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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老儒献计策
众臣密议出杀招
近几个月来,韩侂胄可以说四面楚歌压力山大,短暂的欣喜之后,接下来是失望、痛心,金兵的疯狂反扑,北伐的接连失利,吴曦的临阵叛国,和议的反复无常,朝臣的两面三刀,如此等等,象刺刀似利箭,刺得他千疮百孔,痛不欲生,本是满头乌发的他,如今头发胡子都白了,紧皱的眉头,憔悴的面庞,看上去如同六七十岁的老者。
见平章王整日愁眉不展,周云銮向他推荐一位世外高人,说此人见多识广,能预测吉凶祸福,或许能给您献上良策妙招。
韩侂胄苦笑,也罢,就当是病急乱投医,姑且听之聊胜于无吧。便让管家热情相待。待客人散尽,已是三更。
韩侂胄见来者七十开外,气度不凡。拱手笑道:“老人家叫你久等了。”
老者作揖还礼,“太师,不必客气。”便自我介绍,敝人王彦缜,福建建安人,早年也曾中举,后来多次考进士而落第,只得经商维生,如今年纪大了,在家养老。
韩侂胄明白了,原来是博学的老儒。不知有何见教?
王彦缜细声慢语告诉他,对太师的先祖忠献王,老朽向来钦佩无比。尽管身处乡野民间,但对朝中政事也时有耳闻。
韩侂胄悄声问:“外间有什么议论?”
王彦缜长叹一口气,“太师呀,您恋栈太久,如今祸及自身了。”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三年前,老朽曾请陈丞相转告,劝太师激流勇退。北伐之前,太师若退居人后,以一闲职回湖州,定能颐养天年享太平盛世。
韩侂胄从未听陈志善说过此事,恐怕说了,也未必听。在呼风唤雨万人瞩目之时,突然放弃一切,归于乡野的,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可惜,陈相未说,您也未做。而如今。局势变了,您家是危如累卵朝不保夕啊。
韩侂胄有些紧张,“这是什么道理?”
老人扳着指头逐一挑明:老朽并不是说,你不该北伐,问题是朝野上下过安逸的日子太久了,谁都不愿意打仗,再加军备荒废,久不练兵,士气低落,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打不赢这场战争。但也就是这场战争,将您推到极其危险的境地--众臣指责您轻易开战,因死伤惨重,全国军民恨您入骨;当今皇后,不是您赞成的,必然对您心存不满;已立的皇子也不是您建议的,皇子自然也不喜欢您;因为清除伪学逆党,致使赵汝愚贬官死于荒蛮之地,朱熹屈死家中,士大夫正人君子恨您的不在少数。如此种种,集众怒于一身,您想,还有活路吗?
韩侂胄大惊失色,沉默了许久,虔诚地问:“老先生,有什么办法呢?”
王彦缜摇摇头,喃喃自语,我是人不是神,众犯难违,惟有尽人事听天命罢。
韩侂胄道,今日请老先生来,就是想听听您有什么高招,无论如何,你准得想个辙呀。
王彦缜开口说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陛下本来就不肯做皇帝,如你能劝他传位于太子。太子必然感激于你,皇后成了皇太后,也不好干预政事。然后你辅佐新皇帝改良政治,平反冤案,招回贤者,通使议和,加强边备,减免赋税,天下复苏以后,赶快让位隐退,或许还能转祸为福。”
韩侂胄仔细一想,办法看上去简单,却不是个好主意。这么多年来,皇上什么都听他的,试想,还有哪一个皇帝能象赵扩那样信任他想怎昨地就怎昨地吗?绝无第二个。
送走王彦缜,找到周云銮,让他确认这王老先生,与荣王有无关系。周云銮拍着胸脯保证,这姓王的只是一介老儒,与皇室绝无瓜葛。
从王老先生的话里,他得到一个启示:不管天下有多少臣民对我如何的不满,只要皇上信赖他,什么都不用怕。
前些天,经他劝说,皇上还亲自下了罪己诏。诏书云:
“朕忧勤弗怠,敢忘继志之诚;寡昧自量,尤谨交邻之道。属边臣之妄报,致兵隙之遂开。第惟敌人阴诱曦贼,计其纳叛之日,乃在交锋之前,是则造端岂专在我!况先捐四州已得之地,亟谕诸将敛戍而还,盖为修好之谋,所谓不远之复,无非曲为于生民,讵意复乖于所约,议称谓而不量彼此,索壤地而拟越封陲;规取货财,数逾千万。虽盟好之当续,念膏血之难朘。当知今日之师,愧非得已而应,岂无忠义,共振艰虞!”
诏书激情澎湃,提振了士气,鼓舞了民心。韩侂胄坚信,皇上赵扩就是他的神,救命的活菩萨!
从金国那边得到的情况是,金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蒙古铁骑只用十天时间就占领了灵州,对金虽构不成怎样的危胁,却足以让他们提心吊胆;仅半年多,布散揆、完颜宗浩相继死亡,金军三易统帅,士气低落,根本没有可能打过长江来;和谈时提的那些条件,纯粹是讹诈,不能答应的决不答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按照皇后的懿旨,杨次山在朝臣中物色倒韩的组织者,选中了皇子老师史弥远。侍郎大人,皇后说了,搞倒姓韩的,与君共富贵。
史弥远对韩侂胄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早就不满。得知皇后亦有此意,不禁心中暗喜。拉着杨次山的手,国舅爷,咱兄弟一块干。
史弥远迅速行动,私下联络反韩的大臣,有工部尚书卫靖,著作郎王居安,左司郎官张慈。这几个人平时的言行中,均流露出对韩的不满和怨恨。
参知政事丁乔安曾是韩的干将,因反对北伐被贬官绍兴,刚被起用,史弥远跟他一说,他立马同意。
参知政事李石章曾经起草北伐檄文,但对韩重用陈志善苏师成之类表示不满,史弥远找到他,李石章沉稳地说:“倒不是仅仅因为皇后,韩太师是确实不能再干了,他没有能力却还死撑活挨。让他下台各人都有益处。”
不到十天,联络到的官员近二十名。大家一致的想法是,联名上奏,在皇后的配合之下,将韩侂胄赶下台。
这其中,王居安、张慈最为激动,私下曾公开地说:几天之后,朝局当耳目一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宰相部堂,韩侂胄单独问李石章:“听说有人要生事,参政知道吗?”
李石章以为事情泄漏,吓得面红耳赤,话都快说不出来。“恐怕,没有这样的事吧。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韩侂胄说:“有也不怕,管叫他有来无回。”
闻得此言,史弥远大脑阵阵缺氧:这两个家伙怎么回事,到底有没有脑子,这种大喇叭式的招摇是会出人命的。
事不宜迟,他即速召集几位代表商议。讨论的结果是群臣联名上奏,由皇后和杨次山劝说皇上,一旦皇上松口,即下诏罢免韩侂胄。考虑到韩侂胄既是重臣,又是皇亲,最终如何处置,丁乔安说,还是请示皇上,将他发配到岭南。
张慈责问:你将他发配到岭南,过两年再回来报复怎么办?
史弥远一听,有道理,打蛇打七寸,送佛送到西,这种人要是翻身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张郎官的意思是--
张慈斩钉截铁:“杀了就完事了。”
史弥远感叹,“到底是将军的后代,干脆彻底,不留余地。好,就这么干!”原来,这张慈虽是文官,却是大将张俊后裔,乃祖的心狠手辣之风在他身上得以很好的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