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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次了。鞠延华已经记不得自己寻了多少次死,每回不是出意外,就是被忠心的仆人抢救在断气之前。对于死不了,真是一点也不比活着好受。
鞠延华时年不过七岁,却饱受病痛的折磨已经快两年了。每个人都说他是幸运的,那么凶险还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该好好活着才是,哪怕岁月有期,也不能辜负那些曾经为他付出过的人。
说的都是好的,若是让你每日都来尝上一遍锥心彻骨的痛,大概寻死之心比他还甚。
是以没有犯病的时候,他总一个人待着,为的也不过是想想用什么法子可以解脱。
皇帝对此很无奈,除了派人不断送去珍贵药材,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满足他,只要这个皇弟可以活的开心点,他想做的事情一一应允。
鞠延华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府里的老嬷嬷腿脚不便,几次说要上山还愿未能如愿。鞠延华趁着自己身体好的时候代她去了。他想啊,等替老嬷嬷求来一个平安符后就去跳了后山的崖,数十丈高,相信就算不死也救不回来了。
然而他却低估了皇兄对他的爱重,除了随行的侍从,暗中还有几个身手了得的侍卫在保护着他,跳崖无果,心灰意冷回城。
只是在临近城门的时候让他遇上了一个热闹事,一位父亲欲卖女为娼。瞧那女孩哭的凄惨,仿佛比他发病的时候还要痛苦。鬼使神差的,他让人送上了银子,如果用钱可以解决的事情,何必非这样要死要活不可。
女孩千感万谢,非要上门为奴。这之后,鞠延华再没看到女孩哭过,哪怕在王府为奴为婢,每日都是笑颜迎人。
也是因为这个意外,许多穷苦人家的女孩子都往王府里送,鞠延华不爱理这些俗事,诚如他最初想的那样,如果钱可以让人快乐,那就让世上少些不快乐的人吧。
这事一做,十几年如一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帮助了多少无助少女。也有不少姑娘略大胆些的,说是要报恩,要给他生孩子,鞠延华皆都无动于衷。却也不是他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只是不想去害别人,更不想害孩子。想他一个命期已定之人,还是孑然一身的好。直到……
“王爷,今天我在街上听到了一个新鲜事,准保你听了要去管一管。”陈大嫂从食蓝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羹,“快点趁热吃,不加糖的。”
鞠延华一边吃着爽滑的豆腐羹,一边听陈大嫂说着趣闻逸事。
“总而言之,就是柳状元为娶庞小.姐而休弃了糟糠之妻,现在人家不服气,找上门来了。”
鞠延华一顿,“永乐知道了吗?”
“指定是一早就知道了,昨晚还特地请了她们娘儿俩一回,也没听说闹出什么不愉快,还邀请晚上一起去相府做客,估摸着是要行怀柔之策。”
鞠延华琢磨着,“给相爷的贺礼备下了吗?”
陈大嫂笑道:“就知道王爷要管,一早就准备好了。”
“哦对了。”出门前鞠延华说道:“子禹不是回来了,不妨同他说说这个江……对江小雅,若是有机会,给他们牵牵。”
“还真别说,那小娘子配廉兄弟倒是不赖,一个娇小一个壮实,改天我若是再遇上定与她好好说道说道,助她早日走出阴霾。”
“说说可以,切记别太心急把人吓着了。”
“放心吧王爷,我办事有数。”
是夜,鞠延华不请自来,出席了庞相的闭门寿宴。
宴上,鞠延华见到了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侠客燕于临,据说他爹燕晋是漕帮帮主,怪不得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高傲。与此人未有深交,只是好奇这种日子柳状元怎会无故缺席。再看庞相的样子,似乎对于女婿前妻找上门一事还不得而知。这便借故出恭,往后园去了。
相府的园艺略有些复杂,如果是第一次来,迷路也不为奇。鞠延华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也还是费了一些劲儿才走出来。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了一阵嘀咕声,是女子的声音,像是在抱怨什么。
为免冲撞了女眷,鞠延华避身进了假山。从假山处看去,那个女子倒是颇有几分颜色,只是转来转去好半天也走不出去,鞠延华脚下踢了个石子,弄出了些许的响动,终于是把那厢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顺便也走了出来。
正打算离开,却见燕于临自那头而来,见他面色酡红,想必是吃了不少酒出恭来了。这便又重新避回到了假山内,然后就撞见了那个女子戏谑了燕于临,狡黠的像个精灵。
待二人走后,鞠延华才从假山内走出来,望着那双双离去的身影,低喃着,“她就是江小雅啊。”颇有意思的一个人,看样子不太像是个深闺怨妇,又为什么非要上京来找状元讨说法呢。而且这之前他好似就在哪见过她?
为此,鞠延华特地找了庞相,委婉地说谈了此事。
“相爷可知道状元的家世背景。”
庞相一愣,随即笑道:“略知一二。”
“那相爷可知状元在入京前家中可有父母妻小。”
庞相脸色一变,微有点不自在,“王爷今日找本相就为庆元之事而来。”
“哦,倒也不是。本王就是好奇,像状元这个年纪的,家中应该早有婚配。我也是替梓昕担心,若是他老家有妻小,将来真追究起来,梓昕反倒要做小也未可知。”
庞相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倒是有劳王爷操心,这事内子已在他们成婚之前就处理好了。庆元家中的确是有个童养媳,但都只是养在家中的女儿一般,并未行礼,也就更不用说育有儿女了。庆元待她呢也像妹妹一样,只因小时候怕娶不起妻子,所以才养了这么一个在家。我们也曾打算让人把亲家母接到京城来,只是她不愿,我们也不强求,每隔些时日就会派人送去一些吃穿用度的物什,当是庆元的孝心了。”
庞相言语恳切,不像作假,鞠延华也不去说破,只道:“还是相爷有心。”
庞相摆手,“这些事倒是都是内子在操持着,我什么也没做,就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姑娘。”
“这种事强求不得,分分合合都是定数。”二人又再闲说了一会儿,鞠延华就告辞走了。
回去之后鞠延华又合计了一回,想来庞相对这事的内情也是知之甚少的。永乐的为人他是知道的,表面看着温和,却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至于那个江小雅嘛,从第一印象来看,不太像那种会爱纠缠不休之人,倒不如给她安排一个好归宿,也省得永乐不放心再找她麻烦。
只是这个好心,人家未必肯领。陈大嫂把好话都说尽了,江小雅也没有丝毫的动容,更别提去相看相看。
“要我说,人家兴许早就有中意之人,咱们也别再去操那个心了。”
鞠延华挽着袖练字,头也没抬道:“你说的可是燕于临。”
“可不就是。”陈大嫂放下茶杯,“我瞧她同那个少侠进进出出的,感情还挺好的样子,应该错不了。”
“行吧,那你就再留意留意,她要是跟燕于临离京倒是件不错的事情。”
这话才说完没两天,同江小雅一起进京的那个大娘就意外身亡了。鞠延华是万万没料想到会闹出人命,一边派人去衙门打听事情的始末,另一边则让人暗中调查永乐。结果却是有些差强人意。
“王柳氏在出事的前一天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据江小雅的供词,她是去同状元见面了,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第三天才知道人出事了,这事燕于临可以作证。另有一事,江小雅从衙门回来的第二天被瑞王妃传去了。”侍卫如是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你说江小雅去过瑞王府。”鞠延华摸着下颌琢磨,“可知道她去瑞王府做甚。”
“具体的不太清楚,但是房大人跟她一起出门的。”
鞠延华挑眉,房道廷为什么要在瑞王府见江小雅?“对了,房道廷是瑞王的哪房亲戚可查实了。”
“瑞王祖籍琼州,蔺氏一门庞支较多,全族上下记名在谱的有近四百人,五服末支倒是有个房氏的外姓亲戚,因其子弟大多分散各地,一时之间很难查证。属下会派人抓紧查实。”
鞠延华也不着急于此,另吩咐道:“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江小雅。”自己则是去瑞王府给蔺遥送了几本书,虽然没有很大的收获,却意外的听到王府里的一个嬷嬷交代人去打探江小雅的身世。
这事倒是勾起了鞠延华的兴趣,素来不可一世的寿阳怎么会无故接见一位素昧平生的乡野村妇,就她同永乐的关系,最多也是看热闹抑或是落井下石,这般作为却不像她的为人。这便也暗中着人去打听江小雅的身世,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来头,永乐不放过她就算了,就连寿阳也来横插一脚。这事显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突然有点异常兴奋,助人那么多年,这回却是出乎意料的不顺利,这迫使他忍不住要亲自出马。
陈大嫂劝了几次,非但没劝住,反而还越发的促使鞠延华非去助她一助不可。“这事王爷可儿戏不得,要不我去跟梅姑娘说说,她这些日子都在小居,我去找她讨些药来,王爷傍着有备无患。”
“你当我是出远门呢,每日来来回回的就几步路,带了累赘。”换下一身华服,整个人看起来朴实了不少。
陈大嫂讨价还价道:“可万一要出个什么事,这府里上上下下的谁担的起啊。要不带几个人也行,暗中跟着王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现身。”
“我可说好了,出门在外的你们谁也不要跟着我。”看了眼老泪都要掉下来的管家,安抚道:“没事儿的,跟寻常一样去外头玩玩,玩玩了还回家呢,不要操心了。”
这一玩,却不是玩玩了就算了。他发现江小雅这个小女人吧,虽然大大咧咧的又嗜钱如命,重在开朗乐观,不管对人还是对事。用燕于临的话说是蠢笨如猪,好听点的就是没心机,容易轻信别人。有时候他还真挺替她感到担心,对谁都这么掏心掏肺,信任有加,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尤其是被燕于临骗去瑞王府搞破坏,如若不是他把瑞王引到柳园去,江小雅就是溺毙在王府也没人知道。
但是从瑞王的紧张程度,鞠延华似乎又看出了寿阳之所以要去查江小雅,或因瑞王而起。但是瑞王他对江小雅又明显的没有男女之情,更多的还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情。
睿智如鞠延华,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江小雅或许是瑞王的私生女。因为寿阳霸道,这么多年来,瑞王没有纳过一个妾收过一个小,这个假设虽然大胆,却也有其合理的地方。那就是十八年前被瑞王引为知己的秦青,就曾一度有传言说她要成为瑞王的侧妃。但后来却不知为何寿阳先嫁给了瑞王,而秦青也在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派去的人追查到碧螺村就断了线索,据带回来的消息,秦青与梅若兰为逃避仇家追杀一起出逃,二人就是在碧螺村失散的。当时梅若兰身负重伤,如果不是被瑞王所救,早已殒命在荒野。至于秦青,却是影踪全无,用梅若兰的话说,秦青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然而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仅瑞王不信,就连寿阳也是将信将疑。
陈大嫂连夜进府的时候,鞠延华正被这事困扰着歇不下。
“江姑娘跟燕少侠掰了,这会儿已经住近七里巷了。”
鞠延华一愣,“几时发生的事情。”虽然感觉她跟燕于临有着诸多不适,凑合着其实也是可以过下去的,没想到。
“就今儿下午,燕少侠带她去瑞王府赴宴,不知怎么的惹了人姑娘家不高兴,就这么一拍两散了。依我说,还是廉兄弟适合她。”
想起廉阙的脾气,鞠延华就笑,“也别太激进了,能说的通就说,别把人吓跑了。”想起还跟江小雅有约,他没怎么睡就又出门了。然而精神不济又令他差几倒在街头,也是因为这件事,又让他看到了江小雅不拘一格的另一面,把他带回了自己家中。
“快来把药吃了吧。”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啊。”
“翻个身我给你擦擦,要不等下该着凉了。”
一个女子,在给一个不算亲密的男子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没有授受不亲的意识,纯粹的没有任何杂念。哪怕被燕于临撞到了,也没去过分解释什么,坦荡的堪比江湖儿女。
其实鞠延华也曾经旁敲侧击过,“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呢?抛开另娶不说,其实柳庆元的为人还是挺不错的。”就他所认识的来说,柳庆元的人品算是上乘。
江小雅咬着笔头,“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呢,不知道什么叫好马不吃回头草吗?他既然都已经不要我了,我还上赶着不是犯贱嘛,何况我一点都不担心找不到良人,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在操心什么劲儿。”
不依附男人,又独立自强的女人,鞠延华倒是又要对她另眼相看了。“不过,女人这一辈子总归是要找个好归宿的,你不趁着年轻,再过几年只怕就更加难寻了。”
“迂腐。不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嘛,何况我现在的名声被搞的这么糟糕了,我也就不指望有情郎了。等攒多了钱,我就招个婿,再一起手牵手游遍三山五岳,岂不快意。”
为了帮助江小雅攒到更多的钱去实现她的愿望,鞠延华鼓动她去把柳巷里的一家青楼盘下来。根据他的了解,过不了多久那家楼子的身价就会番几番,到时候她想干什么都可以。
盘算好的事情,却没想到临到头的时候会横生枝节。房道廷和燕于临纷纷来抢。
“你一个府尹,年俸不过二百两,哪来那么多钱买这家楼子,小心本王参你一本。”
房道廷捂着心口,“哎哟喂,王爷是吧,你倒是大声一点儿啊,我听不见呢。”
鞠延华回望了眼那厢的江小雅,压低了声音道:“只要你退出竞争,我答应不再阻你要干的事情。”
“这么大的手笔,我有点不敢相信啊。”房道廷坏笑着,拿手肘触了触鞠延华,“我说王爷啊,你为了这个女子可破例了很多事情啊,该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
鞠延华笑了,“哪敢同府尹大人比啊,为了能够得到瑞王的青睐,没少对小郡主下功夫啊。”话虽这样说,却也因为房道廷这句话,迫使他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考起这个问题。
他怎么可能喜欢江小雅,说好的这辈子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在帮助她罢了,这种感情他还是区分的开的。
但这种情愫就像是不小心掉落在土壤里的种子一样,经过发酵,自然而然的就会生根发芽,不管你有没去经营打理,它都会顽强的破土而出。直到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的时候,你想摧毁已经来不及了,它早已根深蒂固。
即便如此,鞠延华也没有太过表露自己的情感,哪怕有的时候会情难自已的去逗一逗江小雅,也会在事后把自己闭在府里反思几日不去见她。
“王爷,小雅找了你几日,碎碎念的说要扣你工钱呢。”陈大嫂从倌馆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王府,见他只是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乘凉,不禁笑道:“王爷腻乏了吧,要是不想去,明儿我去同小雅说,就说你出远门了。”
“不用。”鞠延华摇着椅子,望着天上的星子脱口就说,“在府里也烦闷,反正没什么事,去去也无妨。”
再见江小雅,她正在同廉阙说谈着什么,就见鲜少展露过笑脸的廉阙嘿嘿的笑了起来。鞠延华摇头失笑,自己竟然对此蒙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段容。”江小雅看到他,立马就站起来叫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吧,信不信我扣光你工钱。”
“扣嘛,反正区区的就是雅雅的。”原本气势汹汹的江小雅,被这一句话给说的莫名红了脸,要不是燕于临突然到来,他大概就已经伸手去刮了刮江小雅的鼻尖。
燕于临这家伙吧,着实是让人有点讨厌,以前不觉着,现在却是越看越不顺眼,乃至于他要去后堂跟江小雅说什么悄悄话的时候,鞠延华又按捺不住扬声道:“不用关门啦,没人会偷听的。”却还是在那厢把门合上的时候死盯着不放了。
“段公子。”廉阙叫唤了好几声,才把鞠延华的注意力拉回来,再指了指棋盘,已经被他的白棋填满了。
廉阙小声道:“要不我送壶水进去看看。”
鞠延华看了看廉阙,才发觉自己的举动已经明显到这个地步了。
这次再回府,鞠延华足足待了七天,他得让自己好好冷静冷静才行,就他这命期将致之人,谈情说爱那种奢侈的事情不应该拥有,也不能拥有。也是因此,让他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期望,主动去吃了梅若兰配制的新药。
“你早该这样想了。”梅若兰在替他扎针的时候,感慨道:“不说为不为小雅,就是你自己也不该这样轻易放弃自己,想想你母妃,用生命的代价把你生下来,你就该好好活着。”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要再亲自为我试药。以后所有的药,我都自己试。”坚决的不容反对。
梅若兰拗不过,却也只是表面上答应了,私下里仍是为鞠延华以身试药。
只是鞠延华在积极的搏命时,江小雅却同他闹上了别扭。多日不见,非但不对他碎碎念,还不理他了。
“雅雅你看这是什么。”一大盘新出锅的蜜汁鸡翅。
江小雅兴致缺缺,拨了拨算盘,动笔记账,“放着吧,你可以回去了。”
鞠延华上前就替江小雅捏起肩来,“雅雅辛苦了,快去吃点吧,这些放着我来。”
“你来啊。”江小雅扭头,“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喂你干嘛……撒手。”
鞠延华双手齐上,摁住了江小雅两边脸颊,迫使她说不出话来。自己才笑道:“别生气了,瞧你抬头纹都出来了。乖,笑个看看。”
“是吗。”江小雅被唬的连忙把手镜掏出来,照来照去,却看到了在镜子里笑的段容。她一生气,回手就掐了他一把,“很好玩是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你以为这里是客栈呢。”
“雅雅你怕我出事就直说,我不会笑话你的。”捻起一个翅膀啃了口,“嗯,真好吃。你吃不吃啊,不吃我拿外头去给他们吃了。”
“给我放下。”
鞠延华乖乖放下盘子,看着江小雅把整盘扫光,很是舒心的笑了。敢于这样敞开了吃的,大概也只有他的雅雅了。
只不过,皇兄的突然驾崩,却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守了半个月的灵,身心俱疲。回到府里的时候,几近虚脱。好在跟着回来的太医给他扎了两针,这才缓过劲儿来。看着手上这些天被扎的针孔,他第一次感觉到对病痛的无力感,哪怕再高贵的身份,也抵挡不住它的折磨。
直到这个时候,鞠延华才不得不承认,好好活下去不过是他的一个奢望罢了,梅若兰苦心研制多年也没能助他脱离苦海,他们现在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心好累,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陈大嫂匆匆赶来的时候见鞠延华正歇着,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鞠延华知道,若非事出紧急,她是不会轻易上门。这便猜道:“可是雅雅又闹着要找我了。”明明不想再去招惹,偏偏就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陈大嫂沉吟道:“我瞧着小杏陪她去了大鸣湖,好像柳少傅也去了。”
鞠延华惊起,他深知柳庆元对江小雅从未死心,而且还曾几次轻薄过她。就他如今的地位而言,强要个女人,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浪花。若是江小雅对他还旧情就罢了,只是她对他分明没了丝毫的情意。思及此,鞠延华不顾自身不适,赶了过去。
赶到的时候,大鸣湖外已被重兵把守起来,任何闲杂人等难以靠近半步。心急如焚之下,鞠延华公然亮出了安平王的印绶,这才得以进入。远远的,他就看到在湖心亭被逼至栏畔的江小雅,她虽然没有像大多数女子那样花容失色抑或是惊叫连连,仍是被柳庆元轻薄了。
亲眼所见不比耳闻,莫名其妙的气血攻心差点就让他走不动路,扶着桥廊,咽下一颗药丸才缓过劲来。
等他赶到湖心亭的时候,柳庆元正抓着江小雅的手,信誓旦旦的说着要让她回到自己身边的话。
一如鞠延华所想的那样,江小雅这个小刺猬,即使在行动上不如男子,言语上也是绝不相让的。“我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家里还有一个正经夫人呢,哦不,还有一个儿子呢。让我待在你身边,是想让人笑话你呢还是嫌我活的太轻松了想给我找点乐子。”
这话差几就把柳庆元逼怒。鞠延华知道他所有的隐忍,这些话谁都可以拿来砸他脸上,说他不仁不义乃至不忠不孝都可以。偏偏就是他所爱的这个女人说不得。所以在他握紧了江小雅的肩膀时,鞠延华适时出声了,“呀,光天化日之下,柳大人这是在强抢民女吗?”吊儿郎当的,看起来就像是不经意才打断了别人的好事一样。
江小雅几乎是看到他的时候就奔了过来,脸上洋溢着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喜悦,躲在他身后的时候还不自觉的揪着他的衣袖,很用力。
鞠延华心中暖暖的,嘴上却说起了数落她的话。
这个小女子你说她笨吧,有时候是挺笨的,连他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也看不出来。可有时候又透着一股狡黠,让人又爱又恨。素日里最爱同他争嘴架的,这会子却是很识趣的低头认错,顺势着就跟着他一起跑了出来,连一点间隙也不给柳庆元留,二人配合的是相当默契。
然而并没有开心多久,才放松对柳庆元的警惕,寿阳就派人暗中把江小雅掳了。
小杏抽泣着起毒誓,这事不是柳庆元干的,她只看到几个壮实的仆妇把江小雅强带了去,究竟是谁人她也不知道。
那一夜他原本是要在家中泡药的。然而心系江小雅的安危,硬是不顾劝阻强行去找了寿阳,私下里让廉缺去找寻她的所在。因为此,他和寿阳勉力维系的和睦关系被打破。他都不在乎,只要江小雅没事,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廉缺找到江小雅的时候她已奄奄一息,虽然没有明显的创伤,脸色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廉缺说是因为被贴加官,差几窒息所致。
鞠延华触上那张冰冷的脸庞时,想起了从古籍中看到的一些奇医妙术,不等叫来大夫,就对着江小雅的嘴给她送气。多少次了,他曾经有多少次设想过和她亲吻的场景,她会羞涩吗?还是会骂他不要脸。不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任他索求。
“连夜带她去江南。”好像有什么预感,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角溢出了刺目的鲜红。
“王爷。”
“听我说。”他无力抬手,仍扶着椅背坚持说:“告诉燕于临,让他务必看好雅雅,别再让她回京了。”话刚说完,人已昏死在江小雅身边。
千算万算,鞠延华却忘了鞠康。这个一直就心有不甘的皇侄,对重登储位的狂热从未曾减轻过。等他第三天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江小雅根本就没走成,廉阙一直跪在他门外求罚。
“我知道你的难处。”披着衣,在老管事的搀扶下走到门前,“这事怨不得你,都是她的命数。”就好像他一样,不论如何抗争也逃不脱这个劫数。
“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鞠延华望了望被乌云遮住的日头,悠悠道:“或许你可以去跟着姚颜看看。”
再次看到江小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正侧卧在榻上,面朝内里,不知是梦是醒。
鞠延华在床沿坐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颤了下。一时玩性大起,便逗起她来,“小娘子,大白日睡觉岂不是浪费光阴,快起来陪爷乐呵乐呵。”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啊,让鞠延华深深的感觉像只惊吓过度的兔子,而他就是大灰狼。
“小娘子别怕,爷会好好疼你的。”撅着嘴,欺身便要去一亲芳泽。然而他却忘了这个小女子是属刺猬的,才亲到就被她狠咬了一口。
“啊我说,你这女人白长了一张温柔可人的脸了,都这样了还这么野蛮。真是,亲一下会死啊。”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联想到了以后若想要亲热的时候,该不会也这么激烈吧。
没想到小刺猬瞬间变身小兔子,竟然哭了起来。
认识这么久,鞠延华从来没见她哭过。还以为这个内心强大的小女子不会哭呢,没想到她也有掉泪的一天。也让他一时乱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安慰,最后竟真用亲了一口就人唬住。那霞红的脸颊,差几让他忍不住再一亲芳泽,只是碍于不是时候,才强自按捺下纷乱的情愫。
抱她出去的时候鞠延华在想,江小雅其实一点也不重,看她平时吃东西的时候没个遮拦的,身上几乎没有赘肉。只是未免她羞郝,才故意说:“你可真重,以后别再吃那么多肉了。”
“你要是嫁给我,我就吃素。”她抑起头,有样学样的样子让他忍不住莞尔。心里却在说,我愿意嫁给你,但你不需要吃素。
这次的分别略久了些,他希望他们以后都可以不再见面,然而心里无限蔓延的寂寞却无不是在想她。哪怕每日看他们斗的再厉害,他也能迅速想起同江小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种轻松快意,是生在天家所不能拥有的。
梅若兰回来的时候,带来了新药,还没看他吃下自己就先倒了。
鞠延华把药随身携带着,不知为何,就是不愿吃下。直到听到江小雅去岭南求药无果回京,才惊觉,自己迟迟不肯吃药,原来就是等她回来,留着以防万一。
一直到躺身在棺椁中的时候,他把药含在了自己口中,趁着江小雅闭目养神的时候送进了她的口中。为了防止她吐出来,硬是吻了她很久不放。
而她,也是难得的配合。与其说是配合,倒不如说是被他魅惑的意乱情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把药吞咽下腹。
他以为这样便好了,没想到鞠康胁迫了小忧,致使江小雅再度落入险境。
从来不理政事的鞠延华,为此,第一次上朝,同瑞王几人协助房道廷重提旧案,公审寿阳等人,还真相大白于天下。
鞠康的逼宫闹剧以少数人死伤告终,鞠延华倒下的时候看了眼江小雅,虽有不甘却无憾。如果注定要死,他不希望被江小雅看到。
在长久的沉眠中,他依稀看到了江小雅在为他落泪,为他奋不顾身的赶往长白山腹地。然而真等他醒来的时候,她却没在身边,一丝惆怅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王爷,北苑传来消息,蔺大郡主好像要携款潜逃了。”
鞠延华捧着书半日,一页未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书掉地上了。他的雅雅啊,就是这么个龟缩的性子,明明是在意他的,就是不肯承认。如果说非要谁先踏出这一步,他不介意代劳,只是助傅逸之事迫在眉睫,得先把雅雅安抚住才行。
夜凉如水,鞠延华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候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他想了很多,要如何才能劝住雅雅。等她真的出来时,又觉得之前想的都是徒然,他的雅雅,其实就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女人,不需好言相劝,欲擒故纵最是奏效。
“喂你干嘛呢,保媒啊这是。”才说到廉阙之事,江小雅就要跳脚了。鞠延华心想,她果然是很好将军的,这便再接再厉,“还是你打算去江南找燕于临。嗯,他这人是挺不错,为人仗义,家境也是没话说,你若是去投靠他,相信可以过上安逸无忧的日子。”
“我看你就是做好事上瘾了是吧。”江小雅被激起薄怒,拿起手枕就砸了过去,却被鞠延华一把攥住手,拉进了怀里,“啊还是说,你其实觊觎区区很久了,所以才看不上这个也看不上那个。”
“我觊觎你个大头鬼。”嘴硬如故。鞠延华却早就想好了,她既然不主动承认,自己就当一回大灰狼吧,只是亲了一口又一口,颇有些欲罢不能的态势。要不是雅雅有些要看穿他的样子,也许真会按捺不住被撩动的心房,“虽然我也是喜欢雅雅的,不过大食国公主好像指定了和亲的对象就是我。”真是一件让人烦恼的事情。
“你敢娶一个试试。”如预期的那样,雅雅她吃味了。
他都想好了,去帮助傅逸平定内乱后,就带着雅雅远走天涯,走哪里都好,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他都会陪着。所以一早便同傅逸说好了,让他把雅雅娶去大食,这样一来还可瞒过柳庆元的视线。至于傅逸的叔叔,本就不是一个贪婪之人,之所以会霸占王庭,都是受到了妻弟的怂恿。
鞠延华只与他打赌,傅逸若是有能力攻下王庭,他便要主动让还权力。反之,他将不会插手大食之事,不论谁主王庭。
傅逸虽然没让人失望,神策君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王庭重重包围了起来。鞠延华的计划落空,却仍旧希望江小雅可以平安无事,故而在回京的前一夜,就把她迷昏了,再让廉阙派人把她送走,有多远走多远。
鞠延华不畏死,二十五年来,他一直与死神为伴,可以说是长年徘徊在阴司殿外也不为过。他虽然不问朝事,有些事却还是要管的,譬如外姓篡位。
只是万万没想到,江小雅会为了他再次回京,并且中了柳庆元的圈套。
从潭中被救起的时候,他问的第一句话,“雅雅可是失忆了。”
燕于临甩了手上的绳索,“你明知道他会设陷阱,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
“我以为你一定会有办法阻止她不去。”鞠延华黯然,他的计划里,江小雅老是会出人意料。
燕于临咬牙,“我是可以阻止,但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如果你死了,她也不会活的。奶奶的,就该让你淹死在潭中。”
“我去趟淮阳,她就交给你了。”为顾全大局,鞠延华不得不放弃先救江小雅的念头。身后隐约还可以听到燕于临的叫嚣,“江小雅你是瞎啊会看上这个混蛋。”
鞠延华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信心,事后每每想起的时候总是会后怕不已,他从来不敢问江小雅在宫里的那些日子是怎么度过的,柳庆元有没欺负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加倍的疼爱她,就这,还惹来了她的极度不满。
“你今晚自己睡好不好。”江小雅抱着枕头被子来到书房,因为时儿生日吃了不少酒,脸上红红的,看起来特别的迷人。他伸手把人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为什么呢,你也没有不方便。”
江小雅把嘴一撅,“难道你都不累的吗。”她指招呼了一天的亲朋好友。
他却有意理解错了,“实话告诉你,为夫的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觉得精神奕奕。”把人抱起,往书房内的小卧房去。
“讨厌,我不是说这个啦。”
他却把她的手摁到身下,笑的很坏,“承蒙夫人关心,它更不累。”那一夜之后他才知道,她不是怕他累到,而是她又怀孕给累着了,加上被他折腾的,整整在床上卧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地。把他给紧张的,只差走到哪都要用抱的。
“你说他们是不是该笑我了,这么能生。”吃着送到嘴边的苹果,她被伺候的简直就像个女王。
“笑什么。”他剥着葡萄又送进她嘴里,“他们倒是想生,未必能生的出来。”
“诶我们说好了,生完这个就不生了好不好。”她还没从第一个的阴影里走出来呢。
想起她吃了半年的避胎药,鞠延华就不开心,但是这会儿,却是什么也顺着她,“你说怎样就怎样,乖张嘴。”事实却是,在薇儿生出来的第三个月,他们开始同房的那一天起,他就没再让她真正喝过避胎药,每天喝的都是调理身子的补药。
“我的月事好像推迟了。”亲热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一句,娇喘着气,脸上粉粉的像是要掐出水来。
“你也不是每次都准。”堵住她的嘴,又再翻云覆雨起来。
事后她去泡澡,“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喝鸡汤了,薇儿都有奶妈喂,涨的我难受。”
他穿好衣走进去,笑笑道:“反正也不浪费。”
“哪有你这样的。”虽是嗔言,脸却是没来由的红了,“我不管,反正从明天起我不喝鸡汤了。”
“行行行,都随你。”坐在浴桶边上,执起她的手亲了亲,“辛苦你了雅雅。”
“别肉麻了,快去看看时儿睡了没。”
他却不依,展开浴袍来抱她,“可以了,上来。”
人还没起身,倒是扶着桶沿干呕了起来。鞠延华忍不住挑眉,莫不是真有了!
想起燕于临老是开口闭口的病秧子叫他,不知道雅雅再怀孕的消息会不会太刺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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