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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事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撞向被关的死死的房门,高声喊道:“来人!快开门!开门!”
在我撞了第三下的时候,门打开了,守门的禁卫诚惶诚恐地拦住我:“殿下息怒!叛党作乱,宫中人人自危,属下奉命保护,还请殿下呆在屋里。”
“你说叛党作乱?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急之下,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恍然不觉自己的指甲已在她手上留下了红印。
——我不过是叫乙六去搬救兵,怎么就成了举兵叛乱?
“嘶——殿下恕罪,属下、属下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前头的人传来消息……”她吃痛地讨饶着,却吐露不出半分有用的消息。
“是本王心急了,你没事吧?”见她虽然痛苦却不敢使力挣开我的样子,不由教我想到那晚放松肌肉任我咬上她的姜灼,心里一痛,到底是冷静了下来,颓然地放开手,低声问道。
“属下无事。”她立刻退后一步,像是对我的关心有着莫名的惊恐。
我也无心去揣摩她的想法,只希望能尽快得到确切的消息:“你或者你的手下,随便谁都好,派个人去打探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火速来回禀——本王不离开这里便是。”
“……是。”她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教我执拗的目光瞪了回去,只好挥手招来一个禁卫,耳语几句。
那年轻的禁卫很快去了前头,我的心也随着她的身影飘向了远方——姜灼,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我心中的焦虑害怕几乎累积到了峰值,可那派去打探消息的禁卫还是没有回来,甚至前头也没传来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我在房里来回打转,一边想着那禁卫莫不是联合起来诓我,一边又想着莫不是被当作疑犯扣住了——心乱如麻之际,却听到来人的敲门声。
“殿下,奴才奉陛下口谕前来报讯,叛乱已平息,请殿下安心用膳。”他身后跟着几个手持托盘的宫侍,依次将不同的菜肴端上了桌,看着十分丰盛诱人,我却没有半分胃口。
——这个宫侍既然是皇帝派来的,应该会知道一些来龙去脉吧。
我返身回到屋子里坐下,示意那宫侍坐在下手:“你从前头来,不妨与本王说说……那叛贼是谁?从何而来,现下,又在何处?”
“奴才不敢,”他推辞了座位,却恭恭敬敬地将我想知道的问题一一作答,“回禀殿下,叛贼之首即为前任禁军副统领姜灼,她集结了一批死士,从南侧门潜入宫中,图谋不轨……现在正被压在天牢之中,等候陛下裁决。”
听他说完,我差点失手打翻了最近的茶盏。
——不是派人去营救姜灼吗?怎么反过来倒教她成了什么叛贼之首?
南侧门,正是离凌王府最近的一处宫门。
这么说来,姜灼带着的死士大概就是乙六找颜珂搬来的救兵,而她们会被当做谋逆的乱党抓起来,也是因为要救我出去的缘故吧。
左右,都是我的错。
“姜灼乃是本王的贴身护卫,无缘无故怎么会谋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本王要去见她,问个清楚。”为今之计,是要先洗脱姜灼被扣上的叛贼的帽子,保住她的性命,然后再想办法将我们都救出去。
“殿下恕罪,陛下有令,您不得离开这间屋子。”哪知那宫侍行了一礼,面不改色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本王被禁足了?”我气得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将酒菜都震得一个哆嗦,强忍着掌心的剧痛,试图以这种架势恫吓住他,教他放我出去。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对方——能被邝希晴派来的人又岂是易与之辈?
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撩起衣摆,端端正正地跪在我面前,直视着我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道:“殿下有什么怒气,只管冲着奴才发泄,奴才绝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求殿下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说完,以额贴地俯身叩首,也将我满肚子的话堵了回去。
这个宫侍,莫不是吃准了我不会对他如何?
呵,若是以邝希晗的暴脾气,早就将人拖出去赏板子了。
可是打他就能教我出去么?就算打死他,恐怕也无济于事。
不过,他最后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还有一计可以一试——虽然卑鄙,但却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猛地起身,我拎起桌子上的茶壶,避开了他跪着的地方,用力砸了下去,就听“哐啷”一声脆响,茶壶四分五裂,碎裂的瓷渣子四散溅落,而那宫侍仍旧一动不动地跪伏在原地,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只是对我又行了一个大礼,口中不紧不慢地说道:“殿下息怒。”
“你、你……”我攥着胸口的衣襟,装作体力不支般大口的呼吸,一手撑着桌子,慢慢地滑坐在地。
虽说是假装,倒也有一半是本色出演——这身子戒嗔忌怒,我方才骤然听到了姜灼被打入天牢的消息,确有几分急火攻心的暴躁,哪怕是做戏,心口也真的闷痛难忍。
本还淡定从容跪着的宫侍一下子慌了,也顾不得周围的碎瓷渣子,膝行几步挪到我身边,扶着我连声问道:“殿下、殿下?”
看他如此紧张,我便知道自己赌对了,于是也忍着不适,并未避开他的触碰,只是低声吩咐道:“你速去禀报皇帝,就说,就说本王……”
也不说完,随即闭上眼,适时地“晕”了过去。
“殿下!来人!快来人!”他急得立刻放下我,冲过去推开门,朝着外面大喊,“你,去找御医!你去禀报陛下,就说殿下晕倒了,快去!”
我不敢偷眼去看,生怕教他发现端倪,只能压低了呼吸,侧卧在冰冷的地上,静静等待着。
兵荒马乱时,感觉我被人抱到了榻上,褪下鞋袜,盖上了被子——没多时,门被推开,那个宫侍焦急的声音响起:“御医,你快给殿下看看,她怎么忽然就晕过去了呢?若是殿下出了什么差错,奴才这条小命可就……”
原来是御医,不是邝希晴。
我默默叹了口气,控制着呼吸的频率,继续着伪装,却没有把握会不会教御医拆穿。
幸好她只是奇怪地自语了几句,随即与那宫侍说道:“莫慌,殿下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怒火攻心,淤塞于胸,导致昏迷不醒,待我为殿下施针一番便好。”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而无趣的,同时又为了姜灼的安危心焦火燎,我只觉得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
好不容易忍到那磨磨蹭蹭的御医施过针退下,我等的人才姗姗来迟,总算我这苦肉计没有白费,她心里还是在意我的——这个认知教我不免更添了几分酸涩,以及利用她这番心意的愧疚。
可一想到姜灼,这些情绪便都抛在脑后了。
“参见陛下。”那侍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教我也不由自主地绷起了神经——邝希晴来是来了,可是我要如何在最好的时机醒来,又要以何种姿态应对呢?
最关键的莫过于,怎么开口求她放了姜灼?
我不知道。
心神一乱,呼吸也跟着乱了起来,未免教她察觉不妥,我连忙摒弃了纷杂的思绪,调整好呼吸,耐心等待着她靠近。
谁知她竟像是知晓了我的心事,刻意与我作对一般,自挥退了宫侍和御医以后,便静静地立在门边,丝毫没有要走近的意思。
我能感觉到门扉阖上之后房间里昏暗的微光,能感觉到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切切目光……可是她为什么不过来呢?
她在顾虑什么?又在犹豫什么?
想了想,我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装作痛苦地蹙起眉头,侧身蜷缩成一团,低低地哼了一声。
意料之中,她只是顿了一下便立即走了过来,却依旧保持着一尺的距离,默默立在床边,仿佛压抑着自己的气息与存在。
——也罢,反正将她引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也不必再装模作样地假装下去了。
思及此,我慢慢睁开了眼睛,透过层层纱幔,看向了床边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皇姐。”
因为我猝然醒来,她似乎始料不及地退了半步,侧过身,隐有去意。
我当然不能放她离开,当下也不管不顾地坐起身,以我平生最快的速度撩开纱幔,一把攥住了她的袖子:“别走!”
她没有抽回袖子,也没有回过头,背影如孤峰峭立,莫名透出了几分哀凉,不置一词,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
平复了一下心情,我斟酌着开了口:“听说,禁卫们误把我的贴身护卫当作了叛贼抓了起来……”
她沉默着,忽然兀自抽回了衣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并不愿意听我辩解。
“等等!”眼看着她就要触到大门,我急忙起身去追,不留神直接从榻上栽了下来,生生磕到了手肘,疼得一下子渗出了泪花,“啊——”
然而这一个小插曲却也成功地阻了她的脚步,教她不假思索地返身跨步到我旁边,将我搂在怀里,急声问道:“怎么了?伤着哪儿了?”
那熟悉的声音,温暖的怀抱,教我冷不丁憋回了眼泪,僵在了当场。
攀着她的手臂抬眼望去——她身着玄底金丝绣凤翔九天纹的锦袍,眉目如画,气质如兰,眼眸如夜空般深邃,唯有仔细凝视才能发现其中隐约流淌着的一抹琥珀流光。
我在指尖描摹过千百次的容颜,我在耳边回响过千百次的声线……我深爱的人,如何会认错?
那不是我的皇姐邝希晴。
那是——姜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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