话不说变成无话可说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
她有很多的学生,讲台上的她总是优雅得体的站着,温婉大方的笑着。所有人都很羡慕她的儿子,能拥有这样一个温柔的母亲,只有林慕安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僵化到了何种程度。
后来,他妈妈有了颈椎病,他想着总要改善改善母子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去学了按摩。等母子之间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的时候,他却离开了那个世界。看,多么讽刺,却又如此的现实。
所以,林慕安很清楚失去孩子对于父母而言是怎样一种钻心蚀骨的疼痛,尤其是孩子的生身之人。所以,他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二人一时静默。
过了很久,台子上的戏都演到第四折的时候,叶川才道,“慕安,如果你有了孩子,不管当时的境遇如何,心绪如何,你都要留下他。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让你重蹈我的覆辙。”
林慕安缓缓点了点头,手不知为何触到了叶川的小腹,好像是要摸一摸一个孩子曾经成长的地方。叶川小腹平平,那个孩子,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他要是还在,现在也应该能感觉的到了。”林慕安缄口不语,叶川反而苦笑着开口。
“你们还会有孩子的。”林慕安缓声道。
叶川点头,也许吧,可再也不是那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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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顾茳晚将所有的客人一一送走,才与林慕安一起回了房间。
甫一进门,林慕安就开口道,“李锦鸢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顾茳晚把他抱到床上道,“事已至此,这孩子,只能让她生下来了。就算这孩子与我无关,可在所有人看来,这就是我的骨肉,容不得我抵赖。”
林慕安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说的那些话,不是为了敷衍林家的。”
气氛有点诡异的时候,顾茳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林慕安略显惊愕的抬头看了看他,很明显是听懂了他的意思。随后,林慕安微微笑了笑道,“哦。”
顾茳晚皱皱眉头,“哦”是什么意思
“少爷。”令风在门口叫门。
顾茳晚打开门,令风道,“老夫人在李侍妾处,她让我来问问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顾茳晚回头看了林慕安一眼,转而点头道,“走吧。”
令风点了点头,挑好了灯笼,二人就朝着西苑走去。
去的时候,李锦鸢在床上躺着,顾老夫人在距床不远的椅子上坐着,手边还放着一杯碧螺春,正袅袅娜娜的散着热气。
顾茳晚先给顾老夫人问了好才走到床边,李锦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顾茳晚摆了摆手道,“你身体不好,就别起来了。”
李锦鸢含羞点了点头,顾老夫人道,“你既然有了身孕,我顾府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但你要记住,嫡子纵然不是长子,但他的地位永远比庶长子高得多。”
李锦鸢心中气愤,这明摆着就是打自个耳光了。可对方是顾老夫人,她又不能与人家顶嘴反抗,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面上还得撑着说明白明白。
顾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端起茶浅浅抿了一口,顾茳晚的目光转向了伺候李锦鸢的丫鬟身上,“大夫是怎么说的”
丫鬟给顾茳晚行了礼道,“大夫说李侍妾腹中胎儿还算康健。只是今日动了胎气,得好好将养,否则会落下病根。”
顾茳晚点了点头,李锦鸢那舞蹈跳起来幅度确实很大,动了胎气也不足为怪。
“大夫开了些温和调养的方子,说是一日一次服下即可。”那丫鬟接着道,“还有,大夫说,说……”
“说什么了!”见这小丫鬟吞吞吐吐,顾茳晚也是不耐烦了。
“大夫说前三个月不能同房。”小丫鬟眼一闭鼓着劲说道。
此言一出,顾老夫人一脸不屑,李锦鸢形容羞赫,顾茳晚则是心下冷笑,同房,这大夫未免把李锦鸢的地位想的太高。他怎么可能与李锦鸢同房
但是顾茳晚的面上自然是没有表现出分毫的,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吩咐了小丫鬟一句好生照顾之后就随着顾老夫人离开了。
顾老夫人看着顾茳晚是一脸的欣慰,她不是不相信顾茳晚,她只是害怕,怕顾茳晚因为李锦鸢有孕一事对她重提兴趣。她不知道顾茳晚为什么会突然对李锦鸢冷淡起来,但这是一件让她十分欣喜的事情,毋庸置疑。
“娘很高兴。”走在九曲回廊上,顾老夫人拍了拍顾茳晚的手对他道。
顾茳晚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出顾老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点了点头道,“前些年年幼无知,贪恋她的美貌,亦是觉得她对我有救命的恩情。只是前段时间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设计好的。我这才发现,她太假了。这些年活在我眼前的原来都是个假象,都是骗我的。”
顾茳晚这话说的倒也不错,前日里他因林慕安受伤一事派人调查过李锦鸢,没想到竟然牵扯出四年前的旧事来。原来“美救英雄”从头到尾都只是她李锦鸢的一出戏,可怜原主因宠她怜她信任她一直没有调查过她,这才让她在顾府养尊处优了这么长时间。
顾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愕,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道,“能看得清楚就好。只是这孩子,毕竟是你的血脉,我也不忍他就此消亡,也不会允许他流落在外。”
顾茳晚点了点头道,“娘您不必担心,儿子都明白的。”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坐在廊亭的凳子上道,“慕安那里你也要好好劝劝,让他不要太难过,毕竟你们俩都年轻,有孩子是迟早的事情。”
顾茳晚一一应下,二人在这里吹了会儿风,顾茳晚便扶着顾老夫人回了房间。
“怎么还没有睡?”顾茳晚送了顾老夫人回来,意外的看到林慕安还在床头靠着翻书,这段日子以来他都睡得很早的。
“睡不着,李锦鸢怎么样了?”林慕安抬头问道。
顾茳晚倒了杯茶给林慕安,林慕安摇了摇头,顾茳晚自己一饮而尽,“大夫说是动了胎气,要好好养着。我让人所做点燕窝鱼翅之类的东西给她好好补着就成了。”
林慕安点了点头,“明日我吩咐人给她送去吧。”
“这算是朝着贤妻良母进发了一步?”顾茳晚挑眉问道。
林慕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懒得跟你计较。”
“对了,”顾茳晚往林慕安身边挪了挪,“你那幅画是怎么做出来的?”
“当然是用手画出来的。”林慕安一脸你问的不是废话的表情。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蝴蝶是怎么回事,蝴蝶飞走后又怎么会留下一个“寿”字?”顾茳晚一副你答得不是废话的表情。
“‘寿’字是我之前就用金粉写好的,然后我让子宁在上边抹了一层槐花蜜,又在字上洒上了七夜菱花的汁水,这可是个好东西,既能掩盖住金粉写成的字,又能让槐花蜜的香味更加浓郁。我的画挂的高,所以厅里的众人并没有问道味道,但是蝴蝶可就不一样了,它们的嗅觉可是比人类灵敏的多。”
“然后你叫下人为你多捉一点蝴蝶,你只要让人在大厅侧口用竹笼圈住它们,等你的画卷落下时再放开,蝴蝶就会闻着香味过来,它们吃光上边的槐花蜜后,金粉写的寿字就会出现了。”
林慕安点了点头,“说起来挺简单,做起来其实相当困难,我这画画的就很不容易啊,毕竟我这腿现在还没办法站起来。”
“来,我看看你的腿。”林慕安说完,顾茳晚就坐在了他的对面轻轻的挽起林慕安的裤脚,“已经比前几日好了很多,这药膏快完了,得让人去秦渊那里取些回来。照这个趋势,你的腿不足一月就可以痊愈了吧。”
“知道为什么那匾额掉下来没有伤到我的骨头吗?”林慕安收了腿,自己把裤边拉下来向顾茳晚问道。
顾茳晚没说话,显然是再等林慕安继续往下说,“那日我摔倒的时候,腿是曲起来的,匾额几乎是擦腿过去,所以淤青和红痕才那么严重。”
“还好。”顾茳晚点头道。
“还好?”林慕安颇为不解的问道。
“当然好,你要是真伤及了筋骨,在床上修养个一年半载的,我不得每天抱着你出出进进啊。别忘了,你可是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七十千克的大男人,你以为我抱着你很容易吗?”
林慕安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要清楚,”突然,他敛了笑容,脸上的表情颇为严肃,“老实说,你是不是当时就看上我了,追语婷就是为了接近我?曲线救国这一招用的挺好的啊,至少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顾茳晚撇撇嘴,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曲线救国这么漫长的过程我可等不及。我当年要是真的喜欢你,必定给你下点春|药,把你带到我家好好吃了,顺便拍一点裸|照,要是你不听我的话,我就把照片发到校园论坛上。你肯定不愿意见着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名声被毁,那我们就可以夜夜笙歌了。到那个时候,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你每天疼的腰都直不起来,哪里容得下你在校园里逍遥?”
林慕安咬牙切齿的听着顾茳晚发表了他的论断,又咬牙切齿道,“你就龌龊吧。”他真是被这流氓打败了,还大战三百回合,你以为你是二郎神还是孙悟空?
“在想什么?”顾茳晚突然凑上去问道。
“想你怎么还不驾鹤归西?”
“我死了,你可是要陪葬的。所以,你还是小心着点吧。”顾茳晚阴森森道,表情煞是狰狞。
“那好啊,我无所谓的。”林慕安摊摊手,“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再多来一回又有何妨?”
“你还真是坦荡。”顾茳晚咂咂嘴“赞叹”了一句,转身去了外间榻上。
从林慕安受伤开始,他就没有睡过里边,其实林慕安也没有再说什么分床睡的话,但是他的腿毕竟伤着了,而他的睡相又不好,要是磕着碰着,压着伤着哪里了,那该如何是好?
时间就这样不徐不疾地流过,顾茳晚每日在书房里看账本,他有个想法,锦华园地方精巧,他想在那里开个酒楼,再在酒楼对面修一个戏台,这样,楼上的客人既可以吃饭喝酒,又可以看戏赏景,何乐不为?
“少爷。”令风轻轻的敲着窗子,顾茳晚想的太认真,竟然没听见敲门声,弄得令风只好来鼓捣书房的窗子,这才唤回了顾茳晚的思绪。
顾茳晚打开门问道,“怎么了?”
令风抿了抿嘴,“西苑那边派人传话,说是李侍妾小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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