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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学期末,周远安越发的忙。
据说他们专业的教授给他在科技园里安排了一个实习工作,时间定在八月份,并且要求他现在就开始筹备演讲,至少准备十个提案。
科技园里拥有当今时代最先进的理念和技术,在那儿工作的都是月薪几万的高学历人才,就连端茶送水的小员工都是本科毕业。
周远安想在其中面脱颖而出,绝不能随随便便敷衍了事,是以他这半个月的时间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的。
莫晗也正为了繁忙的结课作业焦思苦虑,每晚熬到一两点才睡。周远安的电脑被她长期占用,交了作业后再还回去。
半个月前,莫晗接到节目组的电话,让她这个周末来比赛现场参加彩排。
进入全国前二十强后,比赛不仅仅是随便搭建个露天舞台那么简单,所有歌手都要在演播厅里录制,节目会在电视和网络上播出。
彩排那天王林恰巧有事,莫晗独自一人坐高铁去往北京。
历经周折找到彩排现场后,莫晗首次见到自己的另外十九位对手们。大家都不是信男善女,虽说存在竞争关系,表面上还是免不了互相吹捧奉承一番。
彩排的第二天才是正式录制,第一轮淘汰赛就十分残酷,直接刷掉了三人。莫晗的名次不前不后,还算安全。
录完节目后,莫晗准备赶当晚回桐关的高铁,却不想有一名参赛者突然在后台提议大家一起请评委老师和工作人员们吃顿饭,当作庆祝节目即将开播。
莫晗在旁听着,并不插话,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时,身旁一个女生突然按住她。
两人方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并不算熟,女生说话却很直:“你不留下?那下一期淘汰的肯定是你。”
“……”
莫晗乍听这话,觉得是无稽之谈。可仔细想想,并非毫无道理。
无论怎么想,跟评委和工作人员们打好关系对她来说都不是坏事。
莫晗迟滞几秒,缓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饭局上,最前呼后拥的当然是几位导演和评委。前辈们都是在业内有口碑的优秀音乐人,无论哪一位都有可能对他们今后的道路提供很大的帮助。
既然来了就不要装清高,莫晗也跟在众人后头有样学样地敬了几杯酒,笑意可掬。
一群人明争暗斗,挤破脑袋也想坐离评委近一点的位置,莫晗反应慢了点,险些被挤到另一种桌子上去。
酒过三巡,包厢里争先恐后的气氛终于稍微松懈点,座位上的人来回走动,到处热络地拉着别人自拍。
莫晗也装模作样地找人拍了几张,明明认识不到几个小时,却非要脸贴脸摆出亲密的姿态。
她心里对这种应酬感到被动与乏味,也越发认识到自己并不适合这个圈子。
正犹豫是该孤芳自赏、还是该虚与委蛇的时候,一个评委走到她身旁,有意与她搭几句话。
他拍拍莫晗的肩膀,说:“小莫啊,我很看好你,期待你下一次的表现。”
这位蓄着长发和胡须的评委名叫崔韫,是个小有名气的制作人,莫晗听过他的歌。
莫晗有一丝惊喜,连忙站起身说:“谢谢崔老师。”
崔韫顺势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不客气,来来来,我们喝几杯。”
莫晗给自己倒满,毫不含糊地举起杯一干而尽。
崔韫随即问:“小莫现在在哪里读书?”
“X美。”
“哦,原来你不是学音乐的?”
“嗯,唱歌是课余爱好。”
“不错。”崔韫直点头,“你那首原创歌我听过几遍,旋律很有味道,但还稍欠火候,有机会我帮你改一改,更上一层楼。”
小莫受宠若惊,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青睐是怎么回事,她忙又喝了一杯酒,“谢谢崔老师。”
崔韫很自然地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姿态亲昵,“这都是小事,乐坛需要新血液,看到优秀的人才我当然会不遗余力地培养。”
莫晗依旧笑着说谢谢。
崔韫又说:“方便留个电话不?我有想法了联系你。”
莫晗愣了一下,老师的话当然不能拒绝。
她一边报号码,一边感觉到崔韫的手在自己肩头似有若无地摩挲。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视线望向别处,并不是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但大家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莫晗很不自在,不着痕迹地往旁边坐了一点,崔老师的手如影随形,依旧十分亲热地与她家长里短。
“小莫现在住哪?”
“桐关。”
“这么远啊,坐车得多久?”
“还好,高铁三小时。”
“那你今晚住哪?”
莫晗想了想,说:“就住这附近的旅馆吧。”
崔韫替她考虑道:“你已经半只脚跨进演艺圈了,对这种事情要格外注意,别随便挑住处。我认识个朋友开了家宾馆,肯定安全,待会儿送你过去吧?
莫晗越发确定这位前辈心术不正,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不用了崔老师,我已经订好房间了。”
或许是莫晗话里排斥的意味太浓,崔老师没有再逾越。
幸亏当晚人多,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崔韫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怎么样,只摸了摸她的肩膀和小手。
饭局结束后已经接近十点,莫晗几乎是以逃跑的速度离开酒店。这个地方太可怕,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多呆一秒她都如坐针毡,以后就算冒着被淘汰的危险也不会再来参加这种应酬。
一个人人生地不熟,莫晗心里不踏实,她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宁愿再劳累几个小时,买当晚的大巴票回桐关。
她给周远安打了电话来接她,然后在车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大巴到达桐关市里已经是凌晨三四点,早就过了宿舍门禁的时间,周远安是翻墙出来的。
接到莫晗时,她脸上灰扑扑的,整个人疲惫不堪。
虽然没抱怨什么,可这幅憋了一肚子苦水的表情,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不顺利的事。
周远安上前接过她的吉他,询问:“怎么不开心?成绩不是挺好的么?”
莫晗摇摇头,默不吭声。
之后无论周远安说什么,她都不答话。周远安索性不再多问,牵上她的手往回走。
当天晚上他们在附近的一家小旅馆住下来,洗完热水澡后,莫晗总算是恢复了点精神。
窝在周远安的怀里,温暖的床铺令她身心放松下来,安全感渐渐将她包围。
她忍不住思考起一个问题,“如果以后我被潜规则了,你会怎么样?”
周远安闻言撑起身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面色如常,“你被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莫晗垂下眼帘,声音低落,“就是有点害怕。”
周远安拍了下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以后我陪你一起去。”
莫晗轻轻“嗯”了一声,将脸贴在他胸口,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又说:“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我被潜规则了,你会怎么做?”
周远安没回答,而是淡淡地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你会为我打架么?”
周远安双眼沉静地看着她,眼中波澜不惊,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语气平淡,却有安定人心的力量:“除了杀人,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包括为你死。”
莫晗被他认真的眼神怔住,几秒后笑着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伸手捶他一下,“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干吗说的那么恐怖?”
周远安没有接话,有些事情不必说太多。
他们不得不面临一个严肃的问题,与两个人的未来规划都息息相关,“莫晗,你想当明星么?”
在别人面前,莫晗从来不会说损自己士气的话,可周远安不一样。
她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我不知道,像我这种没后台的谈何容易,况且我只是因为缺钱才来参加比赛,不想入圈太深。”
周远安没说话,她马上又将心态调整过来,开朗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这次比赛我要全力以赴,无论如何都要奋战到最后。”
周远安明白她的意思了,心里另有考量。
在下一期节目录制之前,莫晗继续投入紧张的结课作业制作当中。王林也完成了他的实践报告,回到桐关,加快节奏与莫晗排练英文歌。
休息时间,他不忘眉飞色舞地给莫晗讲自己这次立下大功,成功混入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厨房,拍到证明他们用了地沟油的视频,可以做一期独家报道。
莫晗撇撇嘴,不太感兴趣的模样,“地沟油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有什么看点?”
王林一脸“你是外行人”的表情,“路边大排档用地沟油是没什么看点,可那是家五星级酒店啊,很多国家领导来吃过饭的,你懂不懂什么概念?”
莫晗不想泼灭他的一腔热血,直点头敷衍道:“好好好,恭喜你,王记者马上就要一举成名了。接下来让我们把这首歌再排一遍,好不好?”
王林受用地耍起吉他,“come on!”
周五晚上莫晗原本跟周远安约好一起去医院看莫小杨,可前一天周远安突然改变计划,说骆显老总同意周五跟他见一面,因此没有办法陪莫晗去。
放学后,莫晗独自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去医院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崔韫打来的。
莫晗犹豫两秒,接了电话。
“小莫现在在哪里啊?”崔韫开门见山地问。
“我在学校。”
“今晚有课么?”
莫晗没回答,过了几秒反问:“崔老师有什么事吗?”
崔韫说:“我这个星期来桐关出差,晚上有个饭局,见的都是娱乐圈的大腕,你也来吃一餐饭吧,顺便认识认识。”
莫晗客气婉拒:“不好意思崔老师,我今晚有事,恐怕抽不出空。”
“什么事啊?不是很重要就推了吧,机会难得啊。”
“真的不用了崔老师,谢谢你的好意。”
崔韫劝说个不停:“我把你的歌推荐给一家唱片公司的老总,他觉得你很有潜力,你来见一面试试,说不定答应给你出单曲。”
莫晗仍旧想方设法地避开。
崔韫语气终于有些不满,“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想求都求不来,我是赏识你的才华才想拉你一把,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珍惜呢?”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莫晗再要拒绝就显得她不知好歹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次无论如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莫晗回宿舍换了套得体的衣服再出发,她坐的士赶到约定的酒店,推开包间门一看,里面果然坐满了人。
有几张面孔是最近在银幕上崭露头角的新人,还有几个幕后投资人,都是财大气粗的商业巨头。
崔韫一眼看见莫晗,连忙放下筷子招呼她到身边,“来来来,给大伙介绍一下,这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个很会唱歌的小妹妹,还没签经纪公司,诸位有中意的赶紧下手了。”
莫晗笑了笑,大方介绍自己:“大家好,我叫莫晗,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虽然是老套的话,但从美女的嘴里说出来仍旧动听。
崔韫随即将在座的每一位都与她介绍一遍,莫晗的视线沿着圆桌转了一圈,突然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定住,脸上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讶。
周远安从从容容地坐在那个位置,也面不改色地看着她。
他双眼里不起任何涟漪,仿佛第一次见面。
莫晗久久回不过神,周远安怎么会在这里?
他旁边那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就是骆显的老总?
莫晗的座位毫无疑问地被安排在崔韫的旁边,她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按照崔韫的指示向几位前辈敬了几杯酒,然后坐回原位上,安静地吃起菜。
崔韫恋酒贪花,没喝几杯又开始毛手毛脚,有一阵没一阵地在她身上乱摸。
莫晗逐渐明白过来为何方才崔韫介绍她时,其余几人脸上都隐隐露出或不屑或轻蔑的神情。想来崔韫爱占女艺人便宜的作风在业界已经不是新鲜事,所以大家潜意识里认为他带过来的女孩一定都出身不干净。
莫晗来的路上早已做好会遭轻薄的心理准备,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会当着周远安的面。
崔韫每碰她一下,她脸上的难堪就多一分,越积越黑。
莫晗从未料到有一天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在男朋友面前被非礼,一肚子愤怒和委屈都只能憋着。
莫晗问过崔韫,坐在周远安旁边的人确实是骆显老总。
这个包间里坐着的人林林总总,涉及各行各业,彼此偶有交集,趁这个机会扩广人脉。
莫晗完全没有心思结交他人,她忙着应付崔韫的骚扰,有空闲时间便盯着周远安。
周远安很少往这个方向看,他们的视线偶尔在空中交错几次,莫晗迫切地想与他交流些什么,他却没逗留两秒的时间就看向别处。
骆显老总似乎对他的提案非常满意,脸上挂满笑意,时不时点头赞同。
莫晗心想他拉赞助的事应该十拿九稳了。
崔韫的手又落在她的大腿上,慢慢往内侧滑去。莫晗庆幸自己穿的是紧身牛仔裤,没让他太得逞。
她皱起眉头,不再一味忍耐,厌恶地把腿挪到另一边。
“刚刚这位小弟说自己叫什么来着?”不想崔韫突然对坐在对面的周远安的问道。
“周远安。”骆显老总替他回答。
“喔。”崔韫点点头,哈哈笑道:“真巧啊,莫晗最近写了首歌叫‘远方远安’,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听过的。”周远安微笑着望向莫晗,谈吐有方:“我跟莫晗是同校校友,经常听同学讨论起她。”
“是吗?哈哈哈。”崔韫笑得更开怀,“那你们俩真有缘分啊,说不定能交个朋友。”
周远安淡定自若地点头,没多说什么,莫晗也跟着干笑应和。
她一声不吭地低下头,望着手里轻轻摇晃的红酒杯。
整个大脑也如那杯酒般被搅得一团混乱,心脏轻飘飘地晃荡在半空中。
周远安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她?
怕她影响他谈生意么?
难道他没看到崔韫对她的那些小动作?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满团疑惑在她胸口盘旋笼罩着,莫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她用力咬着下唇,试图转移这种不安。
却见周远安对骆显老总低声说了句什么,从人群中款款站起身,走出包间。
两人之间还算有默契,莫晗立即会意。没过几分钟,她也以上厕所为由暂时离席。
没多久,莫晗在男厕所门口等到周远安,伸手拦住他。
“你为什么要装不认识我?”她挡在他身前问。
周远安反问:“你不是去医院看莫小杨了吗?”
他对她果然也有疑问,莫晗张口解释:“我参加节目的那个评审突然给我打电话,叫我出来吃饭,我……”
没容莫晗把话说完,包间房门再次被打开,崔韫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莫晗时有些奇怪,“小莫,你怎么站在男厕所门口?”
“我……”莫晗结舌一秒,说:“我喝得有点晕,走错方向了。”
崔韫好笑:“你可长点心啊,别闹笑话了。”
莫晗点头:“是,是。”
谈话被打断,周远安镇静地向崔韫打了声招呼,随后径直走向包间。
擦肩而过时,他在莫晗耳边低声留下一句:“忍一忍。”
莫晗愣在原地。
他叫她忍一忍?
代表了他袖手旁观的态度?
周远安走后不久,莫晗也垂头丧气地回到包间,坐在自己座位上。
崔韫再次亲近地握住她的肩膀,话语极尽挑逗,她却突然失去了反抗的欲望,一动不动地任他乱摸。
她若是被惹急了,大可以掀桌子翻脸,不受这档子窝囊气。可周远安的表现实在让她太失望,他竟视若无睹,即使头顶绿帽也毫不在意。
莫晗不明白他的顾虑,难道那个赞助对他来说就这么重要?
饭局吃到尾声,崔韫数不清喝了多少酒,开始东倒西歪,胡言乱语。
莫晗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装醉,也许是她的默许令他贼胆更肥,他多次向她暗示今晚留下来陪他,皆被莫晗打太极糊弄过去。
众人纷纷散去后,莫晗也架着喝得烂醉如泥的崔韫跟在后头,走出包间。
周远安和骆显老总走在他们前面,仍在交谈着工作的相关事宜。
一行人坐电梯来到八楼,然后分头回各自的房间。
看着周远安闲庭信步地去往另一个方向,莫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终是忍不住冲着他的后脑勺大喊一声:“周远安!”
周远安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几秒后平平淡淡地收回视线,自顾自往前走。
连只言片语都没施舍。
崔韫侧过身,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莫晗固执地盯着周远安的背影,一直到他走远,却并不能改变什么。
她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全身乃至指尖都发凉。
许久后她终于一个决绝地转身,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莫晗半推半就地跟着崔韫回了他的房间,赌气的成分居多。
女人一旦有了依靠,背包拎不动,瓶盖拧不开,就连最基本的保护自己也想交托给那个人去完成。
过习惯了被呵护的日子,倘若那个人突然间对自己漠不关心,一切理智和自持都如沙城般在顷刻间轰然崩溃,无法思考前因后果。
所以常有人说女人在爱情中智商为零,并不是毫无根据,实际上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样的生物,一叶障目。
莫晗拿自己的安危跟周远安怄气,损人又不利己,可她此时顾不上那么多,只想任性地孤注一掷,证明自己的重要性。
崔韫一回到房间就原形毕露,迫不及待地推着莫晗往床边走,边走边解皮带。
看着紧紧关上的房门,冷冰冰的质感一路从视觉蔓延到触觉,屋内更是静得死气沉沉。
人的眼睛无法穿透木板,更无法预见未来,莫晗哀莫大于心死。
事已至此,她确定周远安真的不会来。
很快她就被一股蛮力推倒在床上,崔韫满身酒气地压了上来。
莫晗的爆炸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面目狰狞地一脚踹开崔韫,浑身是劲地从床上弹起来。
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指着地上衣衫不整的男人破口大骂:“你们男人都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给我滚!”
崔韫屁股贴着冷地板,懵了一会儿,不明白莫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他目瞪口呆地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发火,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尖叫声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
有人焦急喊道:“着火啦!快跑啊——!”
*
与骆显老总在房间内签订好合同后,老总有事先行离开,周远安尽善尽美地将他送到酒店门口。
待载着老总的那辆豪华轿车消失在黑夜里,周远安的脸色立即沉下来,刻不容缓地转身返回酒店。
刚刚没来得及与莫晗解释太多,以她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不知此刻又把他刻画成如何老奸巨猾的形象。
以莫晗一贯爱跟人对着干的坏脾气,只怕必定会先与他赌气,故意顺着那个叫崔韫的评委,以此刺激他。
但这样和平的表象不会坚持太久,他表现得越淡定她就越坐不住,如果崔韫真的要对她实施不轨,那就是她彻底爆发的时刻,指不定会怎么痛扁那人一顿。
如果真的到那一步就前功尽弃了,周远安必须得赶在那之前挽救局面。
他坐电梯来到八楼,双脚站在长廊的地毯上,用毕生最高的音量喊道:“楼下着火了!大家紧急疏散!快撤离这里!”
他一边喊一边找到消防栓,周围没看见能砸东西的工具,情急之下来不及深思,只好以手握拳,狠狠砸了下去。
第一下没有动静,第二下终于产生裂痕,第三下才彻底砸碎。
警报系统立即被启动,发出一连串尖锐刺耳的响声,那样密如鼓点的节奏充斥了整个楼道。
周远安继续造势:“着火了!大家快从逃生通道下楼!”
人们对警铃声并不敏感,起初只有两三个人打开房门,不紧不慢地走出来问他怎么回事。
周远安火急火燎道:“楼下失火了,你们快叫上家人离开这里,别坐电梯下去!”
众人一看这小年轻急赤白脸的样子不像撒谎,这才足够重视,纷纷行动起来,奔走相告。
流言以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扩散开来,没过多久,整栋楼里都回荡起紧张的叫喊声和脚步声。
不断地有人拖家带口地从他身边跑过,慌张仓促,周远安心怀亏欠,却不得不这样做。
他站在原地等莫晗,迟迟没见到她,反倒是崔韫先慌不择路地朝他跑过来。
崔韫跑得衣襟散乱,显然被这突发状况弄得措手不及,就连裤链都没来得及拉上。
看见周远安站在路中间,崔韫不忘招呼上他一起逃跑,“小周你还不跑?楼下着火了!快快快,跟我一走!”
周远安被他拽着衣袖快步往前跑,他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走廊尽头,最后还是决定先下楼。
*
十分钟后,酒店经由查证并未发生火灾,经理将躁动不安的群众们聚集在一起,大费周折地安抚大家的情绪。
周远安在前台被问责,他承认是自己砸开消防栓触动警报,但否认散播谣言。
“我先听到有个人说起火了,我才跟着喊,你们抓不到罪魁祸首就让我承担所有损失,会不会有欠考虑?这样以后谁还敢做好人?”
也许是跟着莫晗混久了,他才能将这番话说得这么脸不红心不跳。
顾客毕竟是上帝,经理也不好深究。这就事最后被归咎为酒店管理反的疏忽。
全体员工统一向客人们赔礼道歉,并且承诺每个房间赠送一张晚餐自助券作为补偿,就这么大事化小地处理过去。
酒店里发生了这样惊动整栋楼的事故,莫晗倒是一点都不怕死,人群疏散开后她才不慌不忙地坐电梯下来。
周远安正在跟经理说话,余光瞥见莫晗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过来。
他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她走到他跟前,没给任何解释的余地,一巴掌毫不犹豫地甩在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空谷回响,仿佛打在心口上。
半张脸在那一瞬间火辣辣的疼,是猝不及防,也麻木不堪。
“周、远、安!”莫晗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这个窝囊废!”
那清脆的一巴掌令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又或许是错觉,压住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其实是酒店里那挂壮观的大摆锤吊钟,它报时的声音浑厚敦实,中气十足,一声跟着一声回荡在耳边。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不久前乌烟瘴气的混乱场面已经逐渐烟消云散,再过几个小时,太阳将从地平面上升起,一起都将照常运作。
不变的是伟大的自然,易碎的是人类脆弱的灵魂。
周远安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味地看着她,空气仿佛也凝固住了。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他一句话都没解释,眼神却很复杂,甚至带了点悲悯。
对她的悲伤,对自己的怜悯。
许久,他不痴不怨地轻声开口:“莫晗,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解决问题,还是逞英雄?”
“我说过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为你死,而你不信。”
他声音里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无力和遗憾,说完后转身离开,衣角卷起一阵飒飒的微风。
风景在他背后渐渐褪色,沦为苍白黯淡的定格画面。
莫晗耳边仍在嗡嗡作响,听不清他究竟讲了什么。
直到周远安走远,她才发现地上有一条血滴连成的痕迹,近处的已经干涸,远处的仍旧鲜红,一直弯曲延伸到他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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