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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姜灼代替我劈着那一堆柴火,我就在边上静静地看着她。
常言道,秀色可餐,如果放在以前,我定是要不屑这个说法,然而对上了姜灼,我才知道,此言非虚——要不然,只看着她的侧脸,我怎么都不觉得饿了呢?
劈完了最后一截圆木,她就势甩了甩手腕,将斧头朝空地上随手一扔,转过脸看了看我,眼中略带几分关切,问道:“饿么?”
其实过了那一会儿,肚子已经不太饿了,可我还是点了点头,充满期待地望着她,等待她给我的惊喜。
“随我来。”她轻轻地瞥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眼波流转间,我似乎从她脸上看到了一抹笑意,虽然清浅,却像是在我心湖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久久难以平静。
她带着我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座小院,在院里坐下后便吩咐正在擦着桌子的少年送些食物过来;那少年看了我们一眼,也没有多问,点点头便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就端来了几样点心。
用过了简单却温馨的早饭,姜灼就被魏舒派来的人叫走,说是有几味草药需要她帮忙采摘;叮嘱我吃完点心就乖乖回院子里呆着,姜灼便随着那个通传的男弟子走了。
目送着她步履匆匆的离开,我擦了擦嘴,无所事事地在用餐的地方转悠了一圈——这是一座单独的小院子,应该是白云谷里诸人专门用来吃饭的食堂,偌大的院子里摆满了桌椅碗筷,与那间时不时飘来食物香气的厨房只有几步之遥。
因为早就过了用早餐的时候,见不到谷里其他的人,只有方才替我和姜灼送来食物的少年;这一刻,也不知道他跑去哪儿了。
左等右等不见来人,望着一桌吃剩的残羹冷炙,我秉持着良好的习惯,略作收拾了一番,将它们端进了后厨。
厨房里也不见厨子的身影,大概是躲懒休息去了。灶头上炖着大锅的高汤,香气扑鼻;案板上放着处理过的食材,井然有序;吃饱喝足以后,我对这厨房重地颇有好感,举目扫来,只觉得就连那铁勺柄上的锈迹都显得那么可爱。
把吃剩的东西倒了,碗碟放在待洗的水槽里,正打算离开,就听一个略显粗噶的嗓音在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循声望去,是一个正在洗菜的清秀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大概是正在变声期,嗓音不算动人,甚至有些刺耳了,只是他哼唱时摇头晃脑,自得其乐的样子十分有趣,教人忽略了那乱七八糟的声音,被他的快乐感染,忍不住会心一笑。
我听着他哼了一会儿,也无意打扰他的兴致,轻手轻脚地从来时的路走了。
走出那食堂小院儿,眼前是两条岔路,一条通往我昨晚住的破落偏院,另一条则是魏舒的药庐;我并不想去面对他,免得自讨苦吃,可又不愿独自回到那座什么都没有的破院里无所事事地虚度整日,想了想,我决定沿着药庐那条路继续走下去。
记得姜灼早上是去晨练了之后才来药庐找到了我,可见她晨练的地方定是要经过药庐的,我何不如去探探地形,明早就能去看她练剑了呢!
而且,趁势了解一番这整个庄园,也是一举两得——自我醒来以后,还没有仔细观察过这里。
直觉告诉我,这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我也要找机会弄明白魏舒对我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打定主意,我一路顺着那条路慢慢走着,时不时屏息侧耳听着,以免遇到谷里其他人——要是他们盘问起来,将我扭送回去,那可就不妙了。
幸好,一路走来,竟没有遇到半个人影,可见那魏舒所言非虚:这谷里的弟子都是自食其力,各司其职,像我这样无事可做闲逛的人,还真是凤毛麟角。
自嘲地摇了摇头,我看了看来时的方向,却发现已看不到食堂的影子了,可是再往前,却又不见那药庐的轮廓——明明之前跟着姜灼来的时候只走了一会儿的功夫,怎么现在走了快一盏茶的光景,还是摸不着药庐的边儿呢?
疑惑地回想着,随即又释然——是了,来时我与姜灼一道,满心满眼都是她,只顾着窃喜了,又怎么会在意时间和路程呢?
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会下降,那我现在的表现,是不是也像个坠入爱河的傻姑娘?
虽然,我应该只能算是暗恋吧……
又走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尽头,好像这一条路漫长得见不到首尾,永远都走不完似的,再迟钝再恍惚,我也发现了不对劲——这是迷路了?
两边都是半人高的林木,密密麻麻地犹如铁做的栅栏,凭着我的细皮嫩肉,硬闯就别想了,而这前后一眼望不到头,听不见虫鸣鸟叫,也见不到半个活物经过,好像全天下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似的……此前种种教我忽略的异常一个个蹦了出来,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了。
这时,我不由想起了魏舒所说的,白云谷中的陷阱——那些护卫们就是折在那陷阱中的,那么,我现在遇到的情况,莫非就是他说的陷阱?
看起来,就像是能够让人迷失方向,类似于鬼打墙的方技阵法……难道那不是唬人的传闻,而是真实存在的?
若不是如今陷在迷障中的人是我自己,而我唯一能依靠的姜灼不在身边,我真要大呼惊奇,兴致勃勃地钻研这阵法的原理了。
现下么,便只有好好想想该如何脱身。
只是,尝试许久,却毫无头绪,反而累得出了一身虚汗。
眼看在原处耗了许久,我正急得如无头苍蝇一般,就听一个熟悉的充满嘲讽的男声忽的打破了寂静;随着他的话语声,那教我心慌意乱的迷障也豁然开朗,显出了本来的面貌——原来,我正在那药庐前打转呢。
舒了一口气,然而对上魏舒戏谑的眼神,我又感到了一阵压力——毕竟是自己在别人地界上乱跑,还误闯了阵法,被他逮个正着,便有些心虚了。
“魏先生。”硬着头皮与他打了个招呼,我强作镇定地看着他。
“凌王殿下好雅兴,怎么,对我这药庐感兴趣?不知您绕着前边儿转悠了那么久,可有所得啊?”他抄着双手,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里的讥诮毫不掩饰。
教他这么揶揄,我只觉得自己脸涨得通红,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本王只是路过,现在就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去?回房里睡大觉么?不愧是凌王殿下,这若是换了旁人,见天儿的在床上躺着,怕是骨头都要散架了。”他这言下之意,却是在暗指我好逸恶劳,四体不勤了。
我心知在他这儿讨不到口舌之利,能在行动上护着我的姜灼也不在身边,与他对上实在不明智,便只当作听不懂他的冷嘲热讽,转身就要原路返回——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么?
“慢着……”却听他压着嗓子叫住我,脚下也迅速地斜跨了一步,将我拦了下来,“我这儿有些药材需要人整理,可是谷里的弟子们手头都有活儿干,抽不出人手,不知可否拜托殿下?”
他口中说着客气,眼里分明闪着不容置疑的冷光——我猜:如果我一口回绝,说不定他会将我再丢回那迷障阵法之中。
在“困在阵法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和“听他的差遣整理药材累得头晕眼花四肢抽筋”之间权衡了片刻,我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
既然他有意刁难我,便如了他的意吧。
只希望他真能替我将身上的毒解了,也不枉我百般忍让了。
于是,直到我真的累得头晕眼花四肢抽筋之际,他才冷笑一声,派了个小弟子领着我回了住的破落院子,又送来了一碗清粥和一个冷硬的白面馒头之后,便不再管我。
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我瘫在床上,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似的,动一动都酸痛难忍,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我摸了摸饿瘪的肚子,默默叹了口气。
这么晚了,姜灼还不曾回来么?
想了想,有些担心,尽管手脚还是酸软,我依然强忍着下了床,推开了房门。
今晚的月色真好,可惜我想与她共赏的人却不在身边……就着朦胧的月光,也不需要烛火照明,我壮着胆子,也是由着心头那股迫切渴望的驱使,小心地朝着小路往外走。
才走出几步,忽然想起白天碰上的迷障阵法来,步子便不由得退却了几分。
我望了望前方隐约透出的灯光,暗暗下了决定:先试着走一段,若是发现不对劲就立刻回去。
这样想着,再次鼓足勇气走了一会儿,忽然见到了微弱的亮光之源,加紧走了几步,发现正是白天用过早餐的食堂——没看到也就罢了,可是骤然见了这食堂,肚子便条件反射地“咕咕”叫了起来。
抵不过食物的诱惑,我悄悄地摸进了后厨,小心打量了一圈——似乎,没有人?
灶头上隐隐飘来一股香味,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揭开盖子一看,是一锅清汤水亮的面条,闻着味儿,像是拿老汤头熬出来的,也不知道尝起来是不是如想象的那么鲜美?
感觉口中开始分泌唾液了,肚子也叫的更欢实,我正想找家伙什儿盛一碗大快朵颐,却听一声惊呼,吓得我差点摔了手中的锅盖:“你是谁!”
猛地看去,竟是白天我遇到哼小曲儿的那个帮厨少年;手中捏着两根小葱指着我,葱尖儿颤颤巍巍地,衬出少年色厉内荏的心思:“哪、哪里来的贼人!你、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叫人了!”
被他这么一逗,我心中暗笑,也真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见他仍是脸色发白地呆在原地不敢过来,更是笑得肚子都疼了。
眼看着他受到惊吓后泪珠都在眼眶里打转,小步往后退着,生怕他情急之下叫了人,我只好揉了揉肚子,挤出一个自认为温柔和善的微笑,举起双手表明自己没有武器也没有恶意,缓缓接近他,低声安抚道:“这位小哥,你莫怕,我不是坏人……”
——只是想讨些吃的罢了。
还没说完,却听一个低柔的女声带着几分惊怒陡地喝问道,恍如惊雷炸裂:“你在做什么!”
我与那少年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就见姜灼正立在门口,一脸不悦地看着我们,恚怒的视线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最后定在我的脸上——那眼神中的冷意,教我摸不着头脑,却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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