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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绵密如牛毛,山中被雨水冲刷过,一脚踩下去满是泥泞。明楼撑着伞走到山麓下,遥遥指着远处对身边人道:“沿着这条小路走,就在上面了。”
王天风背着两坛子酒,冒着雨顶着风爬上了山,浑身都湿透了,一撮头发狼狈地搭在额头上。见到明诚时,方知对方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明诚抱着那墓碑,脸上面无表情,分不清那一串串流下的水珠是雨水还是眼泪。王天风站到了他的面前,他也毫无反应。
王天风打开其中一个酒坛,狠狠放在他面前道:“喝!喝完了就去给她报仇,看到你这怂样,就恨不得揍你!”
明诚“哈”了一声,脸也未抬,“你怎么不揍。”
“揍你怎么够,我先杀了你再杀了青帮那帮兔崽子给阿香报仇!”
听到了阿香的名字,明诚终于翻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缓缓抬起手接过他手中的酒坛,直接灌入自己的喉咙里,呛得眼泪都飚了出来。那一日阿香倒在血泊中的场景历历在目,一闭上眼都能看到她胸口深深插着一把匕首,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路。
他路过那个弄堂,站在门口张望了下便离开了,如果他能进去,也许阿香就不会死!
明诚把酒坛砸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报仇去!”走出了几十步,他回过头,坟头上的字被雨幕遮挡,看的不甚清楚,恍惚间仿佛能见到阿香就站在远处笑吟吟地说:“早餐先生,余生还请多多指教。”
当晚,明诚与王天两个人,两只枪,四把刀,闯入了青帮总部,钱毅在办公室里数着箱子里运来的小黄鱼,却被一支枪抵住,他抬起头才看到明诚冷冷得看着他,他刚想惊叫,却听旁边一个声音说:“不要命的尽管叫,看看你的手下来得快还是枪子快。”
钱毅认出来眼前的两人一个是明家的仆人,另一个似乎是王家前日对外称病的大少爷,他的心里一紧,明白今晚此事恐怕不得善了。
明诚用枪把他逼进了密室里,钱毅赔笑道:“两位英雄饶命,想必是为了那位明小姐来的,人是我打得没错,可是真没杀她,我得到她死的消息还纳闷着呢。”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明诚用一支短匕首插透了眼睛,他吃痛地大叫起来。明诚丝毫没有动容,利落地将另一只眼睛刺瞎。“我们查到那一日你的车经过了来凤里,停了多久?三秒,还是四秒?”明诚似乎在努力回忆。
门外传来响声,似乎有人在敲门,王天风朝他点点头道:“我出去解决闲杂人等。”
明诚敲着脑袋,“这几日没睡好,有些记不起来了,就当是四秒好了。”他的匕首瞬间拔出,插到了钱毅的肩骨缝处,“先把你剁成四块,再慢慢细分。”
钱毅的血瞬间喷在了明诚的脸上,染红了他的眼。
王天风再进来时,钱毅已经绝了气,明诚摊在地上,眼圈泛红,喃喃道:“阿香,我终于为你报了仇,可是你再也……再也不能回来了。”
阿香的房间被保留下来,除了每年大扫除时进去扫一次灰,再没有人进去过,明诚几次伸出手想要打开门,却又缩了回去,他很希望有天那扇门忽然打开,阿香又出现在房间里叽里呱啦不停说着话。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直到有一天,一个背着大花布包裹的女孩站在明家的大门口,仰着头局促不安地问:“大哥,我叫阿香,从乡下逃难来的,你们家招人不,我啥都会做,只要给我口饭吃就行!”
明诚心中大恸,隔了半晌才用嘶哑的声音说:“你会做饭吗?”
女孩说“会,会的!以前一大家子人都指着我吃饭呢。”
“那你三日后来报道,这是给你预支的工钱。”
那个女孩像是一个讯号,提醒他阿香再也不会回来了,明诚推开何曰的房门,将她的东西全部打包理出来,抽屉的夹缝里却掉出了一样东西,他捡起来,是阿香的日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写着:
“我和阿诚哥的婚礼还是要中式的吧,凤冠霞帔也挺漂亮。以后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以他之姓冠我之名这点也行不通,我和他现在是一个姓。啊,好烦恼,都不想嫁了……”
一滴泪滴在了本子上,洇开了墨。
何曰睁开眼睛后,鼻子里钻进的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她晃晃脑袋,四周的影像渐渐清晰,她似乎是在医院里,不由得大喜过望:之前说她是吉祥物,真是一点儿都没错,伤成那样了都没死。
“不行,这回可是算工伤,还伤得不清,一定要和大哥算好工伤赔偿才行!”
想到这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胸口,当初刀插得那么深,怎么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她是变成植物人睡了多久啊?何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护士走进病房看见她的动作,一把将她扯回了床上,不耐烦地说:“这才刚醒就乱动,还想找手机呢,老实躺好,你现在还有些轻微脑震荡。”
“手机?!”何曰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颤着声音问:“小姐,现在是几几年?”
“啧啧,看来你这脑子还糊涂着呢,我说今年1915年你信吗?”
真的穿回来了,以前天天想穿回来时偏偏回不来,现在不想回来了又咚一下穿回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何曰悲从中来,捶着床放声大哭起来,护士小姐被她吓了一跳,不懂她为何问了个年份便如此悲愤,想开口安慰两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个路人从门外探出头来道:“姑娘,看开点,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就算是癌症也是有机会治好的。”
中午时何妈妈拎着保温桶晃悠悠来到医院,何曰看到自己久违的亲妈后呆愣地半天回不过神来,一切仿佛还在梦中,“这丫头,想什么呢?”何妈妈推了她一下,何曰打了一个激灵,抱着她妈的腰就不撒手,带着哭腔喊道:“妈呀,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做梦好想你啊。”
何妈妈哭笑不得,“你不就呛了点水么,至于这辈子都见不到了?”说到这里,她板起了脸,“你也是的,这么大人了,就为了那男孩子不喜欢你,就抱着半箱子啤酒喝得烂醉,非跳到秦淮河里说要看大海,我都替你丢人!”
何曰嗅嗅鼻子,不敢说话,思绪又回到了死前的场景,她死了以后阿诚哥得伤心成什么样呵。何妈妈给她倒了一碗汤,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何曰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喝着,忽然听见电视里传出汪曼春的声音,“这是我的师哥明楼,和他的管家阿诚。”
她诧异地抬起头,盯住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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