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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乃不是冤家不聚头,耿毅和耿乐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昨日那颐指气使、令人生厌的军吏属官,竟然再次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还是在自家大人的营帐内,作为今后的随军主簿!
昨日,要不是这窦齐带着头盔,匆忙之间,还有些认不太清面容,但是其冷漠倨傲、令人生厌的语气和声音,却在此刻,一听之下便被二人随即认了出来!
如今想来,也难怪窦齐此人当时曾那样肆无忌惮,顶着窦家的这个姓氏,再加上又有个一官半职在身,怪不得能几乎无所顾忌地嚣张放肆。
而此刻,这窦齐在自家大人帐中,竟然仍旧得寸进尺,依然秉性不改,再次话中带刺、暗带冷嘲热讽地说着护粮队将士的不是,不禁让耿毅、耿乐心中的新仇旧恨一同怒火中烧!就连一旁的耿恭脸上也是微微有些变色,但迅即便又收了回去,沉静如初。
见耿恭侧身并不接话,而一旁的耿毅耿乐二人眼中喷火、却又不好当众发作,这窦齐不禁更有恃无恐地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
“咳咳。。。”
这时,那窦齐身侧的新任司马窦威,大概也听出了方才那番话里的刺头,并看出了帐中耿姓三人的不悦,于是轻声咳嗽了几句,似乎也是在提醒着这说话实在不中听的窦齐,需要注意一下。
虽然有些猖狂,好在这窦齐倒也不笨,见略显尴尬的沉默气氛中,未来的顶头上司耿恭并未接话,耿毅耿乐二人更是怒视着自己,而就连站在自己身边的窦威竟都是如此态度,终于有些识趣地未再变本加厉。只是,窦齐却依旧盛气凌人地抬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首位置上,正眼中喷火的耿毅和耿乐二人,仿佛仍然不服气似的,向前又轻轻迈了一步,并改换了一种略带几分调侃的语气,转而对着耿毅、耿乐二人继续缓缓说道:
“二位似乎与贵部护粮队的士卒们较为相熟,到底所余士卒中有几人自愿留下,恐怕再没有比二位更加清楚的了。不知在下刚刚是否有说错?那些西凉的乡下汉子里,难道真的有人会甘愿留下戍边?”
见其话头转向了耿毅和耿乐二人,并且提及了此事,这个时候,耿恭和窦威也不禁扭过了头来,看向了此刻应当是最了解情况的耿毅和耿乐两人。耿恭更是直接开口问道:
“对了,还不及问你二人,昨晚将士们的反应如何?到底最后有多少士卒自愿留下?”
“这。。。”
面对着帐中其他三人的目光,尤其是自家大人耿恭的期许,耿毅虽然很想为自家大人和护粮队在这时争一口气,但是想起昨晚之事,奈何实在是心中没底,却又不忍灭自家威风、助长那窦齐的嚣张气焰,纠结之余,只得咬紧了牙关、暂时回避起了自家大人投来的目光,沉默不语。。。
而耿毅身边的耿乐,瞅了瞅耿毅似乎不肯开口,自己也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同样抿着嘴,低头一声不吭起来。
看到耿毅和耿乐面面相觑间,皆露出这样一幅欲言又止的尴尬囧样,耿恭的心中顿时便已凉了一半,料想情况恐怕绝不乐观。
而一旁的窦齐见此情形,心中更是断定自己所料无误!得意之余,窦齐看着这避而不答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嘴硬不可说出实情的耿毅和耿乐两人,实在是忍不住想哈哈大笑一番。要不是当着今后上司耿恭的面,和一旁窦威不断用目光暗示其稍稍收敛一下,窦齐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就在其正打算继续落井下石、再奚落几句之时,却只听一个略显严厉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耿乐,你说!”
原来,是耿恭的声音。
虽然在看到刚刚二人反应时,耿恭的脸上就已露出掩饰不住的失落与忧虑,心中也已作好了最坏的预计,但依然还是希望搞清楚到底是怎样结果的耿恭,此刻已将目光改为投向了较为老实的耿乐身上,不动声色地再次追问道:
“再有最多两柱香的时间,便是辰时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究竟情况如何,但讲无妨!”
见耿恭再次开口了,窦齐也不好再公然出言讥讽脸上显然还对自己很不服气的耿毅和耿乐二人,于是便静静地将两臂交叉着抱在胸前,一脸轻松地等着看一场好戏。。。
看着窦齐这幅样子,闭口不言的耿毅几乎肺都快气炸了!要不是自家大人在场,恨不得破罐子破摔,将这仗势欺人、尖酸刻薄的臭小子按在地上暴打一顿!可谁叫对方说得纵然过分,但根据昨晚护粮队众士卒的反应,却几乎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除了耿破奴外,根本没有几人主动甘愿留下戍边。就算重赏之下,也不过只有几个毛头小子较为积极而已。因此,耿毅就算想当面驳斥窦齐这尖酸刻薄之徒,甚至破口大骂、直接当面问候窦齐一家老小,可此情此景,又想到昨晚所见之事,任自己满脸通红,却依然只能憋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此刻,帐中最为难的,无外乎一向老实的耿乐,见自家大人已直接问到了自己头上,实在不能再避而不答了。在看了眼身边的耿毅依然不忍开口的表情后,耿乐只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回。。。回大人的话,看昨晚的情形,过会儿辰。。。辰时能来帐前集合、自愿留下的护粮队士卒,我估摸着。。。恐。。。恐怕。。。”
说到这,耿乐见已实在避无可避,只好深深叹了口气,毕竟,按照昨晚的情形,平心而论,自己估计最后也就只有几个人愿意留下而已。
于是,咬咬牙,耿乐最终还是无奈地说道:
“恐怕。。。也就只。。。只有几。。。”
可就在这时,耿乐还尚未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直接打断:
“——几十个人而已!”
众人一惊,说话之人,竟然会是旁边许久间都低头不语、默不作声的耿毅!
这样一来,就连耿乐也是被吓了一跳、为之一愣,张着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只好诧异地看着身边的耿毅,不知其到底是何意。
而这时,窦齐倒是反应最快,一眼便看出方才涨红了脸、却依然哑口无言的耿毅,如今十有八九不过是嘴硬而已,随即立刻刨根问底地向其继续追问道:
“几十个人?哦,那么,又到底具体是几十人呢?如果在下没有记错,护粮队的所余士卒,把轻伤的也算在内,满打满算也就最多四十个人。莫非,皆是忠勇无双的真汉子、这四十人都会自愿留下戍边?足下能保证吗?”
经窦齐这么一问,耿毅心中顿时就有些后悔了。刚才的确是实在气不过,看不下去窦齐在一旁的那副嚣张样子,自己一时没忍住,也根本没多想,便逞强接着耿乐的话、脱口而出,硬生生将几人改成了几十个人之多。。。
但话既已至此,耿毅索性也再无顾忌,看着窦齐那刨根究底、咄咄逼人的态度,本想咬牙说四十名士卒全员皆会自愿留下,但毕竟有些心虚,在胸中稍作权衡后,干脆打了个对折,郑重答道:
“在下的意思是,也就二十个人!在下可以保证,差不多正好是依然能上阵人数的一半左右!”
耿毅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在迅速恢复部分理智后,总算看穿了窦齐最后这番话的用意,不过是为了激自己在冲动之余,顺着其话、拍胸脯亲口说出四十个人全员自愿留下的保证来,便刚好落入其设好的话套里。而在这基本不可能达到的人数落空后,便更可进而变本加厉地嚣张起来,今后也将永远骑在自己的头上。
而比起四十人这个几乎不可能达到的人数,如果只说二十人的话,不仅也能一定程度上先维护住护粮队和自家大人的面子,而且,要达到这个人数,说不定,运气好的话,也是有戏的。。。
毕竟,虽然昨晚众人大多并未正式表态,但最后之际,为耿破奴那番话所动容之人也不在少数。只希望,老天爷能在天有灵,那些西凉汉子们也能给个面子,只要过会儿辰时能勉强凑够二十人,就能好好灭一灭那窦齐的嚣张气焰!
闻听耿毅郑重地说出了二十个人,那窦齐似乎稍稍有些失落,耿毅冲动之余却并没有直接上套、稀里糊涂地应承下四十个人都会自愿留下的保证。不过,却也冷笑了一下,毕竟,以自己对那些本就是强征而来的西凉乡民的了解,四十个人里面会有二十个人自愿留下?
呵呵。
在窦齐看来,除非采用直接下令的强迫手段,这根本也是不可能达到的人数。于是,微微一笑后,为了彻底断掉耿毅的后路,窦齐立即换了一副彬彬有礼的语气,转而“劝说”道:
“军中无戏言!足下为了贵部的面子,擅自逞强,尚可理解。但郑重作出的保证,可是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耿兄,还请你三思而后言啊。。。”
听罢窦齐惺惺作态、明劝实逼的这一番话,耿毅也只是冷笑了一下,索性说道:
“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辰时集结自愿留下戍边士卒之际,我们护粮队来不了二十个人,我耿毅自当领罪!”
“放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耿恭终于发作,厉声喝止了耿毅继续说下去:
“辰时将至,能来多少人,就是多少人!无论是为国戍边之抗敌大计,还是普通士卒或留或走的自愿选择,岂是你耿毅个人作为逞强好胜、争面子的筹码!”
耿恭这无比严厉的两句话,立即让耿毅低下了头来。尤其是听出了自家大人语气中罕见的怒气,耿毅一时再也不敢出声。
而旁边的司马窦威在顿了顿后,也随即出来圆场道:
“耿大人所言极是!国家大事,的确不该涉及个人面子。耿大人可以让麾下士卒们自行决定是否留下,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只选其中自愿报国戍边的忠勇之士、而不苛求只顾贪生恋家之辈,这一举措也着实令人敬佩!”
说罢,窦威见局面稍缓,又不禁扭过头去,隐隐瞪了身旁尚不服气的窦齐一眼,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
“何况,既然辰时将至,同僚之间何必互逞口舌之利?!有这劲头,不如留着到时一同携手去对付匈奴人!”
这一番话,也说得窦齐没好气地扭过了头去,终于稍稍收敛了一些,撇着嘴在一旁不再言语。
但无论如何,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帐内气氛已然变得有些微妙,令众人皆觉烦闷。估摸着距离辰时还有大概最后一炷香的时间,于是在耿恭的提议下,众人便准备至帐外透口气,顺便众人亲眼看一看,到底有多少护粮队士卒会前来集合复命。
或许,已经有士卒到帐前集合、等候复命,也说不定呢。
就这样,几人也不再言语,跟随着耿恭,弯腰走出帐门,来到了帐外空地前的一座小小高台之上。
朝阳之下,心中仍惴惴不安的耿毅,在紧随其后走出帐门后,赶忙抬头、举目望去——
登时,便不由得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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